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月扑到了付修域的怀里,悄无声息地流下了眼泪。她所希望的是,时间停在这一刻,在爱的人怀里,什么都无所谓了,她要的,其实也不是可以夺人生死的权利,一生的荣华富贵,而是他的爱,付修域的爱。
付修域留下了茧月一起用晚膳,是想和她谈谈,把她送出宫出,寻一个好人家,好好过下半辈子。也算是还了当初了救命之恩了。
只是,这茧月恐怕就不是这么想的了。
“茧月,朕有一事想与你说。”付修域凝目道,言语里有些不忍。
茧月今日一直是笑着的,因为她是真的开心,刚进门的时候,确实发现付修域脸色很是不好,但是现在态度突然转变了这么多,还留下她一起用膳,让她一下子觉得自己做的不管是对是错,都值得。
“皇上请说,臣妾听着呢。”
付修域深深呼气,轻轻说道:“茧月,你还是个黄花大闺女,现在出了宫去,找个好人家嫁了,也是好的。”
语毕,茧月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半天不说话,眼睛里溢满了泪水,死死咬住嘴唇,盯着付修域的眼睛。
“朕会给你安排一个义父,保你而后衣食无忧。”
听完付修域的话,茧月笑了起来,眼眶再也留不住泪水,大颗大颗流了下来。
“你有没有爱过我?”茧月缓了缓语气,低低说道。
付修域不敢再看茧月,转头看着窗外透亮的天空,一声一声叹气。过了半天,艰难答道:“没有。”
那一刻,茧月跌坐在椅子上,头花也掉了几颗珠子,显得很是狼狈,她嘴唇上的色,不是绯红,也不是小桃红,而是混了些血的颜色,看着妖冶绝美。
茧月一直在哭,开始只是在轻轻掉眼泪,然后就大声哭,散了脸上的胭脂色,惊扰了那睡着的玉兰。
“皇上,臣妾答应。”
残阳照尽任水东去流,难将风月看透。
雪染长安,故人归,望玉兰。
那日,下人们搀着醉得一塌糊涂的茧月回染瑶宫,她一直在哭,即使是睡着了也在哭,小丫鬟们何曾见过她如此脆弱的模样,茧月平时也就是凶了些,每个月其实都是多给她们些赏钱的。想到这些,不觉生出了些怜悯。
“娘娘,喝点水吧。”小丫鬟望着微微睁开眼睛的茧月,急忙端着水迎了上去。
茧月看看周围,站着一群低着头的小丫鬟,一个端着水站在她的旁边,一脸的微笑。
茧月笑了笑,原本她以为醒来的时候身边会有付修域,没想到在她最脆弱的时候,陪着她的竟然是这一群下人。
茧月闭了闭眼睛,嘴角溢出血,昏了过去。
御书房。
“修域,你这样把茧月送了出去,不怕她日后起了祸心?”说话的是陆弦,语气里有些担忧之意。
付修域抿了一口茶,慢慢说道:“我相信她不会的。”
其实事实如此,茧月确实不会,她爱着付修域,就像付修域爱着扶烟那样,怎么会舍得伤了他?
她会伤的,也只有她自己而已。
陆弦话锋一转,没有再说茧月。
“修域,烟儿的事你准备怎么办?”
付修域一皱眉,随即恢复常色。“她现在仍然在京城,我想你也应该看出来了,现在只能暗访。否则只会把她逼走。”
“烟儿会易容术,我们很难找到她的。修域,要不,咱们放弃吧。若是她想回来了,自然会回来找我们的。”陆弦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其实他真的很了解扶烟的心,却也是真的想成全她和付修域。
付修域一脸的失望,不说话,只是叹气。
“陆弦,若是全天下都是我的,那么,不管烟儿她在哪里,都是我的。”
“修域,你疯了,烟儿肯定不希望你如此的。”陆弦听了这话很是生气,拂袖而去。
望着陆弦的背影,付修域突然涌上了一股子的哀伤。
染瑶宫。
“你把这副药拿去煎了给娘娘服下,稍作歇息便可痊愈,刚刚是急火攻心了,你们好生照顾着。”说话的是一名太医,神色严肃。
小丫鬟低头拿着药方出去了。太医帮茧月掖了掖被角,也收拾东西掩门而出。
房间里一下子暗了下来,茧月起身喝水,呆呆看着窗外,皇宫是美的,这种美,精致夺目,却少了些不知什么味道,若是住得长了,日日只有这绿瓦青砖相伴,怕也是倦了的。
“啪。”茧月把杯子摔到了地上,紧紧抿住嘴唇。
半响,恨恨说道:“是你自己逼我的,不要怪我。”
这一夜,刮了很大的风,枝头的玉兰被吹散了一地,直叫人怜惜。
付修域命人又在重烟阁的旧址上种上了很多玉兰,残垣断壁再配上些淡雅气质,瞧着也还是不错的。
最近奏折多了许多,付修域常常一看就是一个下午。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每天不停地做事,因为只要一停下来,脑子里都是扶烟,再无旁人。
“皇上,刚刚染瑶宫的欣儿姑娘来过了,说是她们主子让您过去坐坐,说几句别离贴心的话。”
