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来!”
萨林抓住雷漠的手,把他从花丛里拽出来,继续奔跑。
雷漠只觉得脚底嗖忽离开了地面,整个人飞起来了。
度恩从草堆里爬起来的时候,眼见雷漠跟着那魔妖飞速而去,便用同样的方法把希罗给拽走了。
“喂!喂!等等我们啊!”
景寒见他们全跟那女妖跑了,急坏了,幸好还有麦加拖着她,两人紧随其后消失在乱花丛中。
“你想带我们去哪儿?”
雷漠大声对领头的妖人喊,他觉得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这风驰电骋的速度让他完全没有思考的余地。
“出口!”
“这里有出口么?”
“有!”
“跟我走!”
萨林头也不回地飞奔,似乎很清楚目的地所在的方向,雷漠眼目所及只有她背后驮着那个半死不活面目全非的兄弟。麦加探头看见,领路的是萨林,有点惊,心想,或许她带路的目的还是为了要回杜马的舌头也不一定。麦加学那神的样子,硬要把那杜马的舌头塞进自己的裤腰带,想想又有点恶心,于是,塞进了外套的内袋口,纯粹图个眼不见为净。
“那红毛恶魔怎么说毛就毛了?头发腾就烧起来了,好恐怖!”
麦加边跑边对着景寒的耳朵嚷嚷。
“他本来是个极高明的恶魔之神,就连奥西里斯也没有看穿他,不然也不会被他大卸八块了……”
“是十四块,不是八块!”
“这个不是重点好嘛!重点是他骗得了神却骗不了我们五个凡人,不毛才怪!”
“我算是明白了!”
“明白什么?”
“神明都没什么脑子,啊……”
麦加的后脑又被敲了,景寒的手脚实在太麻利,如此疯跑的情况下,居然还能腾出一只手来打他的头。
“前面就是人界的入口了!”
萨林回过头来对后面的人喊道。
山路。
石阶。
一百米的距离。
好熟悉的场景……
希罗下意识地看了度恩一眼。
雷漠没有停下脚步,他真的相信萨林会带他们逃离地狱界么?
“你是不是担心那又是一个幻境?”
度恩一眼就看透了希罗的心思。
“她为什么要救我们?你不担心最后关头,她又会使诈么?”
“你想怎么做?”
希罗上气不接下气,说句整话都感到很困难,不过,她自认脑子还清醒得很。
“挡住上山的路口,但是,别伤害她!”
度恩点了点头。
月光石骤然亮起,不知是否因为他们身在地狱界,希罗体内的邪魔能量被这里的磁场扰动得异常活跃,地狱火才从她的指间冒出来,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脱离她的掌控。
“度恩,地狱火的颜色不对!”
李度恩低头一看,此时此刻,她手中的火色竟然与塞特变身后的那双恶魔之眼一样灼红。
这团火一旦出手,很可能会冲破人界的入口。
“希罗,等一等!”
度恩没来得及阻止,希罗的火球已经脱掌而出!
“天哪!我还没准备好!”
邪魔能量显然已经失控了,度恩瞬间投射出他体内的阴能,可是,奔跑让他失去了准心和方向,幽冥火迅速飞过他们的头顶,并没有射中地狱火球。
“雷漠!”
雷漠只见一团熟悉的火光在头顶一闪而过,随后,便听见度恩和希罗异口同声的叫喊声,他猛然抬头一看,那邪魔火球正急速膨胀着飞驰而来。
萨察惊恐地张大嘴,想要叫喊,可是,他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萨林依然没有回头,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希罗那颗失控的“炸弹”正要迎面砸向她和萨察。
萨察突然闭上了他的嘴。
奇丑无比的一张脸,忽然间变得死一般冷峻,两只大小不一、歪歪扭扭的眼珠里,浮起一层冰霜般的薄雾。
雷漠感到视线开始变模糊了,四周弥漫起了层层叠叠的浓雾。
“怎么会突然起雾?”
“度恩!火球不见了,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希罗心急如焚,本能地放慢了脚步。
他想要做什么?
雷漠预感到萨察做出了某个不可思议的决定。
薄暮之神?
难道,他想要……
那念头刚刚掠过雷漠的脑海,“死亡之舞”节制牌就飞出了雷漠的手掌心!
“萨察!不要出手!”
浓重的雾霭终于唤醒了萨林慌乱的意识,她并不知道萨察想要干什么,她只知道,眼下是他们唯一的机会,她不想放弃,也不能放弃!
一道强烈的闪电犹如晴天霹雳,拦腰割裂了厚厚的云层和浓雾。
破晓之光!
前方的雾霭中,人界的山路阶梯已经近在咫尺!
“火球!”
希罗惊叫!
萨林万万没有想到,拨开云雾的那一刻,便是她的临死之时。
她停不下来了,地狱火眼看着就要撞上她的脑袋了。
为什么会这样?
萨林感觉自己体内所有的神能刹那间全部冻结。
不知从哪儿来的一团黑金能光,突然间穿过雾霭——
“死亡之舞”节制之翼,在钻入球体的同时,幻化成一个足尖鼎立的骷髅人形。
黑金骷髅人在希罗的地狱火球内,以逆时光速的形态,飞速旋转起来!
