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溪笑笑,目送他们远去。望着祎阑的背影,竟然会觉得熟悉。
“好像见过她呢。”然溪喃喃自语。
“然溪,不要以为祎阑姑娘对你甚好就得意忘形了,别忘了,你还是我的属下。”左林站在一旁,看着有些神情恍惚的然溪,不禁一阵恼怒,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刻薄。
然溪冷眼瞧着左林,淡然的模样很是疏远。
“丞相不必如此,奴婢只当祎阑姑娘是朋友,别无他想,丞相要奴婢做的事,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然溪说话,没有再看左林,自己走进了掌柜安排的屋里。
左林望着她决绝的背影,竟有一瞬间心疼,就在那一刻,他差点想冲过去,把自己所有的温度都给她,给那个其实他第一眼就爱上了的女子。
不过,左林永远都不会知道,然溪转身的那一刻,泪如雨下。
大祭司府。
女子正摆了残棋,秀眉微蹙,该是在思考些什么。旁边站着丫鬟,端着一碗粥。
思却进来的时候,扶烟仍旧是那个“我就不信解不出来的眼神。”瞥眼瞧见旁边端着粥的丫鬟,略一沉吟,面色冷了下来。
小丫鬟看见思却脸色不对,一下子被吓得面色苍白,险险把手里的东西都给打翻了。
“大祭司,西羽姑娘不吃饭……我们……”端着粥的丫鬟声音怯怯,很是害怕。
听见丫鬟的声音,扶烟才回过神来,望着思却有些不悦,瞬间懂了意思,不禁笑了一下。
“没事的,是我自己不吃,不关她们的事。”扶烟说完,给思却投过去一个抱歉的眼神。
“肯定是厨房做的东西不合西羽姑娘口味,这些个厨子,大抵是不想要脑袋了。”
思却一说完,全屋子的人吓得面色惨白,全都低下了头。
扶烟没有说话,面色却冷了下来,转身走到了桌边,瞥眼不看思却。
这下可让思却有些骑虎难下了,愣了一下,挥手示意下人都退下。
思却轻轻走了过去。
“烟儿……”
一连叫了几声,扶烟仍旧不理,思却瞧着隐隐有些急了。
“好啦,我以后不会这么凶下人了。”说到最后的时候,思却声音里有了一丝恳求。”
扶烟眼珠一转,突然想笑。
“你这样我以后会没办法在这里生活的,我现在已经不是公主了,只是你的朋友。你这么凶,以后他们看见我都躲远了,只怕到时候我会更寂寞。”
开始的时候,扶烟说话都带着笑意,而后越来越小,最后两个字已经没有了声音,可是却清晰钻进了思却的耳朵,像一把刀在扎思却的心脏。
“原来,你还是觉得寂寞。”
两个人突然都僵在了原地,扶烟突然有些内疚,望着思却暗自神伤的脸,轻轻叹了一口气。
“思却,很晚了,你回吧。”愣了好大一会,扶烟幽幽出声,声音里听说来些歉意。
思却抬起头笑笑。
“你该是饿了吧,我让厨子再弄些吃的来,不要饿瘦了才好。”话说完,勉强一笑。
扶烟听话地点点头,思却转身离开,心里却万千思绪。
只有一年时间,若是再找不到医治扶烟的办法,便只有死。思却自嘲笑笑,这么多年来自诩医术天下无双,现在却连自己心爱的人都救不了,真是天大的笑话。
思却摇摇头,走了出去,扶烟神情有些恍惚,看着跳跃的烛火,凝目不语。
“最是无言相遇冢,便笑无人空欲荣。”
时间从不会留给你思考的时间,转眼之间,又入冬了,小孩的手中拿着玉兰花瓣,城东的那一家伞铺,仍旧是原来的老伞匠,门外又多了几把紫竹伞,颜色甚是好看。
一位蓝衣公子手里拿着一把望着很旧却不失气韵的紫竹伞,上好的做工,上面的画栩栩如生,仿佛是要活过来一般。
老人依旧做着手里的活,没有抬起头来。
“公子有何事?”老伞匠轻轻出声,很是温和。
陆弦愣了一下,不禁佩服老人的耳朵敏锐。
“来看看您罢了。”
陆弦说完,便要朝屋里走进去,老人也没有阻止,摇摇头笑笑,抬脚跟上。
老人走进屋子里,瞥眼瞧见了陆弦手里的紫竹伞,不禁一愣,面色一变,似乎是惋惜。
两人默契地没有说话,老人依旧泡上了那一日曾煮过的茶,在陆弦身边坐了下来。
“这里没有太多那位姑娘的气息,她只在我这里坐了一会就离开了。”老人慢慢说着话,倒了一杯茶。
陆弦听完一愣,惊诧于老人的聪明,投去了一个敬佩的目光,随即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茶最是能定人心神的,公子若是有空可以常来这里坐坐,喝喝茶也是好的。”老人坐着,眼睛看向门外纷繁的大街。
陆弦看向老人,只望得见侧脸,很是平静,仿佛这红尘世界与他无关,或许,都是痴念罢了,不能说也不能怨。
“老人家,这次来是要请您帮忙的。”陆弦抿了一口茶,幽幽出声,语气里有些恳求。
老人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陆弦微微抬头,长舒一口气。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眷恋和不舍,瞧着很是让人心疼。
“想请您以后保管这把紫竹伞,将来就给有缘人得了去吧。”陆弦说完,瞥眼瞧着那把伞,深情不已。
老人微微皱眉,眼睛里都是诧异。
“这是要如何,这把伞该由那位姑娘自己保管。”
听到这里,陆弦一下子神色黯然,嘴唇微张,竟不知如何开口。
“那位姑娘已经去世了。”陆弦说完,低下了头。
老人愣了一下。
“那送给姑娘伞的人呢?”
