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当一个学生家长给小兰送来烟酒和红包的时候,小兰没有像往常那样不近人情地拒绝,而是半推半就地收下了。
家长一走,小兰心里就忐忑起来,因为丈夫马林非常反感任何形式的收礼。曾经,小兰劝过马林:“老师收礼也不是什么大事,大不了就是对某个学生多一点关照而已,连以权谋私都算不上。”马林先是脸红脖子粗地与小兰论争,后来干脆就一句:“给我送礼就是侮辱我。”
一会儿,马林下晚课回来了,像往常一样,“咕噜咕噜”喝了两杯浓茶后就抽起那三四块钱一包的烟。小兰灵机一动,避着马林拆开那条烟,抽出一支,递给他。马林眼睛一亮,说:“好烟,哪来的?”
“房里捡的,大概三子(小兰弟弟)前天落下的。”小兰淡淡地说。
马林立即摁灭手里的烟,点上这支,贪婪地吸一口,说:“三子不简单,初中没毕业,才捣鼓几年就抽上这烟了。”
看着马林那贪婪的样子,小兰隐隐觉得改造成功的几率大了,就拿出一包烟来。马林更高兴了,“嘿嘿”笑着说:“三子真好,落了一包啊?”就又要点。小兰拦住他:“你要是听我话,以后天天抽这烟。”
马林一愣,继而像是明白了什么:“这烟,哪来的?谁送的?”见小兰不做声,马林把烟往地上一砸,大叫,“我对你说了无数次,收人家一支烟一分钱,我这老师的身份就打了折扣!就不配当老师了!你是要我不做……不做好人了?”
“好人?”小兰冷笑着,“你还真拿鸡毛当令箭了?你知道人家说你‘好人’,是夸你还是损你?你说说,好人有什么用?好人值几个钱?”
“这……这不是钱的事。”马林的声音低了。
“那好,你老娘明天要买药了,我袄子太旧了,你儿子的球鞋脱底了,你裤子都露屁股了,你买啊?”小兰真的很生气,“还有,过年别再给我爸送那喝一杯就能死人的酒了,我在姐妹中丢不起人……”
“我……我……”马林憋红了脸,好半天才坚决地说,“别扯远了,反正这些东西,你今天哪只手接的,明天就哪只手送回去!”
委屈,气愤,让小兰失去了理智,端起茶杯就泼到马林脸上,然后跑进卧室,闩上门,伏到床上,“呜呜”哭了。
不知过了多久,马林还没有来睡觉。小兰轻轻走下床,悄悄拉开一道门缝——
客厅里静得可怕,马林坐在椅子上,拿着那条烟,凑到鼻前,嗅了又嗅,脸上露出贪婪的笑。放下烟,又双手托起那两瓶酒,恭恭敬敬地说:“爸(小兰父亲),这么多年了,没给您买过像样的酒,这酒不错。”马林满脸得意,又抽出红包里的钱,分出几张,昂着头,“老婆,你这袄子太破了,换掉!儿子的球鞋,也换掉!”说着又递过剩下的钱,“妈,这钱给您的,天天买肉吃,别舍不得,苦了一辈子了……”马林突然哽咽起来。
小兰不由地拉开门,走过去。马林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地说:“小兰,我错了,以后都按你的做,好人,真的没用。”
小兰心里突然五味杂陈。当初,有人说马林是好人时,马林困惑过,问小兰:“在这个社会上,好人有用吗?”小兰安慰他说:“‘好人’这两个字,是对一个人最高的奖赏,它虽然不会给你富贵,但有了它,你就永远是精神上的尊贵者!”
想到这,小兰不顾肆无忌惮的眼泪,推开门,她要把这句话再说给马林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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