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从背后拦腰抱住了萨林蛇妖般的身躯。
浓雾在一瞬之间匆匆散逸。
萨林收回了破晓闪电,那股强大的反作用力将她定格在了地狱火的面前,整个躯体连同驼背,全被钉在了距离石阶短短几步之遥的位置上,那火球距离她的眉眼,只有毫米之差!
黑金骷髅人的逆转,控制住了邪魔能量的爆发,火球稳稳地悬浮在人界山脉入口的石路上方,变成了一团稳定的、匀速旋转中的邪能屏障。
萨林蓦然回首,发现拦腰抱住她的不只有雷漠。
那五个巫师少年,一个接一个地勒住对方的身体,用尽全力阻挡她“飞奔赴死”的速度。
是他们救了她!
萨林刹那间被冻结的神能,终于恍恍惚惚地苏醒过来。
“为什么要出手?我说放他们走,就放他们走!跟着塞特只有死路一条!”
妖女气急败坏地在原地打转,说了半天,他们才明白,她是在对萨察说话。
“你不要怪他,他也是迫不得已!”
萨林停止了焦躁和颠怒,怯懦无助地看着雷漠的脸。
雷漠想上前一步说话,萨林本能地闪开,倏忽,躲到了石阶前大石墩的后面。
“我已经把你们送到这里了,求求你们,给我一条活路!”
她惊魂未定,看上去完全不知所措的样子。
“不是给你一条活路,是给你们一条活路。”
萨林偷偷从石墩后面露出半个脑袋,瑟瑟发抖地窥伺了他们一眼。
“萨察想自己一口吞掉那团地狱火,他故意起雾,是为了想要保护你!”
“他、他……为什么要保护我?是我把他害成这样的!”
妖女孱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
“不知道!也许,他想替你赎罪!”
雷漠大声地对着石墩说。
“什么,什么赎罪?”
雷漠回头看了一眼他的伙伴们,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在人间,当一个人在乎另一个人到了一定程度,就会愿意为她而死,大多数的时候,我们把这种‘在乎’称之为‘爱’;如果那个人是为了替另一个人承担罪孽而去死,这种‘爱’就变成了一种‘赎罪’,这么说,你懂么?”
石墩背后鸦雀无声,安安静静地沉默着……
很久很久……
“对不起,我不懂。”
“你们……快走吧!沿着这条石阶一直上去,就能进入人界,这是地狱界通往人界的最后一条路了,我偷了塞特的御守令牌!因为我不是御守者,不能为你们开路!所以……那个入口很快就会消失,如果你们再不走的话……”
萨林和萨察终于忍不住从岩石后面跳了出来——
地狱火球消失了。
山路和那五位凡人巫师也早就已经不见了。
当山路的台阶开始变虚的时候,希罗打破了邪能屏障,第一个踏上了通往人界的阶梯。
节制牌回到了雷漠体内,雷漠跟上希罗的脚步,其余的人,紧随其后迅速撤离。
“你觉得,她会听懂么?”
希罗很想知道答案,但是,身后的地狱之门已经闭合。
这里,寒风凌厉,严冰覆盖。
他们终于进入了真正的雪山。
眼前,是一条通往深山之路的台阶,脚下的泥土很扎实,雪石一块砌着一块,轻轻抹开,就能看见白雪下的石纹。
当大家站在阶梯上更换冬衣和装备的时候,希罗突然问雷漠。
她想了很久,脑海里一直萦绕着他刚才对萨林所说的那些话。
“也许懂,也许不懂。”
希罗有些失望,这样的回答,等于就是没有回答。
“我觉得她不会懂。”
度恩扣上羽绒服的纽扣,把拉链拉到脖根,才感觉体温慢慢从夏入了冬。
度恩抬起头来对希罗说,然后,看了看麦加和景寒,似乎在询问他们俩的看法。
“我也觉得她不懂。”
“他们没有七情六欲,也没有心智和感知,却依然会做一些凡人的事。”
萨察丑陋的面孔,最后留下的那抹果决不悔的冷峻,让雷漠不觉有了这样的感触。
“他真的是想要吃掉希罗的地狱火么?”
当时的能见度很低,除了雷漠,没有人能感觉到萨察最后的决定。
“直觉,直觉告诉我他会这么做。”
雷漠依然清楚地记得灵感植入脑海的瞬间,如果没有那个瞬间,他或许也不会出那张牌,说到底,他也不相信萨林真的会带他们离开地狱,就算真的找到了出路,她也不会那么轻易放他们走。
“所以,薄暮之神和破晓之神,其实是一对相亲相爱的变态兄妹!”
“而且,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很变态!”
