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却原来是要救她,懂药的凤鸢一下子就知道了,这是由两百多种名贵的草药炼制而成,可以医活垂死的病人,更何况她只是流血,凤鸢突然想起思却看到桌上药草的眼神,恍然大悟原来救了她的是一株草,想到这里,凤鸢只觉得疲倦,不过一会就沉沉睡去。
“其实死了倒好,一切都会结束,一切都将开始。”
思却拿走的草名为紫离,听说千百年只长一颗,且只有有缘人可得,世代相传,未曾明目,最重要的是,紫离可解扶烟的剧毒。
思却一路施展轻功到了府邸,额头上都已经爬上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可是却浑然不觉。
“阿柳,快,找煎药的罐子。”
阿柳看见急匆匆的思却,连忙凑了上去。
“大祭司,你交给奴婢来弄就好。”阿柳说这话便要伸手去拿思却手里的药草。
思却一闪身,阿柳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阿柳神色一黯,急急退了下去。
思却自然知道这药草的珍贵,还是可以救扶烟的方法,自然什么事情都要亲力亲为,生怕出了什么差错,他步稀罕这草药,可是它现在却异常重要。
扶烟还是安静地躺在床上,脸上依旧是清浅地笑容,思却在细心地一勺一勺喂药,阿柳站在一边,虽然隔着面纱,却能想象得到思却温柔地脸。
只是这一生,思却已经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扶烟,再也不肯给别人半分。
思却慢慢把沉睡的扶烟放在了软榻之上,轻轻说话。
“阿柳,西羽姑娘就交给你了,好生照看着。”一夜未合眼,又施展了一路的轻功,现在已经是疲倦不堪,说起话来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大祭司,这个可以让西羽姑娘醒过来吗?”阿柳犹豫一下,还是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这是紫离。”
只是四个字,阿柳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长长叹了一口气。
窗外的朝颜花疯长。
楼烟绾散髻,终与人面忆。
紫离果真是奇药,只是短短一天的时间,扶烟便醒来了。
扶烟醒来的时候,第一眼见到的便是靠在床栏上微合双眼的思却,几日不见,他似乎苍老了许多,眉眼间的沧桑又多了几分,加上这几日当真是疲惫,整个人看上去憔悴极了。
扶烟伸出手,抚住了思却还戴着面纱的脸,眼角有一滴晶莹的泪珠缓缓落下,思却只觉得被什么冰凉的东西触上了脸,猛地睁开眼睛,瞧见的是脸上还挂着泪痕的扶烟,一时间惊喜交加,急忙把眼前的人搂到了怀中,微合双眼,仿佛是要把所有的温度都给她一个人。
“烟儿……”思却的千言万语化成了一句喃喃的哽咽,把怀中的人又抱紧了几分。
“好啦,我没事的,思却,你抱得太紧了,我喘不过气……”思却闻言才急急放开了怀中的人儿,要是不戴着面纱,都能瞧见他已经红晕的脸。
思却把扶烟半抱着身子坐了起来,虽然已经醒了,可是面上的疲惫和虚弱还是掩盖不住,思却有些心疼,满眼的宠溺,笑意都从眼睛里漾了出来。
“思却,让我看看你吧。”顿了一会,扶烟轻轻说话。
思却犹豫了一下,还是摘掉了脸上的面纱。细细想想,自从来到萧国以后,扶烟就没有见过思却的脸,很多表情和意愿,都是从他的眼睛里表达的。大半年的时间,他还是一样的出尘俊逸,容貌与半年前无甚改变,现在似乎还多了些成熟的味道,只不过眉眼间似乎有了忧愁,半年见他的时候,满满的高傲和自信,毫不敷衍。
扶烟正在发愣,突然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大祭司,这是您西羽姑娘的药。”来人是阿柳,待扶烟反应过来,思却已经又重新戴上了面纱,一脸的平静。
“阿柳……”扶烟轻轻出声。
没有抬头的小丫鬟手中的动作僵住了,似乎是在思考这到底是不是一场梦。
“阿柳,西羽姑娘叫你,难道是没有听到么?”思却提到了些音量,惊得阿柳如梦初醒,猛地抬起头,眼泪簌簌落了下来。
“姑娘,你终于醒了……”阿柳轻轻握住了扶烟的双手,脸上激动的神情表露无遗。
扶烟笑笑,伸手摸了摸阿柳的头,轻叹一声。
思却站在一旁看着两人,紧皱的眉头却没有松开,紫离只能解了曼陀罗和乌曼的毒,可是原来扶烟从小就中的毒已经侵入骨髓,现在便只有思却曾经给扶烟提过的办法,若是扶烟一直不愿意,那便只有等死。
“阿柳,去给西羽姑娘准备些吃的,稀饭一类的东西便好。”思却突然轻轻说话,眸子里波澜不惊。
