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御医的书法,茧月只怕是挺不过去了。
想到这些,付修域的心中闪过悲凉,思绪也倏尔飘远。
付修域想起了扶烟,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愧疚,每每想起扶烟坠崖时微笑的脸,他就怎么都不能原谅自己,因为,他为了保护自己,放开了扶烟的手。
正当付修域沉思的时候,陆弦来了,门外传来太监尖声尖气的通报生,付修域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即站起身来。
门外传来陆弦有些焦急的声音。
“臣陆弦参见皇上。”
“进来吧。”付修域兀自倒了一杯茶,端起来喝了一口。
陆弦走了进来,见屋子里并没有人,便随意坐了下来。眼睛瞥过床上躺着的人,眸子里闪过讶色,还有一丝疑惑。
付修域一直没有说话,一直阴沉着的脸让周围的空气兀自凝固。
“修域,茧月怎么样了?”陆弦的声音是诚恳的关切,本来付修域有些烦躁的心一下子被压了下去。
“几天了,一直是这个样子,不吃不喝,高烧不退,有时候会呻吟几声。”
付修域的声音有心疼,也有愧疚。
陆弦面色一沉,“没事的,茧月那么善良,相信吉人自有天相。”
付修域苦笑一下,终是长叹一声。
“太医说,恐怕是熬不过这一劫的。”
本来已经到了洛国的日子,可是现在因为茧月的突然生病,那就只好往后推日子了。
洛国进入高温,晒得院子的树叶焉在了树干之上,望着整个皇宫一下子没有了精神,御花园里除了几个打理的太监和丫鬟,鲜有人迹。
看过茧月之后,付修域本是要回御书房,最终去看了阿柳。
监狱这种地方最是没有道理可讲,只不过短短几天,阿柳已经是伤痕累累,人也消瘦了许多,管女犯的狱卒每每见到年轻貌美的女子,难免不去折磨。身上的衣服已经有几处被撕破了,受刑之后血肉模糊的地方若隐若现,望着有些狼狈,眸子里的光彩依旧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阿柳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望见是付修域,略一沉吟,站起来轻轻施礼。
“参见皇上。”可能是牵动了身上某处,疼得微微裂开嘴唇,踉跄一下差点没有站稳。
一旁站着的两个狱卒现在已经心提到了嗓子眼,一般送到这里来的犯人都是在监狱里度过自己的下半生,没想到这个还劳烦皇上亲自来看,想来不是一般的囚犯,动用私刑一直是付修域的大忌,现在被抓了现行,只怕事情不会这么容易解决了。
付修域面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来人,把这两个刁妇拖下去,乱棍打死。”
付修域的声音轻轻荡在牢狱的上空,不带一丝感情。
两个狱卒脸色倏尔苍白如纸,一下子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
“皇上饶命啊……以后再也不敢了……”
付修域轻蔑看了一眼,轻轻转过头,一旁的侍卫便明白了,粗鲁地拖着两个狱卒离开。
阿柳望着背影慢慢消失的两个人,冷冷哼了一声。
“朕以为你会求情的。”付修域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漫不经心地说着。
阿柳眼睛里闪过凌冽的杀意。
“死不足惜,若不是我受了伤,怎么会容得两个刁妇如此欺负?”
屋子里一下子陷入了沉寂之中,不过一会,远处传来凄厉的惨叫,后来,声音越来越弱,阿柳听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便再也没有了声音。
“皇上,两名狱卒已经处死。”侍卫走进来回禀,面无表情,仿佛他们刚刚打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蚂蚁。
阿柳觉得心凉,紧紧抿住了嘴唇。
付修域把阿柳的不忍尽收眼底,一时间觉得有些疑惑。
“你们都下去吧,朕和这位姑娘还有些话要说。”
下人们闻声退下,须臾之间,只剩下阿柳和付修域两个人。
“皇上有什么直说就好,奴婢要是能回答的一定如实相告,您刚刚处死了那两个狱卒,倒算是帮奴婢解了心头之恨,说起来,还要谢谢皇上成全呢……”阿柳的声音很是虚弱,说了几句,咳出一口血来。
付修域望着摇摇欲坠的阿柳,朝着她递了一颗药丸。
阿柳愣了一下,心一横,最终还是吃了下去。
监狱的外面是高大的乔木,有时候,枯叶会从窗户里飘落进来,落在睡着的眼睛上,深情相拥。
因为祎阑的事,整个暮王府笼罩在于一片寂静之中,没有人敢轻易在这几天触上黎暮,一不小心,便是掉脑袋的事,想到这些,下人们见到黎暮的时候都只是是远远躲开。
距离祎阑失踪已经过去了三天,派出去的人一批又一批回来,带来的消息只是杳无音讯,黎暮变得有些绝望,日日不吃不喝。
这一日,思却在府邸处理些事情,突然有小厮来报。
思却最不喜人随意打扰,一时间有些恼怒之意,但还是耐住了性子。
“大祭司,暮王爷现在正和皇上在御书房大吵,情势有些控制不住了……”
小厮的声音有些慌张,说到后面的时候声音都在轻轻颤抖着。
思却眉头微蹙,嗔怒了一句:“怎么如此沉不住气……”语罢,不禁又长叹一声,若是换成了扶烟,只怕是他自己还等不了三日。
“你先下去吧。”
屋子里一下子陷入了寂静之中,他现在该以什么样的身份介入这件事,其实已经猜到一二就是黎初抓走了祎阑,可是对方是一国之君,在权力上面已经输了太多气势,况且君臣之礼,在萧国是最最看重的,现在突然对黎暮发难,莫不是……
思却不敢再想下去,任何**裸的真相,都会把人伤得体无完肤。
思却站起身来,踱步走到床边,望着湛蓝如洗的长空,喃喃自语:“难道皇位当真如此重要?”
