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说完,本就低下的头又沉了沉,面色不忍。
黎初面无表情,愣了好大一会,木讷点头。
太医望着黎初的模样,欲言又止。
终是上前走了一步。
“皇上,您也不必过分忧虑,大祭司医术天下无双,该是有法子救这位姑娘的。”
说到后面的时候,太医的眸子沉了下去。
黎初微微挑眉。
这几天确实是急促了些,竟然把大祭司都忘记了,可是现在竟然知道了西羽就是扶烟,还怎么可以放她离开,自己要放在心尖上的人儿,绝对不行……
想到这里,黎初的面色冷了下来,眸子里闪过一丝凌冽。
不知道什么时候,太医已经退了出去,屋子里便只剩下了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人儿和黎初。
黎初一直站在窗边,根本不敢转头看,只怕是一转身,便是泪眼涟涟。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空已经暗了下来,门外传来脚步声。
继而一个小丫鬟推门走了进来。
“皇上,您该用晚膳了。”
小丫鬟的声音很小,似乎是知道了皇上本就是没有心情,问的时候也显得中气不足。
愣了一下,黎初慢慢抬起头来。
“把饭菜送到这里吧。”
倦怠的语气在出现在整间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有些慑人的寂寞。
丫鬟低着头退了出去。
不过一会,太监们就把饭菜端了上来,都是平日里黎初爱吃的菜,可是今天黎初看了一眼,便再也没有了胃口。
抬起来的筷子又放了下去。
愣了一下,黎初微微抬眼。
“还是撤了吧。”
“可是皇上……”
丫鬟欲言又止却被皇帝的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把饭菜端到门口的时候,遇上了太后一行人从走廊那边走了过来。
“怎么?皇上不肯吃饭?”太后的声音听起来很是不悦,凌冽的目光恍若掉进了冰窖,一股威严不容忽视。
丫鬟们又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太后哼了一声,冷冷从路旁的人群之中掠过,钗头枝凤,朱英宝饰,好一阵威风。
黎初听见太后在外面的声音,叹了一声。
“母后,您怎么来了?”
黎初低声说话,眸子都没有抬一下。
太后见到自己的儿子这个样子,一时间来了火气,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硬了下去。
“你们先下去吧。”以后冷冷说话,屏退了屋子里的下人,一时间,屋子里变得寂静下来。
“皇儿,你怎么可以对母后如此没有礼貌,难道只是一个女子就把你弄成了这个样子,大臣已经说你几日没有去上早朝了,莫不是这女子是什么狐媚子。”
说话的时候,眼睛里露出的都是一脸的鄙夷,说话间已经朝着床榻那边走了过去。
黎初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母后,请您不要在这里大呼小叫,不要扰了西羽姑娘歇息,不然就休怪皇儿无礼了。”
说完还不忘冷哼一声。
太后一听黎初的话,立刻变了脸色,只是电光火石之间,太后的怒火差点要喷涌而出。
可可是黎初面色沉寂,看不出悲喜。
太后平静了好大一段时间,心中的怒火才下来,可是脸上的苍白之色难以掩盖。
太后看黎初这次应该是认真的了,而且自小这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性子甚是倔强,如果来硬的,是绝对不会有任何的效果的,还是先稳住了才算是上策。
“皇儿,你听母后说,千万不要因为这个伤了自己的身子,你要是有什么事,你让母后怎么办呀……”
太后说着,脸上的泪水就簌簌留了下来,眼中满满都是哀伤,瞧着倒是当真让人心疼。
黎初听见太后哭泣,心中也是有些愧疚不已,因为现在的情况自己的心中已经甚是烦躁,现在又是自己的母后,他自小就是孝顺的孩子,就是因为这个菜深受先皇宠爱,伤了生养自己的母后的心,他自己当然也是不愿的,可是……
想到这里,黎初突然觉得心中甚是沉重,像是一块块大石头的压着。
“母后,孩儿不孝,让您难过了,皇儿实在是有苦衷的,请母后原谅孩儿。”
黎初的声音,满满都是凄凉,眸子里没有了任何的光彩,只是看见满目的疮痍。
太后听见自己的儿子突然软了语气,自然心中甚是欢喜,可是现在自己为了保住黎家的江山,自然是要把这个迷惑自己儿子的女子给想方设法弄出去的,想来她也是听说过扶烟的,因为大祭司的缘故,听说大祭司对这名女子甚好,该也不是什么普通的关系,如果……
想到这里,太后心中已经有了注意,现在只要大祭司回来了,那这女子就是断然不能再留在宫里。
