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请罪来的!”孙有道一脸愧疚的说着,眼看要一头跪倒在沈妙云跟前。
沈妙云连忙将他扶起来,虽然没有以姑父相称,但好歹也是她长辈的丈夫,她可承受不起一个长辈的跪拜。
“这次我因为误信奸人,让整个易间坊陷入危难之中,请姑娘责罚我吧!”
沈妙云摇了摇头,这次易间坊损失惨重,其实不用她责罚,孙有道便已经被心里的压力折磨得吃睡不安,而且孙有道本也是出于一番善心,怪也只能怪世人太狡诈,他们利用了孙有道的善心,才会造成此祸。
可是到底谁善谁恶呢?
也许对于闯入易间坊的那些人而言,他们也杀了对方的人,所以对他们而言,易间坊的人也是恶人吧。
到底,因为这一场生死之战,孙有道率先护住她一家人没有受害,沈妙云对他也存有一分感激,安慰了几句之后,便将他送回去了。
只是,看着孙有道的背影,沈妙云也忍不住一阵心酸,当初独自一人将整个易间坊扛下来的那个成功商人,如今就像一个落寞的老人,神情恍惚。
此等魄力,却是已经不足以再担当易间坊坊主的大任了啊。
不过这个问题只能等着孙有道提出来,沈妙云一个局外人,却是不适合去点醒的,不然会给人一种趁火打劫,或者是霸占易间坊的意图。
沈妙云当然对易间坊有企图,她之所以还继续呆在这里,除了当初要考孙有道买符以外,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白狐狸所说的易间坊地下的灵脉,以及整个城中城的阵法。只不过,现在却很不是时机,易间坊死的人太多了。她不想雪上加霜。
夜里,她进了怪石空间一次。
空间里一副和乐融融的景象,除了沈文斌与沈文朗二人问了一下那四位神志不清的长老的去向以外,便再没有任何的波动。
倒是沈妙云想起自己的玄天宝珠不见了,找了一找,却发现这玄天宝珠竟然一直附身在那紫冠黑蛟龙身上,而黑蛟龙则依旧被关在保护灵泉的小迷踪阵之中。
打开灵泉,只见紫冠黑蛟龙的妖气已经被玄天宝珠吸收得一干二净,变成了一条手指粗细的菜花蛇摸样,而玄天宝珠却似紫冠黑蛟龙一般,圆圆的表面附上一层黑漆漆的蛇鳞,鳞片光泽有型,看上去透着一股妖异的寒气。
沈妙云伸手将玄天宝珠召来,看着这奇怪的异象,忍不住道:“这该不是发生变异了吧?”
哪知刚一入手,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气便将手掌冻得一抖。
沈妙云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这小球里面传来的巨大威能。
她暗暗心惊:“若不是我手快,还不把我冻出个好歹来!看来是这个宝珠将那巨蛇的妖气压缩到这小小的球内,所有才有这么强悍的威力。待我试一试!”
随即,她操控着宝珠向外攻击,却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
“难道是我并没有找到这颗宝珠真正的用法?”沈妙云突然想起第一次接触宝珠差点被里面的力量反噬的情形。
“也许,想要探查这里面的情形,还是得等到修为到达筑基期以上才行。”
而下一刻,这三颗宝珠便围绕着沈妙云缓缓的转悠了起来。
虽然无法攻击,但宝珠的功能并没有改变,它们将多余的灵气缓缓输送到沈妙云的身上,只是那妖气的部分留下来了,淡蓝色的宝珠,变成了鳞片累累的模样。
待休整片刻,沈妙云觉得精神与伤势都好了一些,便出了空间。
此时吴为等人正听说沈妙云要去南岭山脉,一个个从病床上跳了起来,冲进沈妙云的房间。
吴为走在最前面,泪眼婆娑的挡在沈妙云的面前道:“姑娘,那南岭山脉妖兽聚集,异常凶险啊!迷雾林更是被称作迷失之森,有去无回啊,我等不能让你一个人独去!”
“是啊姑娘,你一个人实在太凶险了,还是让我等保护你吧。”
他们一个劲的劝说,不能让沈妙云一个人冒险,要去也必须带上他们。
此时沈妙云觉得自己精神好了许多,正在制作符文。她当然知道他们的目的,因为他们将未来全交到自己手中,所以会担心自己一个人突然死掉,让他们之前的付出付之东流。虽然不说目的有多纯,但这份担心倒也是真的。
沈妙云笑了笑:“放心吧,我不会把你们晾在一边的。”
通过此次的教训,沈妙云已经深深的意识到,即便是坚固如易间坊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安全。
人心是最难预测的,这易间坊只要还与外界沟通来往,便不可避免的遭遇人心。
所以,她打算将父母接到空间之中,有添福和香草照顾她的父母就行了,到时候让宋林多准备些药即可。
沈妙云抬了抬眼:“而且,我何时说我要一个人去了?”
