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的告密

一夜无眠。

清早，司马光起床，简单洗漱，吩咐仆役备轿。今日早朝，他要做最后的争取：绝不让新法颁布天下。

夫人不无担忧地说：“老爷，如今变法派人多势众，皇上又支持新法，你和你那几个人还是认清形势，免得皇上……”

司马光举手止住夫人，轻叹一声：“我司马光身为人臣，焉能为区区个人得失而置如此不可行之事于不管不问？”

早朝上，变法派一个个慷慨激昂，陈述变法的种种理由和好处。直听得宋神宗不断点头，微笑，叫好。几个反对变法的人，每每一开口，就被嘈杂的责难和讽刺声淹没。

最后，就在宋神宗决定立即推行新法时，之前一言不发的司马光一声叹息，说：“皇上，臣之意，并非祖宗之法不可变。臣以为，推行新法，当反复论证，慎之又慎；须照顾实际，方便操作；得广而告之，为民所知；得讲究时宜，因时而动！而如今，新法纰漏尚多，又太过理想化，与实际脱节，恐难落实……”

宋神宗的眉头越皱越紧，多次欲打断司马光，但司马光不管不顾，条分缕析，娓娓而谈。宋神宗干脆往龙椅上一靠，眯起眼睛，打盹了。一旁，变法派更是嘻嘻哈哈，不时插科打诨。

愤怒，让司马光不由提高了嗓门：“陛下，这新法一旦推行，臣敢说，不出三五年，必定民怨沸腾，天下大乱！到那时，只怕我大宋一片锦绣江山就要改姓易主了！”

宋神宗一愣，继而龙颜大怒。

朝会的主题一下子变了，变成如何治司马光的罪。变法派群情激愤，说司马光居心叵测，用心歹毒，当流放，当囚禁，当凌迟，当满门抄斩，当株连九族……

宋神宗也想重治司马光，但考虑到杀司马光并没有充足的理由，也不想给历史留下他听不得反面意见、滥杀臣子的臭名声，便决定次日再议。

这天傍晚，宋神宗还在后宫里生司马光的气，太监禀报说有人求见。宋神宗不见。太监又禀报说来人是司马光府上的管家，叫司马晓仁，有重要的事面禀皇上。宋神宗觉得奇怪，便召见了司马晓仁。宋神宗不知道，这个太监和司马晓仁已被变法派收买，他们一心要置司马光于死地。

磕了头，司马晓仁开始揭发司马光“罪行”：司马光从来不把皇上放在眼中，“一向以皇上之是为非，以皇上之喜为悲，以皇上之善为恶。为阻止新法，他罗织羽翼，结党营私，常常与其党羽密谋至深夜，小的我只恐怕他们有更大的阴谋……”

宋神宗越听越气，杀掉司马光的念头愈发坚定。

“陛下，司马光凭借自己史书读得多，老用史事讽喻朝政，指责皇上。”司马晓仁趁热打铁，“还常常写文章，拿皇上比夏桀、商纣和隋炀，意欲留于后人啊……”

宋神宗一激灵，问司马晓仁：“你说的可是实话？”

“小的不敢欺君。”司马晓仁说。

“司马光读了多少史书？”

司马晓仁说：“每每退朝，他就读，历朝历代的史书，都读，一边读还一边记……”

宋神宗让司马晓仁想办法弄来几篇司马光的文章，他要亲自看看。

当夜，司马晓仁偷来几篇司马光的文章，呈于宋神宗。

第二天早朝，变法派继续痛斥司马光的种种不是，要皇上速速杀了他。

“众爱卿，司马光顽固地反对变法，目无君王，该杀。但朕想起了前人之言：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朕乃一国之君，不能不知史啊。而知史者，本朝没有谁能超过司马光了。这一点，朕昨夜方知。朕得感谢他的管家司马晓仁，不是他的告密，朕真会错杀了司马光啊。”宋神宗停了停，若有所思地说，“关于司马光，朕主意已定，朕要发挥他的特长……”

不久，司马光出任西京御史台，带着一批人来到洛阳，专门编纂《资治通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