付修域一听,大喜,高兴茧月终于想通了要出宫去,也算是了了他的心头结。
“说朕马上就去。”付修域朝着门口的太监摆摆手,放下了奏折。
今日的茧月高绾长发,插一直翠绿的簪子,其实她不粉黛也是美人,清水出芙蓉。若是佳人日日环璎珞,许又显得不是那么真实可人了。
皇上驾到,门口的小太监尖声尖气,看着像是很神气的样子。
付修域其实也是不习惯这些繁文缛节的,便示意大家都不必多礼。当他看见茧月的时候,也是眼前一亮。
“皇上,茧月已经备好了饭菜,就等着您了。”说话的人脸色苍白,身子轻轻歪了一下。
说完便引着付修域到桌子旁坐下。茧月屏退了所有下人,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多了些尴尬的气氛。
茧月倒了一杯酒,轻笑着说:“皇上,其实您并不欠臣妾什么,当初我掉下山涧的时候,是您救了茧月,不然茧月现在怕是已经重新投胎了,所以,您不用一直对我心怀愧疚。”
付修域愣了一下,茧月竟然一开始就说这个,倒是弄得他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只好接过酒喝了下去。
“这是臣妾父亲亲手酿的,味道很是不错的。”茧月朝着付修域轻笑一下,说得轻描淡写。
付修域细呷一口,确实是好酒,入口就缓缓压入喉中,温润细腻,叫人欲罢不能。
“皇上,您为何如此爱着扶烟姑娘?”说这话的时候,茧月的声音都是在颤抖着的。
付修域又端起酒一饮而尽。眼睛里流露出悲伤和痛惜。
“朕只是看了她的背影,便再也忘不掉,那时候她对朕甚是冷漠,反而和陆弦走得很近朕以为烟儿喜欢的是陆弦,却不知后来……”付修域把那日在山洞的事又给茧月讲了一遍,满脸的温柔,哪里有平日里冷漠的半分样子。
茧月心里百味陈杂,看着付修域的脸,她突然觉得自己如此自私和残忍。
“可是,烟儿离开我了。”这一刻,茧月看见付修域的眼睛上蒙了一层水雾,还有他那略显木讷的表情,让她心疼不已。
说到伤心时,一杯又一杯地喝酒,不再说话。
此时的付修域面色潮红,看茧月的眼神也变得炙热起来,可以看见他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
茧月在酒里下了药。
她说:“我一定要成为你的女人。”
只是,这一切付修域并不知情,他以为是自己喝多了,只好努力甩甩头,想要更清醒些。
“烟儿。”付修域一声轻唤,让茧月防线彻底崩塌,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温柔的付修域。就在刚刚,她已经决定要放弃,却又被付修域的温柔沦陷,不可自拔。即使她深深知道,付修域想一生守护的人并不是她。
付修域把茧月抱起,吻就落了下来。
“烟儿……烟儿……”付修域一直在轻轻呢喃,温柔和不舍,还有深深的眷恋。
茧月紧闭着双眼,眼角落下眼泪。
轻挑纱帐,一室春光。
第二日天还没有亮的时候,昨夜皇上留宿染瑶宫的事就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宫,玉兰一下子全都钻了出来,静静挂在枝头,似乎是在看这一场不知胜负的好戏,看这人间的世事无常。
付修域醒来的时候,头很痛,一只手臂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了一晚上,正准备唤来丫鬟,突然看见身旁还有一个人。
她在睡着,玉藕般的手臂还搭在付修域的身上,眉眼都是微笑,发丝微乱,胸口春光若隐若现。
付修域一下子乱了心绪,只记得自己昨夜似乎是喝多了,其余的事情一点也想不起来。
正在慌乱的时候,小太监进来了。
“皇上,该上早朝了。”
付修域木讷地坐在床上,没有说话,就只是呆呆地任小太监匆匆穿好衣服,然后失魂落魄夺门而出。
当屋子里的最后一缕光线消失的时候,床上的人儿轻轻睁开眼睛,掀开被子看见那刺眼的红色,一下子愣住了,半天没有说话。
“我到底是在干什么?”
昨夜,付修域的动作很是温柔,他的吻,他的轻抚,每一个动作和表情都深深印在茧月的眼中,即使,他叫的是别人。
“烟儿。”
那一声声的轻唤,刺痛了茧月的心,就在昨夜,她突然明白一个道理,付修域爱的,只有扶烟。
重描眉柳,不见当年故人游。
今天大早,陆弦一进宫就听见宫人们说付修域昨夜留宿染瑶宫。一时间勃然大怒,正准备找付修域讨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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