“不该用这样的话来形容萨察和萨林,他们其实很可怜。”
没有人再愿意接着希罗的话往下说,气氛忽然变得和山里的空气一样沉闷冰冷了起来。之前,景寒和麦加的那两句话,让历经了冥狱两界波折的他们,感到些许不适。他们也知道,那并不是景寒和麦加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对于神明的世界,他们还很陌生,陌生到谁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神与神之间的那种奇怪的“神性链接”,例如,塞特对奥西里斯莫名的仇恨,以及,萨察为萨林的奋不顾身。
巫师不过也是一介凡人,对于神界的传说原本也以为只是传说,可是,先知们所描绘的故事里充满了打动人心的情感词汇,所以,才让那么多凡人对神明有那样如痴如醉的向往和膜拜,然而,当他们真正见到神明的时候,却发现,传说与现实是如此地迥异。
那些从不相爱、从不感伤、也不明白**的神明,是很可怜的高等生物。
至少,在雷漠他们这几个凡人的心目中,很可怜。
短暂的缄默,就这样悄悄地冰封在了地狱和人间交界处的石阶上,这时候,大家已经轻装上阵,准备重新上路了。
“沿着这条石阶一直走,就可以回到人间了……”
景寒领头继续沿路攀登,边走边自言自语地说着。
石阶的两边是冰雪覆盖的石壁,所有的活物似乎都被白雪给冻结了,这里应该是雪山的中心地带,高加索山的“心脏”。盘山的石梯一眼可以望到头,蜿蜒的高处矗立着一扇镶嵌在石缝里的老旧的红木大门,景寒一点都不担心这颗休眠的“心脏”会突然跳动起来,她一步并两步地往山上走,很有安全感的样子。
“人界里,是不是也会有个御守者?”
“很难说。”
“麦加,你是怎么打破塞特的水烟壶的?”
“用壶里的空气咯,他把水抽光了我才有机会,你们知道我最不擅长控水了。”
“他居然躲在我们背后搞花样,还不肯让我知道。”
景寒想起了那家伙曾经故意屏蔽过她的直觉念力。
“以后可要当心他,这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
“我真不是为了那神,纯粹是为了你们!”
“少来!”
四个人异口同声地回头喊道。
麦加脸一囧,脖子一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表示抗议。
“说真的,那蒙古神仙不在了,还真有点不习惯。”
“但愿他能打败塞特,把奥西里斯的头颅送回埃及。”
“一定会的!”
麦加依旧信誓旦旦,才刚刚离开地狱界,他就已经开始想念那神了。
“雷漠,老实说,刚才你没等萨林回答,就带我们溜进了人界,是因为怕麦加于心不忍,又会把杜马的舌头给了萨察吧。”
“我才不会给他,我一定会帮那大找回他的神鹿。”
雷漠笑而不语,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宁静地行路聊天了,他不想破坏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气氛。
不过,五个人,缺了一个神,真的还需要一点时间好好适应。
走到阶梯的顶端,推开那扇红木门,就像推开一家四合院那样容易。
木门的里面是一片空旷的雪山营区,除了气候比山下更寒冷之外,空地上安营扎寨的设备相当齐全,到处都是行者逗留过的痕迹,感觉就好像进入了一个圈地为营的野营基地。
人界,平安得令人难以置信,犹如隐藏在虫洞深处的一个庇护所。
“总算可以过个安静的夜晚了。”
搭帐篷的时候,麦加吁了老长老长一口气,然后,才悠悠说道。
其实,这句话在每个人心里都转了一圈,只是没好意思说出来,怕真说了,就会发生什么意外,也只有麦加这个二货无脑的蠢蛋才会这么无所顾忌。
“哎呀,我怎么会把若尔的宝贝给忘了呢?”
度恩一路上几乎没有时间整理他的背包,等到彻底打开兜底翻的时候,才惊喜地从最底下掏出了那只沉甸甸的麻布袋子。
“什么好东西?”
景寒和麦加立刻凑了过来。
度恩当着他们的面,打开袋子上的绸带,伸手进去一摸,然后脸色突变,立刻就抽了出来。
“里面有鬼!”
景寒被他吓到了,腾一下躲到雷漠的身后去,紧紧抓住他腰间的衣服。
“若尔比你还要怕鬼,怎么可能装只鬼给我?里面都是沙子,只不过,那沙子会自己流动,我刚才伸手进去摸的时候不知道。”
度恩翻开麻布袋子的卷边给他们看,里面果然是一袋星光熠熠的七彩流沙,而且,真的会自己流动,就好像活的一样。
“难怪我老觉得你包里装着一只小动物,背在身上总感觉有些不安份。”
“不是小动物,是精灵。”
雷漠看见若尔“宝贝”的时候也很吃惊,他没想到那老家伙出手会这么大方。
“这不是给巫师修养法器的普通流沙。”
“是精灵沙!就是用树精、花精、鸟精等各种自然界的精灵之魂做成的流沙,”度恩接着雷漠的话往下解释,“这可是巫师保养法器的神器啊!难怪若尔要我们上山以后才打开来看。”
“那是因为他知道你早晚会毁了龙骨祭坛。”
雷漠很了解若尔,若尔又太了解李度恩,也许是性格同斥的缘故,那糟老头打小就喜欢没心没肺的李度恩,对沉默寡言的雷漠压根就不来电,雷漠早就习以为常了。
“还真被那老家伙猜中了,幸好他早有准备,这下,我的龙骨可有救了!”
度恩立刻将他那包支离破碎的烂骨头一股脑全倒进了若尔的精灵沙里。
龙骨很快就没入了彩沙之中,那些碎片随着精灵沙一起曼妙地在麻布口袋里回旋流转,灵沙不断地渗透到碎片里,龙骨断裂的末梢开始自己生长,不稍片刻,那堆破碎的烂骨头就自动恢复了原状。
“哇,这未免也太神奇了吧!”
