不曾知晓的人物,难道此人一直是隐居江湖的世外高人么?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此人对朱佑樘,究竟是采用了怎般的手段下毒,着实令我好奇不已。
倘若让我把他从地缝里给挖出来,定然要向他讨教讨教。
朱佑樘许是见我面色凝重,又许是见我半晌没有言语,缓声说了一句,“不是你,那便好,便好。我还以为,你又要用这种手段离我而去。”
等等,这话是何意思,什么叫又要用这种手段离他而去?
说实话,之前,我真真切切想通过下毒将他撂倒,随即离去,然而,由于外力因素,并未得逞。
朱佑樘的眼神,极为莫名,极为复杂,眼眸当中,有数种情绪同时涌出,但瞬间,便恢复如常。
此人,将情绪控制地极好,这份自控的能力,着实令受过专门训练的我望尘莫及。
蓦然想到什么,朱佑樘所指的,想来应该是我那日中箭之后,和他站在院外,给他下了毒,然后扬长而去的情形。
心中,顿时释然,害地我差点以为,以为自己对他犯下了十恶不赦的滔天大罪来。
其实,若不是他屡次趁机占我便宜,吃我豆腐,我也不会对他下毒手。
须知,他朱佑樘可是会成为皇帝的男人,惹毛了他,对我有何好处?
讪讪一笑,作答道:“您将我全然掌控着,我又没有通天的神力,哪有一丝下手的可能?再者,我方才与您玩笑,与您闹着玩呢。在您面前,我岂敢动手呢?”
即便知晓朱佑樘不会相信,可这种谎话,仍是得瞎掰,仍是得胡扯。
出奇的是,朱佑樘竟然没有怀疑,而是说道:“我信你!”语气坚定,眼神平静。
信我?信我?他凭什么信我?他又信我什么?信我与他开玩笑?信我的话语?就凭我救过他一两次?就凭我三番四次给他下毒手,或是意图给他下毒手么?我连自个都不相信,他究竟凭什么信我?
想我一向伶牙俐齿,可此刻,一时之间,竟有些无言以对。
点天灯的朱佑樘,何以要对我说出这般反常的话语,是在麻痹大意我,使得我掉以轻心,从而达到自己某种不为人知的阴谋呢?还是当真有此想法呢?
想他从小被万贞儿迫害,生母被万贞儿给害死,幼年之时,更是时时刻遭到万贞儿的追杀。
在这般的情景下长大的孩子,他怎会如此轻信他人呢?
朱佑樘自然不会如此轻信他人,或许,他连自己的老爹皇帝老儿都未必信任十分,既是如此,他对我的这份信任,又有几分呢?
这不是此刻的关键,关键是,朱佑樘的脸色,虽则不像之前那般惨白,但开始出现发青的迹象,并且是青紫色。
苍天大地啊,看来我给他服下的药丸,并未解去他身上的离魂散。不止如此,朱佑樘反而还中了新毒。
原本以为,他是真龙天子,虽则不会拥有万岁,但最起码有上天的庇佑,不会让他短命,因而才采取了小公鸡点到谁就是谁的态度,任由老天选择他的生死。殊不料,上天对他的垂爱,并未有我想象中那般深重。
又原本以为,朱佑樘见着此等情形,会责怪我几句,抑或是质疑我的动机。殊不料,朱佑樘只是淡淡说道:“你是拿我在做实验么?”
我能说,自己的的确确是在拿他太子殿下做实验吗?自然不能,否则的话,皇帝老儿定然会将我给万箭穿心不可。
挨了皇帝老儿三箭之后,我虽恨地牙痒痒,但在羽翼尚且丰满之前,岂还再敢得罪与他?
“你那群暗卫呢?你身边那位解毒高手呢?”想到这茬,迅速转移话题。
朱佑樘并未回答我的提问,而是说道:“既然在做实验,那就坚持不懈吧!”
坚持不懈?这话是在允许我对他可以再大胆一些么?是在纵容我胡整瞎整么?
话说回来,由于我的学艺不精,由于我的疏忽大意,已经导致他中了新毒。此般情景下,他依然表现出一副对我信任满满的模样,是想让我无地自容、找个地缝钻进去么?