御书房。
黎暮坐在离黎初不远的椅子上,脸色波澜不惊,看不出悲喜,一只手握着装茶水的青花茶杯,几滴水撒到了衣襟之上,原来是在愣愣出神。
“皇叔今天怎么会有空过来,当真是稀客呢……”黎初轻笑着说话,莫不是因为诸多传闻,说是两人关系不合,只怕还真的会以为是一对和睦不已的叔侄。
“哈哈,本来皇上您这几日政务繁忙,不该过来烦扰的,可是有些话必须过来亲自问问皇上。”说到后面的时候,黎暮的脸沉了下去。
黎初微微一愣,“皇叔有什么事直接说就好,朕要是知道绝对不会有所隐瞒。”
语罢,随意拿起桌上一本奏折翻了气来,漫不经心的样子让黎暮一下子有了火气,蹭一下站了起来。
“皇上,请您把人交出来。”
黎初质问的声音惊动了外面的侍卫,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全部涌了进来。
黎初眸子闪过一丝凌冽的杀意,慢慢说话。
“没有朕的命令不许进来,全部都出去。”侍卫们面面相觑,终于还是退了出去。
房间里又一下子变得寂静,只听见两个微微呼吸的声音,心中各有所想,倒是真的难以捉摸。
黎初站了起来,踱步走到窗边,“皇叔真是快人快语,那朕也就不再隐瞒了,祎阑姑娘确实是朕掳走的。”
听黎初说的时候,黎暮还是忍不住攥紧了拳头,虽然已经猜到是黎初的手笔,可是现在亲耳听说的时候,还是觉得心中压抑不住的怒火。
“那臣是不是还要说皇上您光明磊落呢?”黎暮冷冷哼了一声,面色越来越冷。
黎初失声笑了出来,随即换上了冷峻的神色。
“可是现在朕还不能把人给皇叔您。”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屋子里死一般的沉寂,仿佛只要一瞬间,就是狂风暴雨来袭。
在两人正在剑拔弩张的时候,听见外面有太监通报的声音。
“皇上,大祭司来了,就在门口。”
黎初舒了一口气,“请进来吧。”
思却进去的时候,望着面色阴沉的两人,有一瞬间的失神。
“臣参见皇上,暮王爷。”
黎暮看见思却的时候,就知道是手下的人悄悄把自己来宫里的事告诉了思却。但是想着这么快就赶来的思却,心中升起了一阵暖意。
“大祭司来了,请坐。”因着这屋里没有别的下人,黎初略一沉吟,亲自走过来倒了一杯茶。
思却一直是淡淡的笑容,眼睛有些弯,有时候眉头会轻轻皱起,像是在思考。
黎暮沉着的脸一直没有缓和,沉默着坐了一会,思却站起来轻轻说话。
“皇上若是没有什么事,我和暮王爷就先退下了。”思却轻轻说话,朝着黎暮漫不经心看了一眼。
黎暮站了起来,欲言又止,终于还是低下头。
黎初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后面传来声音:“朕会照顾好上宾。”
黎暮在那一瞬间愣在了原地,最终拂袖而去。
思却有些无奈笑了笑。
黎暮在城郊外的一条小河边停了下来,眼眶有些红。
思却叹了一声。
“你也未免太过心急,皇帝迟早会找上你的,祎阑在那儿不会有什么事的。”思却的声音隐隐有些责怪之意,更多的是安慰。
就在刚刚,若是思却来迟一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若是把局面弄的难以收拾,只怕到时候正中某人下怀,就真的前功尽弃了。
想到这些,黎暮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
“谢谢。”
短短的两个字,确实抵过千言万语,因为身份的原因,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渐渐疏远,瞧着是无甚来往,其实什么都在心里。
像那一次思却托付给黎暮的然溪和左林,像这一次思却无声的相助,时光荏苒,其实有很多东西都变了,很多东西从未改变。
Copyright 2024 乐阅读www.22i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