麦加看得两眼发愣,目瞪口呆。
“真的好神奇!”
景寒忍不住伸出手来,好想摸一下那精灵沙,岂料,她刚碰到麻布袋子的边缘,就被度恩一把裹住了袋口,差点捏破她的手拇指。
“干嘛?想吓死我呀。”
“若尔说,这精灵沙不能经女人的手,女人一摸,它就不灵了。”
景寒眨巴了两下眼皮,懵懂地转向雷漠:
“他说的是真的?”
“当然不是真的,不过,法器修复时候,的确不能碰,就算修复好了,也得封袋埋养一天一夜,法器的能量才算是整合完毕。”
“原来如此……”
度恩果然把若尔的麻布袋重新捆绑牢固,然后,瞥了景寒和麦加一眼:
“如果被我发现这袋子开了口,我就唯你们是问!”
“我们怎么会随便动你的东西呢!”
“你们一定会!”
雷漠和希罗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于是,景寒和麦加这两个“好奇宝贝”假模假样的伪装就再也撑不住了。
度恩看见雷漠和希罗很有默契地相视一笑,脸上有些苦恼。
“我是不是患了‘幻境后遗症’啊,一看见你们俩这么你看我我看你地笑,心里就不舒服。”
希罗走到度恩身边去,挽住他的胳膊:“你怎么这么小气。”
“就是,”景寒也抱住雷漠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胳膊上,“我和你不是也经常你看我我看你地笑么?”
“喂喂,你们还当不当我是个人呀?”
麦加实在受不了他们四个故意当着他的面前玩亲热的那副不要脸的肉麻样。
“你有时候是人,有时候是空气。”
“雷漠,你把压缩饼干藏哪儿了?”
麦加真急了,四个人立马笑弯了腰。
爱修觉的夜明灯,在人间重新亮起。
麦加将营火驻扎在雪山营地的最中央,一大一小两只帐篷,分别置于篝火的两边。
这里是一片空旷无人的开放地域,既没有茂密的植被也没有神秘的山洞,显然不是个隐身藏匿的好地方,所以,大家并不畏惧有陌生的登山者靠近,最起码,出现在这里的,都是和他们一样的凡人。
疲倦随着安全感的渗透而变得越来越沉重,雷漠建议把帐篷分开,景寒和希罗睡一个,另外大一点的留给他们三个男人挤一挤,大家根本不知道自己彻夜未眠了多久,耽搁在冥界和幻境渡口里的时间,在人界统统都被重新计算,那种彻头彻尾、抽筋断骨的累,让人连话都不想再说一句。度恩在帐篷搭到大半时已经昏昏然睡去,看得出,雷漠也有点撑不住了,但是他不让麦加叫醒度恩,就让他踏踏实实睡一会儿,哪怕只是几分钟也好。也许,是因为麦加吃了太多的东西,又没有动用过多的心智和灵气,精神头算是最好的,景寒其次,希罗的脸上已经有了发烧的迹象,显然是在地狱界消耗得有些过头了,于是,景寒让希罗先进帐篷小睡片刻,由她和麦加来准备食物,雷漠不肯进帐篷去,只得任由他一块儿搭个手。
幸好还剩下不少压缩饼干,这里随便凿开个洞就是一个露天“冰箱”,于是,地狱界打猎来的野味清理干净后便可以存放在这天然的雪山冰窖里,景寒想等度恩和希罗醒了再拿出来一起吃。弗洛埃教麦加的元素冰法在这里总算是派上了大用场,被麦加化开的冰水,清澈甘甜,高加索山虫洞人界的生态环境,和真实的人间相比,简直是两个天地。
“荷修曾经说过,人间生态的急剧恶化,似乎也和‘他们’有关。”
景寒忽然想起荷修彻底告别人间,并逐渐开始恢复神性时曾对他们说过这样的话。
“他们?”
他们是地球的造物者,人类开天辟地的祖先,毁灭地球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雷漠觉得难以想象,可是,他和景寒一样,就是会忍不住往那方面去想。
麦加正在专心致志地施法,想用爬山时好不容易储存下来的“太阳能”让篝火烧得更旺更持久些,景寒的话并没有引起他特别的注意。但是,雷漠知道,景寒不愿意说出他们真正的名字,而只愿意用“他们”来代替,正是因为凡人骨子里千古流传的对“造物主”的敬重和信仰无法彻底被颠覆,也不可能被颠覆,然而,从肖俊之死、信使之币出现在人间开始,直到现在,他们心底里根深蒂固的对“他们”的信仰就仿佛被一把无形的匕首,一层一层连根撬起,事到如今,已经出现了无法再视而不见的裂隙。
闯关,真的只是为了普罗米修斯的宝藏么?
就算找到了,打开了,又会发生怎样的改变?