阿柳闻声退了下去,屋子里便只剩下扶烟和思却两个人,一下子死一样地寂静,扶烟知道思却是故意支开阿柳的,这些小事,平时都是交给别的下人来做,今日却偏偏给了阿柳。
两个人愣了半天,还是思却先开口。
“烟儿,你的病已经不能再拖。”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思却微合双眼,仿佛已经用光了所有的力气。
扶烟眸子一沉,眼底闪过一丝忧伤,抿住已经有些发干的嘴唇,没有说话。
思却望着扶烟的痛苦和挣扎,突然心中一阵心疼,莫不是情况特殊,他怎么舍得如此逼她。
“思却,对不起,我愿意死。”
语毕,慌忙转过脸去,她这一生,负了很多人,却独独只爱过一个,在正当年华的时候。
思却心中刹那间掉进了冰窖,他已经猜到了扶烟会拒绝,可是亲耳听到她说拒绝的时候,还是钻心的疼痛和不安。
屋外的朝颜花把窗户也映成了红色,写成了一个冗长的曾经。
“烟儿,你还是忘不掉他。”思却的声音轻得像一缕青烟,悠然穿荡在整间屋子里。
扶烟眼睛里的神色一下子暗了下去,眸子里的依恋表露无遗,提起这个人的时候,不管曾经有过多少的爱与恨,都会在一瞬间化为乌有。扶烟移步走到了窗前,眼睛往北而去。
“他身边现在已经有了别的人,可是我还是放不下,思却,我爱的人,只能是付修域,嫁的人,只能是付修域。”扶烟凝目望着面色苍白的思却,一字一句说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直插人心。
最终,思却跌跌撞撞出了门再没有回头,扶烟叹了一口气,端起茶抿了一口,眼泪无声滑落在杯子里,消失不见。
窗外站着一个人,紧握着衣襟,身子微微颤抖。
暮王府。
有大祭司府的小厮到暮王府的时候,黎暮刚刚午睡起来,随意地翻着一本书,可能是天气微热的原因,心中有些烦躁。
“王爷,大祭司府来了人,说是有要事求见。”
“本王今天不见客。”黎暮冷冷出声,手中的书重重放在了桌上。
下人闻言施了一个礼准备离开。
“等等……你说是大祭司府的人?”黎暮急急出声。
“回王爷,是。”
黎暮略一沉吟,脸上露出些笑容。
“让他进来吧。”
下人引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奴才参见王爷,大祭司让小的来传话的,西羽姑娘已经醒了,王爷不必过虑。”小厮不卑不亢的模样,到真是像思却一手调教出来的。
黎暮微微一愣,轻问出声:“是西羽姑娘自己醒来的么?”
“不是,是大祭司无意在云蛊山发现的紫离。”
听完小厮的话,黎暮面色震惊,这紫离只是在医术上见过,原以为这世间根本就不存在,没想到竟让思却得了去,果真是世事造化,自有天意。
“那就代小王恭喜大祭司了。”黎暮随即恢复常色,轻轻笑了笑。
小厮施礼退了下去。
黎暮没有说话,望着窗外发愣。
一个他多年的心腹突然说话。
“王爷,您为何还不去明月阁接祎阑姑娘出来?”
黎暮的思绪被拉了回来,眼睛望着明月阁的方向,长叹了一声。
“现在只怕是祎阑不肯搬出来呀。”
君若明妾意,舞凤追木屐。
黎暮本是已经回了屋子,可是转念一想又带着随从去了明月阁。丫鬟们望着举棋不定的王爷,也悄悄地唏嘘了几声。
“大家都把王爷和祎阑姑娘传为佳话,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想来不管你是谁,只要是犯了错,这下场都是……”
黎暮听见丫鬟们的话,生生定住了脚步,青丝迎风而舞,丫鬟们看着他冷冽的背影,不由打了一个寒颤,想着是不是说的话被黎暮听到了。
黎暮听到话的时候,确实恼怒,可是站定身子以后,突然心中明亮了许多,略一沉吟,大步向前走去。
祎阑越发消瘦,眼睛里的神采被时光掩盖得看不见,青灯幢幢,秀美的下巴尖尖的,若说以前的美是精致绝伦,那现在的美多了几分灵气。
“祎阑参见王爷,今日怎么有空来?”
祎阑清浅地笑着说话,越发惹人怜惜。
黎暮眉头一皱,在心中长叹了一声。“起吧,不必多礼,今日本王来是有好消息要告诉你的。”
“噢……”祎阑面色不改,只是手中倒茶的动作滞了一下,随即恢复常色,看不出悲喜。
“西羽姑娘醒来的,你现在就可以搬出这明月阁里了。”
黎暮说完,凝目望着祎阑。
“多谢王爷美意了,只是现在觉得住在明月阁甚是平静,祎阑不知好歹,现在竟是不想搬出去了呢。”祎阑说完,轻笑了几声,没有再说话,别过头去。
你看,他们明明是相爱的,明明是如此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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