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蝶

早晨，天阴沉得厉害，风“呼呼”刮，偶尔几滴雨吻在窗玻璃上，莹莹发亮。

晶晶知道这叫“倒春寒”。牙刷在嘴里刚一蠕动，那种可怕的感觉就从胃里直抵喉咙。晶晶不由得“呕”一声，急忙捂住嘴巴。一口酸涩的清水，吐在手心里。

晶晶拿个苹果，顾不上清洗——她害怕再发出这样的声响而引来妈妈惊恐的询问，就塞进书包里。出了门，毛毛雨有气无力地落，却狠狠地撞击着晶晶的心。

到了树林，晶晶没有再往学校走，而是坐到那堆草上。胃里仍然在不停地涌动，晶晶咬一口苹果，嚼两下，咽了。苹果甜甜地滑进胃里，胃稍稍静下来。晶晶又翻开那本书，她依然希望能从中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当目光再次落到那幅图上时，晶晶忽然歇斯底里地撕扯起那本书，抛向天空。

上初三前，那本书对晶晶的诱惑太大了。她不止一次听初三女生说过这本叫《生理卫生》的书，当然，她们说的最多的是书上的那三页半纸，确切地说是那幅“男性器官图”。晶晶一直想借来看，但总是还没有张口脸就红了。

终于升初三了。发新书那天，晶晶的心“怦怦”跳，脸火辣辣。拿过新书，晶晶不再像以前那样首先翻阅语文书，而是迅速将书塞进书包，然后埋头在书包里——晶晶的目光就是利用这个假装清点书本的机会触上了那幅图。一刹那，晶晶的心就要跳出胸膛。抬头看，还好，大多数同学都像她一样，埋头在书包里。

放学后，晶晶跑进这片树林，她想一个人好好研究那幅图。可是树林里已遍布同年级男生，包括那些平时最不爱学习的男生，一个个都在埋头看书。晶晶飞也似地逃回家，关上书房门，迫不及待翻开那本书——晶晶实在有着太多的迷惑需要从这本书上找到答案……

当妈妈的手狠狠地落在脸上时，晶晶的目光正如电光一样直刺着那幅图。

晶晶只能躲到树林里研究。然而，仅仅那三页半纸和那幅图并不能解答她心中的迷惑，相反，由那幅图，晶晶联想到的却是电视剧里的一个个镜头。晶晶的心里有了更多的神秘和冲动！晶晶只有等待，等待老师课堂上解答。

终于等到《生理卫生》课了，但走进教室的却是夹着语文课本的语文老师。

整整一个学期，那幅神秘的图，鬼魅般晃动在晶晶眼前，不论课堂还是梦中。

一个多月前的那天下午（新学期开学的第二天），放学后，晶晶又一次走进了树林。初春的阳光刚驱散开一冬的阴气，几只胆大的毛毛虫就出现在树枝上，不安分地蠕动着，充满了蜕变的**。风轻轻吹，鸟“啾啾”鸣。晶晶坐在一堆草上，目光直刺那幅图，调动着全身每一个细胞的想象力……

晶晶觉得身旁有急促呼吸的声响，扭头看，男生李浩手里捏着一本同样的书，正瞪圆了眼看她。刹时，两双迷离却火热的目光碰撞了……

随着那一阵痛，晶晶的迷惑没有了，但替之的却是莫名的恐惧。直到一周前，晶晶不安的胃才将那种恐惧变为实实在在的恐慌（她曾听妈妈说过“妊娠反应”）。她当然不敢告诉妈妈，她蹦啊跳啊，猛烈折磨自己。可是，她娇小的胃室提醒她，一切都是徒劳……

春寒料峭，冷风凄雨中，晶晶撕毁的书页在空中打了几个旋，落下来。

和书页同时落下的还有一只新生的蝴蝶。蝴蝶不停地扇动翅膀想立到那片书页上，但它太孱弱，刚稳下来，两片大却娇弱的翅膀就不受控制地合并，随之倒地。蝴蝶一次次努力，却一次次失败。一滴，又一滴……越来越多的雨点，落在它的翅膀上——它终于放弃了。

晶晶的耳边回响起语文老师曾经的话：“初春固然美丽，充满新奇，但绝不是毛毛虫化蝶的季节！”

晶晶想，老师啊，你为什么不告诉毛毛虫，初春为什么不能化蝶？怎样才能抵制初春化蝶的诱惑啊？

雨密了，晶晶的脸上挂满了泪或水的液体，她站起来，按照留级生艳子的推荐，走向那家她已经徘徊了几日的小诊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