那些改变对大宇宙的那位当权者而言,又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这些问题,他们上山前从未真正仔细地权衡过。
而现在,当雷漠想到这些时,首先触摸到的,竟会是“死亡之舞”高塔牌预警般的沉默力量。
此行的目的究竟为何?为了死去的父亲,为了奇莲神秘学院的安全,为了找到自己的身世之谜,为了证明可以成为魔法捐赠者家族的第一位巫师继承人,为了与伙伴一同经历冒险征途以完成自己人生的成年礼……这所有最初的念头和担负的责任,在进入虫洞经历了冥狱两界之后,似乎变得越来越薄弱了。
雷漠想到了塔罗命运之轮那张牌——
那些“为了”的愿望,就像是他们亲手用命运之笔,描绘在四界之间的唯美窗花,不停地在眼前轮回,而今,谁也不敢轻易去触碰,生怕那命运之轮一碰即破,而更令人恐惧的是,当他们从窗花的破洞里望出去的时候,很可能会看见更意想不到的“黑暗”。
经历了两场峰回路转的较量,静下心时,恐怕每个人都会萌生出像景寒一样莫名的觉悟,然后,无端地在心底里落下一颗秘密的种子,种子一旦发芽,就会逼迫他们去思考身为凡人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他们”口中所谓的低等生物,真的有那么低等么?肉身不能永存,死后不能复生,有贪念、有**、有爱恨嗔痴,唯独没有至高无上的神性,可是,“凡人”远比“他们”想像得还要复杂,正因为他们复杂多变,才会有这样的后知后觉,才会拥有搏命去冲破黑暗的毅力、斗志与使命感,难道,这些注定要被困在凡人的四体限制之内,而无法凌驾于“他们”之上么?
倘若此行的目的,不仅仅只是为了打开宝藏,而是为了真正看透四界的真貌,那么,凡人在大宇宙中的等级标准会不会因此而改变?
就凭他们五个年轻人,这可能么?
“你在想什么?”
景寒发现雷漠已经独自坐在篝火前发了好一阵呆,如果再不叫醒他,她很怕他会从呆滞变为突然的倒地昏厥。
“想你刚才说的话,说‘他们’的那些话……”
“哦,那只是我脑袋里一时间冒出来的直觉,总觉得……”
“总觉得,普罗米修斯的宝藏不是我们最后的终点,宝藏的背后,还有更大的谜团在等着我们。”
景寒讶异地凝视雷漠深邃的眼眸,他们之间的感应从来没有如此准确过,这意味着他们之间的情感链接在任何情况下都息息相关,从未断链。
雷漠下意识地看了麦加一眼,那一刻,麦加脸上的神情也颇为凝重,他似乎一直在尝试去听懂他们俩用心智彼此交流的那些无声无意的语言,渐渐地,也懂了不少。
那神、塞特,还有萨林和萨察,让麦加的心智得到了磨练和进阶,这委实令人感到安慰和惊喜,但是,他们依然打心眼里更喜欢二货的麦加,这也是毫无疑问的。
吃完干粮,雷漠抬头望天。
“快入夜了,你们进帐篷睡会儿吧。”
“那你呢?”
麦加见雷漠满眼红丝,有点担心。
“我刚才很困,现在过了那股子劲儿,又不想睡了,反正,一会儿度恩和希罗就会醒,等他们醒了我再进去睡。”
“记得提醒他们吃东西。”
“好。”
景寒已经哈欠连天,眼睛只剩下一条缝了。
待所有的同伴们都睡去,雪山上就变得格外地安静。
夜色还没有那么快降临,雷漠并不是不累,而是没有睡意,他不担心度恩醒不来,只要一入夜,李度恩总是最警觉的那一个,哪怕是在荒山野岭里,至于希罗,那些深夜穿梭在市井小巷的童年记忆,也并不是那么容易抹去的。
希罗,到底有没有发烧?
除了睡觉之外,这似乎是他现在脑海里唯一清晰萦绕不去的一件事了。
无论如何,得想法子让自己睡一下,雷漠不想让自己陷入胡思乱想之中,于是,又将旅行折叠椅往篝火的近处挪了挪,然后系紧围脖,裹紧羽绒袄,一边跺脚一边戴上手套,等到身体更暖和一些,便可以闭目养神地假寐片刻。
当雷漠终于安然闭上眼睛的时候,细雪又绵绵皑皑地下了起来,尘埃般的雪绒花纷纷落到了雷漠的身上。他似乎已经陷入了微浅的睡眠里,麦加旺盛的元素火让他对寒冷的气候已经不再有任何觉察了。
没有夕阳的黄昏很快就过去了。
雷漠在篝火前沉沉睡去,半梦半醒时分,感觉有人在轻轻拍打他身上的衣服。
雷漠微微抬起眼帘,睫毛上挂着细雪,挡住了他的视线,有个人,坐在他的身边,用手轻轻地掸着他羽绒袄上的积雪,他用力眨了一下眼,细雪便无声散落了。
“把你吵醒了?”
希罗不知何时,独自一人走出了帐篷,和他一起坐在篝火前取着暖。
“我睡了多久?”
“不知道,看上去,好像睡得很熟。”
希罗对他浅然一笑。
“你怎么出来了?”
“景寒睡着了,我被冻醒了,就出来烤烤火。
“帐篷里很冷么?”
“其实还好,是我没把睡袋拉严实,没办法,太累了,落枕就着。”
“景寒应该帮你拉上。”
“她的睡袋还是我帮她拉严实的,她也累坏了,睡得可香了。”
雷漠莫可奈何地笑笑,站起来抖抖身上的积雪,彻底清醒了。
“我出来的时候吓了一跳。”
“为什么?”