皇家的女人,为了皇位,果真是可以不择手段。
“皇上,不要怪母后……”这句话,确实是从心里说出来的,因为,人生之中,总会有一个人是你的软肋,而太后的软肋,就是黎初。
黎初轻轻抱了一下太后,没有再继续说话,只是眼睛里的哀伤越来越明显,太后是自己的生母,他明白做母亲的苦衷和作为一个国家最尊贵的女人的无奈,可是,这一切,只是因为生在皇家罢了。
终有一天,你会发现,自己曾经苦苦追求的东西,有一天竟然不再想要。
扶烟果真就是如此沉睡下去了,一连几日,黎初仍旧是日日陪着,望着扶烟的脸一天一天憔悴下去,每每想起,长夜当哭。心中的澄澈清明在一瞬间再也没有了念想。
大祭司府,几日前宫里来人说是扶烟生了病,现在在宫里养着病,这样一来,大祭司府一下子就散漫了,不过这样的时光也算好,至少不让人觉得反感。
付修域和陆弦依旧住在大祭司府,因为茧月的原因,付修域和陆弦几乎是不敢怎么离开的。
月亮如水,苍白的月光洒在身上,积水空明,霎时多了几分灵气。
付修域站在花坛前边,一身月白衫衬得越发光华,身影很是寂寞。
陆弦自己也睡不着,索性起身走到了庭院之中,远远望见付修域的身影,愣了一下,轻轻走了过去。
付修域听见声音,微挑双眸,知道是陆弦。
两人站在了一起,恍若儿时两人一起时常比两个人谁高,那时的天空很蓝,河水很清,月光也没有现在这么冷。
“陆弦,你怎么出来了?”
付修域的声音很是温和,只是垂着的眸子一下子便暴露了所有。
“你不也是一样么?”
陆弦愣了一下,反问道。
长夜寂静,两人的影子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整大片的朝颜花在夜空之中突然有些诡异。
“事情似乎跟我们想的不太一样。”
空气中突然传来陆弦冷冷的声音。
“嗯。”
说道这儿,付修域心中也是升起了疑惑,明明料想着要发生的事,突然就化为乌有了,而且这几日以来,黎初已经好久没有上早朝,大祭司和西羽姑娘也没了踪影,莫不是发生了什么。
因为怀疑过西羽就是扶烟的事,看不到西羽的时候,心中闪过一丝慌乱。
“不过这个也是我们所希望的。”
付修域又补充说了一句。
因为国力的原因,付修域还暂时不能和黎初正面冲突,原本以为这一次来萧国是绝好的机会,他们绝对不会放过的,可是这几日以来,黎初似乎有很重要的事,就连皇上气色不好,都是别人口中而来。
陆弦皱眉,心中突然疼了一下。
“可是……我总觉得真正知道少
了些什么。”陆弦说完,心中沉了一下,长长叹气。
付修域沉下眸子。
“她不可能是扶烟的,扶烟已经死了。”
声音沉沉,直直戳进了陆弦的心脏。一个白色的身影轻轻一颤。
陆弦眸子一动,“修域,原来你从未爱过。”
付修域无奈笑笑。
“陆弦,你现在越来越稳重了,眉眼尽是历尽沧桑和人世浮华的痕迹,有的时候我会觉得,你现在的人生才是真正的开始。”
陆弦抬眼看着长空,长叹一声。
“我只是遗憾,你从未爱过。”
原来,到最后,付修域已经不敢再承认或者解释。
相遇的那一刻,路途便成为了遥远的交叉口。
陆弦没有在说话,转身回了屋子,记得他已经不止问过付修域一遍这个问题,得到的答案也各有不同,起初的时候会暴跳如雷,现在却越发平静。
原来,经历多了之后,什么事情都会变得索然无味。
思却在祭坛的阁楼里待了整整七日,书却只看了不到三分之一,若是要全部看完,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但是云蛊山的结界封印只能再维持三天,时间根本就不够,相当于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又结束了一摞,思却抬头看了一眼面前压满的书,心中突然萌生出一股悲凉之意,想起了扶烟的笑脸。
“烟儿,你还好吗?”
思却所不知道的是,他只是离开了那么几天,自己最珍视的人躺在了床榻上,也许再也不会醒来。
想到这些,思却眼泪流了下来,也许是因为知道没有人的缘故,自己的心也放开了些,思却要担当的一国人的姓名,身上的担子本来就大,和扶烟的情感成了一生的痛,这个秘密,虽然也有很多人知道,可是,人人心中自知,于是,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了。
这时候,思却听见远处传来了悠缓的脚步声,知道是这祭殿里的老人,心也就放了下来。
“来吃口饭吧。”老人的声音很是温和,望着身形依旧俊朗,可是听着生硬却异常苍老。
老人细心地把饭菜递给了思却,自己望着他,轻声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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