老人急急问出口,陆弦不觉有些诧异,但还是如实回答了。
“送伞的人乃是当今皇上。”
老人听完,轻轻笑了笑。
“公子不必担心,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双生花,双生双死。”
陆弦听得很是迷糊,却还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两人再聊了一会,陆弦起身告辞,再回头望望那把伞,隐隐有些眷恋。
老人望着陆弦孤独冷冽的背影,轻轻说了一句。
“希望你要明白才好。”
洛国皇宫。
一身白衣的男子,站在重烟阁的旧址之上,望着半年前种下的玉兰,心绪潮涌。
身后跟着一大批宫人,璎珞摇坠,皇家的气场显露无疑,而付修域则是素色的月白衫,瞧着很是不相称。
“把这里夷为平地吧。”
站了好大一会,付修域冷冷出声。
或许,回忆会在这一刻终结,再也不会有一个叫做重烟阁的地方,再也不会有一名叫扶烟的女子。
付修域话一说完,站在最前面的太监往身后使了个眼色,便有许多提着工具的人冲了上来。
“皇上,万万不可……”身影由远及近,付修域一皱眉,是茧月的声音。
茧月从来是喜华丽的衣衫,璎珞摇坠的步摇,淡蓝水色的簪子插在一个简单的髻上,瞧着气色甚好,许是要赶过来太急了,跑到皇帝面前的时候,面红微喘。
“月儿,怎么过来了,你身子还没有好,还是要多歇息着的。”付修域温和说话,眼睛里都漾出了笑意。
“皇上,不要毁了这里。”茧月提高了些声音,一脸不容拒绝的样子。
付修域脸色冷了下来。他最不喜的就是别人干涉他的任何决定,以前是,现在也是。
“月儿,朕说过的话你似乎是忘记了,那现在再去好好想想。”
茧月面色一白,嘴唇动了动,没有开口。
付修域没有再看茧月,顾自冷着脸。
“来人,把娘娘带回染瑶宫去,禁足半月。”
茧月低头不语,转身离开,一阵风吹过,玉兰叶子沙沙作响,似乎是在哭泣。
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扶烟最爱这里的每一株玉兰,晌午和傍晚的时候,总会躺在这树下,一点点吸尽大自然的灵气。独爱白色,素净的安稳入世,在那一段时间里,这里是皇宫唯一的净土。
她的爱和恨,都在这里。
“我以后要是想你,就找不到你了。”
“停……”付修域大声喊了出来,听出声音里的些许焦急。
宫人们手中的活,嘴里的话,脸上的表情,都在那一刻停住。愣了一会,齐齐朝着声源望去。
“你们都滚,让朕静一下。”
所有人瞧见付修域发怒,全都忙不迭是地退下了,只是一小会,便只剩下付修域一个人。
付修域静静站在那儿,没有人敢靠近,只是远远看着,怕付修域突然传唤。不知道过了多久,空气中传来声音。
“王公公,你命人把这里重建,朕要看到原来的重烟阁,要是有任何差错,你提头来见便好。”
付修域的声音甚至没有任何的起伏,却让一干人听出了一身的冷汗。
付修域拂袖而去,所有的宫人低头,人影攒动,隐隐瞧见个白色的身影远去。
御书房。
自从付修域从重烟阁回来之后,就一直坐在窗边不说话,只是让宫人一壶一壶送来酒,眼眶微红,手里握着一只烤瓷的小狗,望着很是生动,和那一日修容送给扶烟的一模一样。
还记得那几日,付修域日日坐着雕刻这个泥巴小狗,因着高温之下会变形,一直做了好多,也烤了好多,才成这般模样,付修域常常顾不上吃饭,常常一整天待在炉子旁边,宫人们都说,这皇上定是着了魔,加上还要批奏折,付修域一直到深夜才睡下。
只是,那只小狗,不知道现在在哪里,或许在重烟阁的大火中化为灰烬,或许和扶烟一起沉入江海。
“我这一生,只怕都只能念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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