“因为看见一个雪人坐那里。”
“哪儿?我怎么没看见?”
希罗忍俊不禁看着他,掩嘴偷笑。
“哦,原来在说我。”
雷漠这才反应过来。
“我还以为你冻僵了呢,麦加的火真温暖啊。”
“真的很温暖,我最喜欢元素师的地方就是他们总能将自然界的腐朽转化为神奇。”雷漠坦率地说道,希罗很赞同地点点头。
“如果你身上的雪再厚一点,就真的变成一个大雪人了。”
“所以,你偷偷地帮我掸雪。”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结果,还是把你吵醒了。”
“醒了,还可以再睡,一会儿就该轮到我进帐篷了。”
他笑,她也跟着笑,然后,两个人同时望向面前的篝火。
“这里真宁静啊。”
希罗抬起头来,仰望星空。
那是一片没有月亮的屋脊,白天,也找不到日光照耀的方向,他们就像是躲在一口深井里的小青蛙,从偌大的井口望出去,就是天了。
雷漠也抬起了头,他们并肩抱膝,坐在一起。
想说话么?
不想,那么静美的夜空,说话简直就是浪费。
别用念力吧,好累的。
雷漠转过头去看她,她狡黠地对他眨眼,依旧不作声。
她果然不用念力说话了。
可是,他能感觉到她的心智还那里,紧紧地挨着他,偶尔,也会闪过几缕干净飘渺的灵气。雷漠没有抽离自己的心智,并随时等待着她继续开口,但是,他屏蔽了自己的灵体,把“死亡之舞”打包藏起。
脖子仰酸了,借你的肩膀靠一下,行么?
她默然询问。
好啊,想靠就靠吧。
她很自然地倒向了他。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依靠着,很近、很远、很安宁……
“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雷漠思忖了好久,终于,还是打破了这样的平静。
“别问了。”她直接回绝了他。
雷漠并没有感到特别意外。
“你的意思是,就算我问了,你也不会回答我的是么?”
她还是不说话。
“为什么要替我撒谎,这不像你。”
他终究还是过不了自己这关,这她也猜到了。
“那一刻,像不像我不由我决定,话在嘴边,想说就说了,没别的。”
“没有彩排过么?”
“彩排?”她转过头去对他笑。
“我也不是个擅长撒谎的人,如果真的有人帮我彩排,我恐怕会更加说不出口。”
“所以……”
“雷漠,”她的眼光又变得和那晚一样认真了,“不要因为,也不必所以,我还是那句话,别让他们为你担心,这件事,你知我知就好,这是最安全的决定,如果你想说,就等下山以后再说,我一定不会阻止你。”
雷漠低头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头。
希罗心中总算放下一块石,那石,远比她胸前那颗要沉重多了。
“你们都醒了。”
景寒的声音蓦然出现他们耳边,两人本能地回转身去。
希罗觉得景寒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便从地上的野炊工具袋里又拿出一张折叠椅打开来放在自己的身边:“来,坐我这里,烤烤火。”
景寒没有坐下,而是拎起帐篷边上的野炊锅,直接往储存野味的小冰窖走去。
“雷漠,叫他们起来吃夜宵。”
她只说了一句话,而且,没有回头。
景寒用锥尖石砸冰窖的声音很刺耳。
她本可以在那上面画一道符,三秒之内就能将它化开。
但是,她没有这么做,也许,是故意想要试一试用最原始的方法来适应野外生活。
雷漠把麦加和度恩叫了起来,两人一醒就说肚子好饿。希罗帮景寒把简易烤肉架和汤锅准备好,洗完餐具,麦加化开的水就已经用完了。
“我再去弄点更干净的水来煮东西。”
麦加套上厚厚的毛料围脖,一手拿着两只水桶,腋下夹着手电。
“你知道哪里的水更干净?”
“当然知道。”
“在哪儿?”
麦加皱皱眉,回过头去看李度恩,心想,这家伙真是一睡饱就啰嗦。
“这是弗洛埃教我的秘诀,你没必要知道。”
麦加说完这句,扭头就走。
“喂!她可是我妈!”
“是你老妈,也不代表她什么都应该告诉你。”
雷漠对他笑,希罗走过去拍拍度恩的肩膀:
“人家不愿意说就算了,有你吃的不就好了?”
“那倒是嘻嘻。”
度恩顺势拉过希罗的双手,在怀里捂了一会儿,然后,又放到自己的脸上。雷漠刚好坐在他们俩身边,看见这幕景象,颇觉不自在,于是站起身来,换了个位子。
“我没发烧。”
希罗不知为何红了脸,也有些不自在。
“真的么?”
“真的。”
“那我就放心了,其实,我们俩应该睡一个帐篷才对。”
“李度恩,你可真不要脸。”
景寒没好气地白了度恩一眼,雷漠看景寒的样子,感觉她有些莫名地不爽快。
“我想跟希罗一个帐篷是为了方便照顾她,你以为我想干嘛?”
