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诈尸

2018-04-15 作者: 大烟枪
三、诈尸

牛二柱之所以要找牛太夫人,一来是要跟她道个别,出门事先不和长辈打个招呼,这多少有点儿不合适,二来也是最主要的,得让老祖母把她画的那个圈儿给解开,这事儿要是解决不了,自己也出不去,说到这儿,大少还挺纳闷儿,自己出不去,可那老太太是怎么进来的?难道那个圈儿只能阻止自己出去,并不能防止别人进来?

可现在牛太夫人不见了,瞎琢磨也没用,卜发财尸体都停到家里了,现在已经是四月份下旬,将近五月,天儿也开始热起来了,卜发财又住的是破草房,低矮闷热,再耽误一会儿,只怕都臭了,自己要是过去看见了一堆臭肉,那还不如闷在家里自己哭!

大少无可奈何,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可老太太还一个劲儿的催,说是晚了只怕就来不及了,那时候兵荒马乱,瘟疫横行,家里死了人,街坊邻居那都得逼着你赶紧出殡,怕闹了尸瘟,临出门的时候就有好些个大小伙子在门口守着,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开始操办后事了。WwW.pinWenba.CoM 品-文-吧

牛二柱一咬牙,行了,爱咋咋地吧,我就是出门儿把自己疼死,也不能再等了,江湖人最注重义气,这要是死了连个面儿也见不上,牛二柱以后的日子也就没法儿过了,他自己都能把自己骚死!现在也只有硬闯这一条路了!大少咬紧牙关,一步步地往院子外边儿挪,满以为除了那个圈儿必定是头痛欲裂,走都走不动,谁知道小心翼翼走出好几步去,竟然是啥事儿没有!

这可就奇怪了,大少这几天可试了好几回,每一回出去那都跟进了阎王殿一样,感觉就跟死了一回似的,可今天咋就啥感觉也没有了?难道是老祖母事先知道卜发财出了事儿,已经把禁锢撤去了?也不对呀,要是那样,祖母也不可能不跟自己说一声儿啊,再说了她忽然神神秘秘的玩儿失踪干嘛?

牛二柱百思不得其解,无奈中低头一看,又发现了一些怪事儿,牛老夫人画的那个圈儿还在,可在大院儿门口的地方却被人滴了不少污血,这血又腥又臭,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血,中间还泛着黄沫子,看着有点儿恶心,更为奇怪的是,门口散落着不少蛇虫鼠蚁的尸体,密密麻麻的,死了一层又一层,让人直起鸡皮疙瘩,就是故意下砒霜,只怕也死不了这多!

大少一愣,正要弯下腰来看个仔细,那老太太已经跟着出了大院儿,嘴里说了一句“快走”,二话不说,拽着牛儿朱就往大街上跑。牛二柱觉得有点儿奇怪,不过事后一想,倒也情有可原,人都死了,还管那些蟑螂、耗子、大眼儿贼干嘛,这得赶紧去奔丧去呀,也不怪人家老太太着急!

不过牛二柱和卜发财哥儿俩交情是不错,住的可有点儿远,卜发财家在郊区,都快到杨柳青了,最起码也有四十多里地,现在可到了中午,走着去是不可能了,得雇辆马车,那时候雇马车可不像大街上打的那么容易,一伸手就过来一辆,你要想雇马车,那得去车马行,收钱交定金费老了劲了,一耽误就是一个钟头,可今儿也是凑巧,俩人刚一出来,迎头就碰上一辆马车,老太太二话没有,扔过去一块大洋,拽着牛二柱上了车,快马加鞭直奔卜发财家!

那时候管赶马车的叫车把式,你别看就是一辆马车,真要跑起来,快的跟一阵风一样,而且还特别平稳,那也是本事,赶马车的有三个讲究,那就是“鞭子响、蹄子急、车子稳”,不过多难走的路,四个马蹄儿翻开,那走的是四平八稳,坐车的人是倍儿舒服,今天这车把式就挺不错,一路又平又稳,丝毫不颠簸,不过牛二柱就是觉得车子有点儿飘,掀开车帘一看,外边儿的树木行人剧剧的往后退,快的跟一阵风一样。

牛二柱就纳闷儿了,今儿这车不对呀,就是再快,也不至于快到这个程度哇?大少有幸坐过一回汽车,凭感觉这马车比汽车跑的都快!更匪夷所思的是,天津卫街头上行人如织,为了躲避行人,汽车都得慢悠悠的开,这车咋开的这么快?难道就不怕撞倒了人?

大少正迷惑不解,这马车却忽然一停,老太太边腿儿下车,伸过手来去拉牛二柱:“二哥,快下车,咱到了家了!”大少一愣神儿,暗道一声不对,就是车跑得再快,这也是好几十里路,怎么眨眼功夫就到了,这是飞还是咋的?再说了,这老太太也不对劲儿啊,他是正经八百儿的遗孀,按理得由自己照顾她,她怎么反过来照顾自己,就是再有交情,这事儿也不能这么办呐!