吴为等人知道沈妙云的脾气是说一不二的,所用听她这么说顿时松了口气。
说实话,当他们在易间坊抵死相抗的时候,真的想过临阵逃脱的,特别是孔明和宣于海牺牲之后。而且沈妙云一直杳无音讯,这让他们总是胡思乱想,想着他们这么做到底值不值。
好在一切都撑过来了,他们相信经过这一次之后,沈妙云一定会更加器重他们。
吴为作为修为最高的人,通常一人说话就代表了全体人员,所以他道:“姑娘,你今后切莫一人行动了,我等既然发誓,誓死保护姑娘安危追随姑娘身边,若是姑娘独自行动,我们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是鞭长莫及啊!”
“今后不会了。”沈妙云淡淡笑了:“宣于海与孔明长老的墓立好了吗?”
吴为等人摇了摇头:“易间坊死伤无数,到现在为止都一直在救治活人,还来不及处理那些尸首。”
沈妙云脸色顿时冷了下来,这么长时间易间坊都没处理,看来孙有道当真是失去魄力了。
毕竟是因为坚守自己的命令才丧命的,作为少主,她必须表态,否则的话,只会让诸位长老心寒。
“带我去看一看他们!”
果然,沈妙云一说,四位长老的脸上都或多或少流露出感动。至少,沈妙云不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
“是。”
吴为走在最前带路,众人鱼贯而出。
此时,易间坊遍地的鲜花,如今却是遍地狼藉,云仙雾绕的地方,满是血腥与悲凉。
来到厮杀之地,自己一方的尸体已经从尸山血海中清理出来,堆砌如山的尸首让沈妙云忍不住眼眶打湿,心中悲恸不已。
这就是修真界中的厮杀与残忍……为了一己之私……
胸中的愤怒犹如山海一般袭来,充斥胸中难以舒展,血脉在身体之中膨胀,越演越烈。
忽而,脑中却在此时响起了玄品功法《包罗万象》万象金身决第三重,掌中握乾坤!
言出法随,道法自然,灵欲随身。
沈妙云眼到则手到,而手到之时,眼前那片枯萎之地在她手掌如推太极一般的动作,震动了起来!
手起,泥土开始翻滚,手落,泥土已经滚到了一旁,一切都好似水到渠成一般,只见脚步十米远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十平米大小的浅坑。
“掌中握乾坤,排山倒海无所不能……”
沈妙云闭上眼,感受此刻的宁静。
然而身边的吴为、赵传承等人此时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他们几乎是颤抖着走向那边的坑洞,虽然坑只有不到膝盖深,然而他们却已经惊呆在一旁,挪不动步子。
“这是什么功法,竟然有移山倒海之能!”
“那……是到达大乘期修士才能展现出来的威力啊!”
沈妙云此技当然与大乘期修士无法比拟,大乘期之所以能移山填海,那已经是达到了质变的境界,而沈妙云这个却是功法,两者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但是,如果在不漏出修为的前提下,说不得还真得忽悠住人。
此时沈妙云完全沉静在自己的感悟之中,哪里知道吴为等人的想法。
那种难以言喻的心情,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但是沈妙云知道,自己的心境又有所增长了。
接下来,沈妙云负责挖坑,而几位长老便负责下葬,不过因为不知道这些人的名字无法立碑,所以便让墨迹青睐了孙有道,让他一个个认人,将名字说出来,这样他们才好立碑。
对于古人来说,下葬是一件极其隆重的大事。
当孙有道到场之时,迎来的是整个易间坊的群众。
他们许多人都还带着伤,有的有纱布缠着手臂,有的杵着拐杖,还有老人走不动的则是被青年人背着。小孩子则有妇女或者稍大的孩子带着。
他们很安静,在尸体当中自己认自己的亲人,有的尸体已经血肉模糊看不清脸的,便从服装和身上的饰品将他们认出来。
场面很静,却也很惨烈,伴随着细细的呜咽声,连沈妙云的心中也说不出的心酸。
沈妙云对身后的长老吩咐道:“我们开始动手吧。”
“是。”
沈妙云有了功法相助,挖坑的速度是别人的十倍不止,所以两千多的坟墓进一半都是她挖的,而几位长老则负责刻碑文,等那些人收拾完尸体也加入了这项大工程之中。
直到天空破晓,才将所有的尸体掩埋。
整整两千人多人的尸骨,埋葬花圃之中,密密麻麻的坑包看上去与尸体陈列一般让人触目惊心。
看着周围那些神色或悲戚,或仇恨的神色,沈妙云忍不住叹道:“人死不过一抔黄土,只有活着的时候,才是最真,珍惜眼前啊……”
可惜上辈子直到死的时候,她都没有领悟,反而一直沉浸在追寻弟弟生死的路中,最终孤寂的死去。
孙有道站立一旁,看着密密麻麻的墓碑,心中悲凉不已,这些人在易间坊中与世隔绝,已经居住上百年,于他跟是亲人一般,如今却因为他一时失误而损害了两千八百条性命,这叫他就算死也难以谢罪啊。
一时间,他老泪纵痕,整个人都仿佛老了几十岁一般,在坟墓前归了下去。
沈妙云忍不住安慰道:“孙老板,节哀顺变。”
孙有道本来强忍住眼泪,此时听见沈妙云的声音,却如江流决堤一般,道:“我……我是罪人呐!”