“希罗好好的,需要你照顾么?再说了,女孩总是和女孩在一起最安全,尤其是这种月黑风高的夜晚。”
“省省吧,你的个性大家都知道,别让希罗跟在你屁股后面拾掇就不错了。”
“这话还真被你说对了,希罗的睡袋没拉好,她都没发现。”
雷漠接着度恩的话开景寒的玩笑,不料,那丫头的脸色突然就变了样:
“雷漠!你这话什么意思?嫌我没人家希罗温柔体贴还是怎么着?你认识我的时候我就这样,这辈子都不会改了,你想怎么样?”
景寒连珠炮似地吐了一堆口沫星子,把雷漠数落得一愣一愣。
“我……我没想怎么样啊……”
“景寒,雷漠和度恩跟你开玩笑呢,干嘛生这么大气?”
“不管你的事!他们俩神经病!”
景寒瞪了雷漠一眼,一把甩开希罗的手。
“这丫头怎么了?一觉醒来,真的变成母老虎啦?”
李度恩也有点摸不着门路了。
雷漠不知道景寒为什么要发脾气,脸上浮起一丝不悦。
希罗默默看着他,内心泛起一丝无名的内疚感,好好的气氛,为什么总会在她的身上变了味呢?
“是我不好。”
“不管你的事!”
度恩和雷漠异口同声道。
他们越急着帮她撇清,她就愈觉得尴尬:“说到我,就是我不好。”
“她故意找茬,跟你没关系。”
雷漠低声对她说,眼睛下意识地瞟向正蹲在冰窖前切肉块的景寒。
“别老是拿两个女孩子做比较,她们俩没有可比性。”
麦加的声音冷不丁从他们身后传来,雷漠一回头,看见麦加正弯腰低头,把水桶里的泉水倒进汤锅里去。
“麦加说得对,以后不要再随便拿我们俩开玩笑了。”
希罗话音刚落,景寒就回来了。
“景寒,我来帮你烤山鸡。”
“好啊!”
景寒对麦加甜甜一笑,那二货手里的空桶子咣当就落到了雪地上,一双白目立马有了散魂的恍惚。
雷漠毫不在意地转身钻进了帐篷,景寒的眼光一直跟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如此不理会的样子,心里越发不舒服。希罗和度恩面面相觑,不敢再多嘴,眼下这种情形,再熟悉不过了,一个臭脾气,一个不认输,还硬要往死里掐,再摊上一个脑残的麦加,看样子是有得收拾了。
夜宵就快煮好的时候,度恩偷偷对希罗使了个眼色,两人换了一下位置,使劲儿用扇子去扇烤肉架和那沸腾的汤锅,好让浓汤和烤肉的香味溜进大帐篷里去。景寒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却假装没看见。眼前这几个家伙,没一个能抵挡得住她的美食香气,雷漠尤甚,她就不信他能饿着肚子憋到明天。
少顷,他果然从帐篷里钻了出来。
“可以吃了么?”
他走过来问他们,脸色很清醒,没有瞌睡的痕迹。
如果他不是进去睡觉,那就是故意躲她了。
希罗没有再去看景寒的脸色,而是默默地帮她分好每一个人的食物,大家便围在篝火前开始用餐。
五个人,从未这么安静地吃过饭,气氛冷得叫人无法适应。
麦加偷看景寒的脸,她慢条斯理地喝着鸡骨汤,两眼游移在那些漂浮的香料之间,至始至终都不开口说话。
景寒不说话,麦加也不答腔,这顿夜宵吃得越来越没有味道。
雷漠喝完最后一口汤,起身走到水桶边把自己的餐具洗干净,然后,又钻进了帐篷里。这时候,景寒开始有点担心了,忍不住回过头去看。
稍后,他出来了,手里拿着两只手电筒。
“吃完东西,我们分头到四处去走一走,考察一下这里的环境。”
“也对,是该四处看一看,”度恩立刻跟着站起来,“我和希罗一组,你和景寒一组。”
度恩直接从他手里拿走了一只手电筒,然后,问麦加:“你刚才去的是哪边?”
麦加伸手指向帐篷的后面:“北边。那里有座结了冰的小山泉瀑布,我就是在哪儿融的泉水,其他,好像也没什么了。”
“你确定那边都走过了?”
“走过了,真的一毛不拔,什么都没有。”
“那我和希罗去南边看看。”
“我和景寒去西边。”
“那我呢?”
“你留在这儿看家,慢慢啃干净你的鸡骨头。”
“太好了!”
麦加立刻四仰八叉地往折叠椅上一躺,吧唧吧唧大声嚼起了他的鸡腿。
“我们很快就回来,不许睡着啊!”
“我知道!”
他口齿不清地回答,根本没把度恩的话放在心上。
“你到底在生谁的气?”
他们刚离开营地,往西边走了没几步,雷漠就问她。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
雷漠打开手电筒,那道直射在雪地上的光束让他们俩同时停下了脚步。
“雷漠,你是不是爱上她了?”
