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发财回头一看,只见从后面的黑暗里走过来一个人,正是刚刚分手不久的牛二柱,再看大少脸色惊慌,似乎受了什么惊吓,和刚才没有任何区别,只不过头上没了白布,脚下没了毛毯,手上拿根棍子也不知道哪儿去了。
卜发财这个气呀,心说你他妈的还跟我玩儿这套?这也太瞧不起人了,就是个傻子也知道你是个假的了,如今你去而复返想干什么?钥匙都被你骗到手里了,莫非你还想斩草除根,赶尽杀绝?
你别看三耗子平时就是个兔子胆儿,但这得看事情头儿到哪一步上,真要逼得人走投无路,兔子急了都咬人,何况一个大小伙子?卜发财只觉得一股火儿腾地从头顶拱上来,可就什么都不顾了,一个箭步窜上去,举起拳头没头没脸的乱打。
卜发财虽说身体单薄,上来疯劲儿,一般人可也受不了。这小子一边打,嘴里还不闲着,不干不净的骂道:“好你个不知道哪儿来的歪门儿邪道儿,尽然敢骗你家卜三爷,识相的赶紧把东西交出来,爷我还能留你一个全尸,稍微慢一点儿,老子今天拆零碎了你!”
那人刚开始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见卜发财一个劲儿的耍开了王八拳,开头儿还是招招架架,躲躲闪闪,嘴里不停地央告:“三兄弟,你这是怎么了这是,听我一句话成不?”可到了后来,卜发财越打越狠,拳拳不离要害,这玩意儿要打上,也够一受的,那人实在挺不住了,又恼恨卜发财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心里一来气,也没打人,上来一推,再看卜发财,乐子可大了,一个趔趄,仰面栽倒,吭哧了半天都没爬起来。
卜发财在地上拧了半天,终于站起身来,正要扑上去再打,那人可不干了,一声暴喝:“三耗子,你发的什么疯,要是在没完没了,我可还手了啊!”
那人一句话就把三耗子镇住了,这不明摆着的事儿么,那人挨了半天打,不但一点儿事儿没有,而且一下就把自己推了一个四仰八叉,不管是个头儿还是力气,自己都不是个儿,这要真一对一下的打起来,自己不干等着挨打么?
卜发财可也不傻,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赶紧退后几步,防备那人突袭,嘴里依旧不依不饶地说:“你还别吓唬你家大爷,老子江湖路上走过几遭,三刀六洞扎得起,而且我还有兄弟在跟前儿,大破山东帮的牛二柱牛大爷,你要再跟我犯戈,两位老太爷一块儿收拾你个蛋的!”
那人一听,不但没发怒,反而乐了,跨前一步道:“三耗子,你他妈的没睡醒怎么着,我不就是牛二柱么!”
卜发财让他说的一愣,没错儿,这人说话,体型,样貌和牛二柱真是一点儿不带差的,而且也没有那么多可疑的零碎儿,倒是比刚才那人可信,不过三耗子此时已经成了惊弓之鸟,轻易不肯信人,就是眼前这人再像,也不敢掉以轻心,不由自主退后了一步,斜楞着眼睛问道:“口说无凭,你有什么证据?”
那人一听卜发财还要证据,不由得一阵苦笑,有心走过去说个明白,但一看三耗子郑重其事,一点儿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而且手里已经把小片儿刀拿出来了,自己要是贸然往上走,没准儿他还真敢拼命,要真吃了这一刀,可就冤枉死人了,为今之计,还是把他稳住再说。
那人转了转眼珠儿,似乎在想什么主意,此时于家大院儿已经消停下来了,可能于老万已经找回了钥匙,怕再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已经偃旗息鼓,回家继续打麻将了。那人想了一会儿,忽然坏坏一笑,朗声说道:“三耗子,你还记得让你师父扒光了跪门的事儿了么?”