一人恸哭,几乎在一瞬间便感染了所有人的人,除了总角小儿不明白大人发生了什么事,几乎全都跪了下来,一时间,呼喊声震天。
看着这两千多头占满了花圃的坟墓,孙有道只觉心如刀绞,无声的流泪,握住沈妙云的手,泣不成声的道:“若是有实力……”
老弱妇孺都哭得不能自己,坟前都是他们朝夕相处的丈夫,儿女,妻子,可是如今全都天人相隔。
许多年轻的壮汉,周围所有的人都哭喊着,对着坟墓发誓:“我们要报仇!为死去亲人报仇!”
“为我父亲报仇!”
“为我的儿子报仇!”
“为我……”
此时孙有道强自压制住情绪,吞咽着自己的眼泪道:“若是有实力、有实力守护住易间坊,他们就不会死了……是我无能啊……”
孙有道恨恨的道,眼里满是自责。
“因我心急想要靠着易间坊的特殊位置发家,将这里公诸于世,所以才会引来祸端啊……若是我……我听父亲的,将这个秘密永远带进棺材之中,易间坊的大家到现在也还会或者,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与世无争……然而现在,却是一片死地啊!”
说着,孙有道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天阴阴的,像要下雨,而在这一片坟墓之上,笼罩着的一股阴郁之气更是久久不散。
沈妙云张了张口,却不知道如何劝阻。事情已经发生,现在去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发着血誓的声音,狠狠的撞击着这一片天地,如此强大的势气自人群涌来,向坟头开始聚拢,连沈妙云也能感觉到空气正在诡异的凝聚起来。
她忍不住疑惑道:“这种感觉好熟悉……似乎是我在沈家藏宝阁的画里感受到的魂的势气,难道这些魂魄并未消散?”
正当她说话之际,背在身后的阴阳伞悄然打开,慕容潋滟从里走了出来。
“没想到在人间界竟然也能看到这样的一幕!”
孙有道离沈妙云近,见如此情形,也从悲伤中醒了过来,看着这边缓缓出现的人,或者说,是鬼?
透明的身影在红色的伞下看上去格外的明显,双腿已经到完全透明的地步。
“这是?”孙有道哆嗦着问道,两只手不可置信的擦了擦眼睛。
沈妙云忍不住嗔怪道:“潋滟,你真不该在这个时候出来。孙老板,这是我在鬼域之中交的朋友,他叫慕容潋滟。这是孙有道孙老板。”
慕容潋滟客气的点了点头,算作行礼了,而孙老板却完全被面前的半透明人给震惊得呆住了,连刚才的伤痛都忘记了几分。
慕容潋滟听了沈妙云的怪罪并不生气,反而笑道:“妙云,若是我再不出来可要错过好戏了。”
自相处一段时间过后,两人的关系总算缓和了许多,而之所以这么称呼也是沈妙云提出来的。她嫌慕容潋滟的名字太长,要求只叫他两个字,而慕容潋滟听后,便要求既然她唤他两个字,那他也必须有对等的权利才行。沈妙云觉得名字代号而已,便也由得他这么喊了。
听着慕容潋滟的话,沈妙云奇怪了,面前全都是死人有什么好戏可看的,而且他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毕竟是很失礼的。果然,等孙有道震惊完之后,便露出一副敌视的模样来:“慕容公子,死者为大,还请你尊重些。”
慕容潋滟却一副轻描淡写的扫了一眼,转而对沈妙云道:“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沈妙云奇怪了,“什么事值得你卖关子。”
“你看看就知道了,哦,得用特殊的第三只眼才行。我知道你有。”
“看什么?”
“这些魂魄正在逐渐凝聚成形,成为像我这样的存在,如果得到机缘,也许他们能成为鬼修。所以,你觉得我在看什么呢?”
“鬼修!”沈妙云与孙有道同时一惊。
人在死之后,字形堕入六道轮回,不论是人,妖,畜,植物那都是个人造化,可是想要修炼成鬼修,无一不是处在极其特殊的环境下不可。否则便成为孤魂野鬼,只能靠祸害乡里来得精气。正统的鬼修与人其实差不多,都是靠吸取天地之精华来修炼的。
若真是这样子的话,是不是说,生者不必为之太过伤怀?因为对于死者们来说,只是换一种存活的方式,换而言之,也并不能称之为死亡了。
沈妙云打开心眼,只见半空之中,上千道白色的光柱,弯弯扭扭的向天空中延伸而去,抵达云层而断,而地面上似乎有一股奇异的力量,拖拽着它们不让其离开。“这就是那些人身体里面的魂魄吗?比我想象的好看多了。”沈妙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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