他怔住了。
那是她夜里的眼睛,没有混沌,没有愤怒,更没有嫉妒。现在,她只是很清澈很直白地与他面对面站着,看着,然后,问出一个他从未想过的问题,这不过分,一点都不过分。
她知道他不喜欢胡搅蛮缠的女孩子,所以,胡闹只是故意耍着他玩儿,一个臭脾气,一个不认输,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游戏,既然是游戏,就从来不会认真。
可是,这一次,她很认真。
就在景寒提问的同一时刻,希罗感觉到了身体里钻进了一股冷若冰霜的气息,那时候,度恩还握着她的手,他在那一瞬间也感觉到了。
“你冷么?”他停下脚步,愕然问道。
“不冷。”
度恩安静地看了希罗一会儿。
雪地里的两道光束,各自闪烁在背道而驰的地方。
“这里不大,我们随便走一圈就回去吧。”
“好啊。”
她没有意见,也不打算发表任何意见。
雷漠和景寒之间那股突如其来的冰霜之气,让她的心跳加速了跳动,暂时没有办法思考。
“你在说我和希罗么?”雷漠问。
景寒没有迟疑,点了点头。
“你怎么会……想到这个?是什么让你莫名其妙地想到了这个?”
雷漠的语气很急促,压抑着一股急于想要融解或者凿开眼下这冷霜的焦躁。
“我看见你和她靠在一起看星星。”
“哦,你说刚才啊……”
雷漠的心跳顿时也速动了,但是,他必须保持他的冷静。
他们并没有做出什么暧昧的举动,所以,他没理由为此而感到惊慌。
“希罗问我能不能借肩膀用一下,她的头一直仰着,觉得很不舒服,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大家一直都很亲密,换做麦加,也会这么做,你不会真的因为这个而生气吧。”
景寒沉默片刻,往前走了几步,雷漠紧紧地跟上她。
“你们说的话,我听不懂。”
她接着往下说,语气很苦恼。
“你问她为什么要替你撒谎,还有彩排,还有她说,这件事你知我知就好,雷漠,我真听不懂……”
景寒烦恼地垂下眼帘,突然就停在了手电筒未能照到的阴暗处,再也走不动了。
“你们是在说城堡最后一晚的那件事么?”
“是。”
他知道她从不逃避,所以,他也必须坦然面对。
“她真的为你撒了谎?”
“是。”
“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是我和度恩不能知道的?”
“不是只有你和度恩不能知道,而是你们都不可以知道。”
“为什么?”
“因为怕你们担心。”
雷漠坦诚不讳的语气让景寒刹那间醒悟到,这个秘密,和他们四个人之间的情愫并没有任何的关系。
“我可以告诉你这个秘密,但是你不能告诉度恩和麦加,至少,现在还不行。”
景寒慎重地点了点头。
“我没有修完七十八张‘死亡之舞’,有一张牌,我怎么都感应不出来,所以,擂台上的那场比赛,输的人是我。”
“是希罗帮了你忙,所以她才会知道你的秘密。”
景寒恍然顿悟。
“就是这样,她不想我心里有梗,那晚就主动找我谈了一次,我不想把这个秘密带上山,但是,希罗担心你们如果知道我并没有准备好,就会阻止我上山。”
“但是你相信自己可以,没有问题,是不是?”
“是。”
景寒终于松了一口气。
“希罗的决定是对的,如果换做我,我也会这么做。”
“你也相信我可以带你们过关?”
雷漠看着她毫不犹豫,没有半点顾虑和迟疑的眼睛,心里翻江倒海地涌起一股难言的暖流。
“当然,你知道我一直相信你,这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她走到他跟前,慎重地凝视他的双眸,压低自己的嗓音:
“这件事,就当你没有跟我说过,就一张牌而已,你还有七十七张神能塔罗可以用,但是,保险起见,你必须配合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最后一关,我们五个能够在一起那最好,如果,我是说万一,万一迫不得已要分开行动,你必须和希罗在一起,因为只有她能助你一臂之力,我会想办法拖走难缠的李度恩。”
“不行,就算分开,你也必须跟着我,我答应过你,我不会忘记的。”
景寒立刻用手指按住他的嘴唇,轻轻对他摇了摇头。
“这种承诺,放在我心里就好,至于其他的,我完全不在乎,更何况,度恩一个人照顾不了麦加,他没有我不行。”。
雷漠突然间一把捧住了她的脸:“你真的很固执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不仅固执,还很傻气……”
“我是不是很傻?”她弱弱地问,“不小心偷听了几句话就想歪了……”
他立刻狠狠地吻了一下她的唇。
“不傻,会吃醋,才像个女人。”
“你喜欢?”
“嗯。”
“嗯是什么?”
“嗯就是喜欢。”
“喜欢就再亲一下。”
“原来你比李度恩还不要脸。”
“我就不要脸,怎么样?”
她一把勾住他的脖子,不顾一切回吻他……
手电筒噗通一声掉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另一道电筒光束忽然从他们背后冷不丁射过来,把他们俩吓了一跳!
“你们到底是勘察地形还是躲着偷情啊?”
度恩用手电筒使劲地摇晃他们的眼,幸灾乐祸地站在那儿疯笑。
“李度恩!你个变态的偷窥狂!”
景寒立马跳起来去追他。
“不做恶心事,不怕鬼敲门。”
“鬼你个头!”
“希罗,她踢我!”
度恩躲在希罗背后做挡箭牌,把景寒彻底给惹恼了。
雷漠捡起地上的电筒,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刚好与希罗的眼神交汇在一起。
人界的冰霜之气,依旧徘徊不前,从一个女孩的身上化去,又在另一个女孩的眼底生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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