大少心里有了戒备,暗中躲开了老太太的手,掀开帘子一看,没错儿,这就是卜发财他们家,因为交情好,俩人经常互相串门儿,牛二柱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摸过来,在望四周一看,一片低矮的茅草房,家家户户都差不多,这里其实就是个贫民窟,住的不是苦力就是下九流,半大小子们连衣服都没有,光着腚满大街乱跑,那可真是穷的底儿掉!

牛二柱心里有了数儿,这才下了车,抬头一看,面前的破房子更加低矮,要想进去得猫着腰,门口儿是一片白,到处都是死人用的白布,里面儿哀声四起,哭声和唢呐声响成了一片!牛二柱触景生情,鼻子里一阵发酸,眼泪几乎夺眶而出,正在恍恍惚惚之际,背后老太太一推,大少稀里糊涂的就进了屋儿。

卜发财家的房子不但低矮,而且只有窄巴巴的一间半,里边儿是卧室,外边儿半间兼作厨房和过堂。此刻卜发财的遗体就摆在过堂之中,因为家里穷,身子底下就是一张破门板,身上盖了一条脏兮兮的白布,卜发财他爹和他娘围着遗体哭得是昏天黑地,两只眼睛红肿无比,都快睁不开了!

牛二柱刚才还能忍得住,现在一看见三耗子直挺挺躺在那儿,立刻就受不了了,扑上去号啕痛哭,这一哭那可真是天昏地暗,连自己在那儿都不知道了。大少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长时间,心里多少安稳了一点儿,这才发现有人用手拽他,大少回头一看,是老太太,这老娘们儿此时倒显的沉稳,在大少耳边低声说:“二哥,你可别哭了,卜发财的爹妈年纪都大了,他就你这么一个朋友,操办后事可就指着你了!”

一句话提醒了梦中人,大少一琢磨,对呀,这话说的有理,自己光哭有啥用?哭就能把人哭过来?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操办后事,这可是大事儿?天津卫办丧事那讲究大了,不忙活一阵儿,那绝对顶不下来!

想到此处,大少赶紧擦干了眼泪,和这一片儿上有经验的老人商量,这事儿究竟该咋办,当时天津卫但有一种帮闲的,平时啥也不干,就指着谁家有个红白喜事啥的,给过去搭把手儿,出个主意,好弄两零花钱儿,顺便混吃混喝,大少这一打听,立刻来了一大帮子,大家七手八脚,又搭灵棚,又是置办帐幔白布,顺便才买收益棺材,忙得是不亦乐乎!

这一忙活就是一下午,直到天色擦黑,东西才置办齐全,眼看着到了吃饭的时间,那帮人还不走,嘴里叼着烟,在哪儿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谈,不时拿眼睛看着牛二柱一帮人,大少心里明白,这是人家等着领赏呢,虽说这事儿有点儿不地道,可人家非亲非故,自然不肯平白无辜的帮忙,而且明天抬棺材、下葬还得找人家帮忙,千万得罪不得,大少一掏兜儿,倒是有那么是几块大洋,暗中叫人换成零钱,一人几十个铜板发了下去,又找人买了点儿卤肉熟食、水果白酒,就在卜发财家的院子里摆了几桌,好款待这些个帮闲的。

好在四五月份,天气不冷不热,外边儿倒也风凉,那时候人们连饭都吃不饱,见着肉更是猴年马月的事儿,今天一看大肥的肉块儿,整只的烧鸡,滋滋直冒油,**辣的白酒,当时连命都不要了,玩儿着命的胡吃海塞,一大桌子东西不一会儿就没了,连个鸡爪子都没剩下,这帮人觉得不过瘾,菜吃没了,就拿酒找齐儿,一碗碗的干喝酒,反正那意思你不轰我,我就不走!

牛二柱也是没辙,只好把兜里的钱一划拉,还有那么几十个铜板,叫人又买了点儿豆腐干、花生米、臭豆腐啥的,继续招待这些爷,这帮人也真能吃,估计把后天的饭都吃下了,这才晃晃荡荡,不依不舍的回家,他们一走,牛二柱回来清点东西,发现少了两把铁锹,连卜发财的夜壶都让人顺走了!

牛二柱气的直跺脚,你说这帮人,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捣乱的?可这气你又生不得,明天事儿还多着呢,打死牛二柱也忙不过来,这事儿只好当不知道!按照规矩,今天晚上还得守灵,大少一看牛二柱的爹妈都快七十了,老太太又是个女的,看这个不合适,这话儿还得自己来!大少弄了一壶自己藏起来的酒,一边儿喝着一边儿流着眼泪低声和傍边儿的尸体说话,回想起以前的事儿,那真是心如刀绞一般,恍恍惚惚到了后半夜儿,牛二柱守着一盏孤灯,多少有点犯困,正要迷糊一会儿,忽然觉得眼前一花,那油灯的火苗子越来越小,到了快熄灭的时候,忽然腾的一下窜起来老高,火苗子呼呼的,而且还是绿色的!就在此时,脸色煞白,浑身僵硬的卜发财忽然直挺挺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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