一句话说出来,卜发财立即骚了一个大红脸,这事儿他一辈子都忘不了,想当年拜草上飞为师学艺的时候,卜发财可是真下了苦功,起五更爬半夜,功夫学的是突飞猛进,草上飞对这个徒弟是相当满意,可就有一点,不发财那点儿都好,就是有个小毛病,那就是嘴馋!
这也难怪,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拳头大的窝头都能吃下去十来个,能不想吃点儿好的么,可学溜门撬锁、飞檐走壁不但在功夫上有限制,就连饮食也得控制着点儿,每顿饭只能吃半成饱,而且还是粗茶淡饭,一点儿不见荤腥,为的是保持住体型,身体灵便,上墙上房方便,当然江湖上也有那胖的和猪一样同样能蹿房越脊的,但那是特例,一百年都不出一个。
卜发财每天饭都吃不饱,还得勤练功夫,时间长了可就是受不了了,那时候的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肚子里没食儿,虽说是练功夫的需要,可一个孩子能坚持多久,这一天卜发财实在受不了了,就从隔壁老太太家偷了一只鸡,自己找了个地方烤着吃。
这事儿要说也没啥大不了,只要地方选得好,吃完把骨头一埋,抹抹嘴儿回家,神仙二大爷也不知道是他干的,可卜发财这人心眼儿实,又搭上嫌外边儿冷,竟然就在家里烤吧上了,当然,那时候草上飞也没在家,卜发财尽可以甩开膀子胡吃海塞,等鸡熟了,又把牛二柱叫了过来,小哥儿俩,一人半只,美美的吃了一顿。
按说这事儿也就完了,可草上飞一回来,提鼻子一闻,当场就怒了,这草上飞跟别的贼不一样,除了本事高,能耐大之外,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从来不偷穷人家的东西,这一点就比那些六亲不认的贼强了不少,而且这人鼻子特灵,离着老远,他甚至能问出铜子儿和大洋的区别,家里烤了一只鸡,有没有通风,他当然一下子就知道了。
草上飞立逼着卜发财讲出了事情,当时不由得勃然大怒,咱们说过,草上飞不但是个大盗飞贼,而且还是个义盗,他头的人不是罪大恶极,富甲一方,就是为富不仁,鱼肉乡里的。隔壁老太太穷的吃了上顿没下顿,儿媳妇又生了孩子,全仗着这只鸡下了蛋给她下奶,卜发财一时嘴馋,不是断了人家的生路么?
草上飞当时就想打断不发财的腿,可禁不住金算盘等人一顿苦劝,才把他饶过,可死罪能饶,活罪难免,草上飞把他扒个精光,在院子里跪了一天一夜,冻得屁股蛋子青紫青紫的,这才罢休,从此以后,卜发财就落下病根儿了,一看见鸡就哆嗦,而且屁股上留下不少冻疮,一到冬天就跟猴子屁股似的,十分难看。
当时这事儿,除了几位前辈,就只有牛二柱知道了,卜发财一听这话,立刻就明白了,这人就是牛二柱!按理说误会解除了,就应该握手言和,可卜发财竟然不依不饶,上来给了牛二柱一拳,心急火燎的道:“你上哪儿去了,我叫你给我把风,你没事儿瞎溜达什么,这不是,到手的东西又没了!”
牛二柱虽说挨了一拳,可也没真生气,他也知道,卜发财这人就是这么个性子,俩人这么好的交情,要不是真急了眼,也不至于这样儿。大少顾不得身上疼痛,好言好语安抚了卜发财一会儿,这才问他倒是怎么回事儿。
卜发财垂头丧气,把前后经过讲述一遍,牛二柱一听就明白了,不发财的计策是不错,功夫也是没的说,可这事儿怪就怪在于老万家有个保家仙,肯定是那个畜生耍了什么手脚,又把东西骗回去了!牛二柱知道自己要是老老实实在树上把风,这事儿也坏不了菜,可他也是身不由己,大少叹了口气,悠悠的道:“三兄弟,这事儿也怪我,不过也没办法,你不知道,二哥我遇上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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