也罢,此刻不是考究朱佑樘动机的时候,而是考究如何替他解毒的时候。
离魂散的毒,我虽解不了,但自己配制出来的毒,还是能解的。
幸亏中毒时辰短暂,又幸亏解毒及时,若不然,时辰一久,待两种毒融合之后,只怕大罗金仙下凡,也救不了朱佑樘了。
片刻之后,朱佑樘的脸上,青紫色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之前那种惨白惨白的颜色。若不细细查看,铁定以为是涂抹了一层厚厚的脂粉。
正是由于朱佑樘脸上的颜色和脂粉极为接近,若不然,我也不敢判定出这就是身中离魂散之后的症状。
离魂散,离魂散,顾名思义,会令中毒者言语胡乱,举动疯癫,做事颠三倒四,宛若离魂一般。
《具原书》中记载过,昔日,曾经有一位武林高手,身中离魂散之后,就是这般的反应。先是脸色惨白如脂粉,随即毒深入肺腑,最后自刎而死。说地委婉一些,叫自刎而死,说地直白一些,叫自残而死。身体之上,被一刀一刀割地血肉模糊,着实惨不忍睹。
令人费解的是,给朱佑樘下毒之人,何以不采用快速见效之毒,而是采用这种慢性毒,他是想让朱佑樘生不如死,把他一点一滴、慢慢折磨死么?
“让你尽情地发挥,犹豫不决,这可不是你的性子。”朱佑樘许是见我迟迟没有举动,又许是见我一直盯着他的脸在发呆,提醒道。
犹豫不决的确不是我的性子,然而,点天灯的朱佑樘,他以为自己是谁,以为自己当真就如此了解我么?
“尽情发挥是吗?既然您应允,那接下来,我可就要大展拳脚了。”
有了他这句话,即便不小心把他给治死,我也全然不用再负任何责任。
手脚这一放开,毫无任何后顾之忧,胆子顿时大到了天边。
许是盲人摸象,又许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歪打正着之下,朱佑樘在服了其中一颗药丸之后,脸色霎时出现好转。
仍是不敢松懈,怕是又出现方才的反复和变化,又行观察了一段时辰,确定他是当真好转之后,脸色才算有了舒展。
造化真可谓是弄人,一心想办成某件事的时候,认真的时候,迫切的时候,他就是让你死活办不成。
待你保持无所谓的态度之后,他又非要给你一个惊喜。
朱佑樘所中的离魂散,解了,就这般莫名其妙又奇迹般地解除了。
不论朱佑樘与否,反正我自个是觉得匪夷所思、难以置信、神乎其神。
出奇的是,朱佑樘的脸色,极为淡然,极为平静,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一般。
我尚且都不自信的结果,他何以就如此笃定呢?难道,这就叫盲目自信?就叫被爱冲昏了头脑?
被爱冲昏了头脑?朱佑樘会是这般感性的人么?
这不是此刻的重点,重点是,当我看到从窗户飞进来的那两道身影之时,是着实哭笑不得、无力吐槽。
这两道身影,是朱佑樘身边的两名暗卫,昔日曾经见过一次,多少有几分印象。
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试问,咱能再别赶地这么巧么?
二位大哥,你们是趴在屋顶一直看着,再瞅准这个时机么?
戏文里经常会出现的桥段,看来,在现实生活当中,亦会活活上演。
两位暗卫破窗而入之后,跪身在地上。
“救主来迟,你们俩,难道不打算以死谢罪么?”不待朱佑樘问罪,不待他们两人请罪,我抢先一步问责道。
这种话,岂还用我说么?连这点自觉性都没有,还当哪门子的侍卫呢?
许是我的语气太过恶劣,又许是我越俎代庖,导致朱佑樘盯着我看了足足半晌,才对着那两位缓声说道:“听到了么,还不以死谢罪?”
原只是无心一说,只是随口一说,殊不料,朱佑樘这厮,竟然较了真。
两名暗卫听闻朱佑樘的命令之后,不带丝毫犹豫,咔咔抽出身上的佩剑,快速朝胸口刺去。
玩忽职守,确实该死,然而,一死百了,解决不了实质性的问题。
活着,并且让他们将功赎罪,这种决策,应该才符合一位领导者的风范。
出乎意料的是,朱佑樘并未有任何阻止的言语,亦并未有任何阻止的举动,而是任由那两位暗卫自刎。
箭在弦上之际,情急之下,我顺手掏出两个瓷瓶,左右开工,朝着那两位暗卫的剑身打去。
并未抱任何希望,这世上的暗器,我可谓是连一样精通的都没有,内力就更是薄弱。
孰知,那两位暗卫手中的剑,悉数都被击落在地,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两位暗卫大惊,看我那眼神,就像在看绝世高手一般膜拜。
其实,最该觉得震惊的,应该是我自己才对。
方才有一瞬间,我几乎以为,自己所使出来的,是拈花一笑。
在昆仑山之巅的时候,是不会这门武功的,难道是和荣华在一起的那七八年,跟着他学会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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