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昨天晚上,嘉兰便来回话,公子回来了,就在药谷,飞凤姑娘也在药谷。
想到这里,重鸾浅浅一笑,伸手抚上琴弦,琴音响起的同时,云鸢抬脚步下了第一个台阶……
“云鸢姑娘!”
前厅顿然如炸开了锅一般闹腾,嘉兰把手中的茶盏放下,忍不住摇了摇头,道:“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何这世上会有这么多的男人,明明家中有妻,却依旧喜欢流连在外,拈花惹草,风流成性。”
重鸾挑眉笑道:“风尘之中有句话,叫作: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越是容易得到的,就会显得越发廉价,殊不知,正是这样的人,才是真心待你之人。”
嘉兰疑惑地偷偷瞥了重鸾一眼,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得好奇:“姑娘这是怎么了?很少听姑娘说这些伤春悲秋的话,莫不是……姑娘心中也有了真心相待之人?”
说罢,她不忘揶揄地瞥了重鸾两眼。
重鸾手上动作不停,眼底笑意凌然,道:“我待你便是真心,你可愿真心回报于我?”
“噗嗤……”闻言,嘉兰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捧着一只茶盏送到嘴边,“可惜啊,姑娘不是个男人,姑娘若是男的,便是冲着姑娘这份才华和心思,我也会对姑娘主动投怀送抱。”
说罢,又是忍不住笑了几声。
重鸾随之勾起嘴角,“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一直待我至亲,你是真心为我担忧为我着想,尽心尽力为我办事,想要助我一臂之力。然……”
蓦地,她话音一顿,突然挑眉冷冷地看着嘉兰,看得嘉兰一愣,竟是忘了喝茶,怔怔地回望着重鸾,“姑娘,你怎么了……”
重鸾语气淡淡地问道:“公子是何时回来的?”
嘉兰下意识地低下头去,喃喃道:“姑娘,怎的突然想起问这事了?”
重鸾道:“只是觉得好奇,感觉公子的行踪越来越神秘,当真如江湖中所传言的那般,来无影去无踪,悄无声息。”
顿了顿,她又道:“不过,每一次不管公子什么时候回来,出现在哪里,你都是第一个知道的,莫不是与公子之间有什么特殊的暗号?”
看着重鸾明眸如炬,眸光凌厉,隐隐带着一丝冷意,嘉兰只觉得心里越来越慌。
重鸾的聪明她从来都不否认,而重鸾会觉察异样也早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是,在这种情况下,面对重鸾的时候,她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难以言明的压力。
“公子一直都在莫凉城,对吗?”
嘉兰顿然一惊,愕然地看着重鸾:“姑娘,你……”
重鸾轻轻太息一声,摇了摇头:“嘉兰,你真的不适合欺骗别人。其实一早我就知道,公子一直都在城中,不仅如此,他还在皇宫之中。”
“啪!”嘉兰手中杯盏落地,应声而碎,她惶然地看着重鸾,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开口。
琴音渐止,重鸾放下独幽,端起杯盏微微呷了一小口,缓缓道:“如此说来,我猜对了。”
嘉兰深吸一口气,缓了缓神,垂首低声道:“原来,姑娘早就知道了……只是,希望姑娘莫要怪公子,公子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重鸾轻笑着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嘉兰身边,一边将地上的碎片渐起一边道:“公子于我有救命之恩,穷此一生,我亦难报。我知公子这么做是有苦衷,否则,也不会去查当年高东之事。”
嘉兰惊道:“原来,那个时候姑娘就知道了?”
重鸾道:“那时候我虽然心有疑惑,却并不敢确定,直到昨天夜里,吕仓半夜冒雨送你回止息楼,被宜文看见,我方才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这些年来,我们只听闻公子与大殿下关系密切,相交甚深,也知公子常常出入东宫,却极少见到他二人同时露面见人。后来公子每年都要外出,少则数日,多则数月,可是这期间不管是出了什么样的大事,只要是需要公子出面的,在你的消息发出去之后,公子总是能够很快就赶回,而后又匆匆消失。从那时起我便开始怀疑,也许公子根本就没有走远,甚至就在莫凉城附近。”
“九公子中毒受伤那一次,我赶着进宫的时候公子明明就在宫中,可是等我到了东宫,却被告知公子已经离开,可是公子却事先知晓了我所需要的解药,并把解药留在了大殿下那里。这世上的事一次巧合是巧合,两次、三次……很多次的巧合碰在一起便不是巧合了……”
听到这里,嘉兰已然心下了然,她定定点了点头道:“姑娘猜得没错,大殿下就是止息公子,止息公子就是大殿下。”
重鸾没有出声,听她继续说下去:“很多年前公子便以止息之名在外行走,只是那个时候公子还是太子之身,事务繁忙,一直被皇上和皇后盯得很紧,少有机会外出,而那个时候,我们待在药谷,是白老头照顾我们。”
“你说的是白袍神医白鹤离?”
嘉兰点点头,“进了药谷的大多是无人收养的孤儿,公子和神医便给我们重新起了名字,皆是以草药为名,神医一边教我们医术一边教我们武功,不过,我与佩兰这几个丫头天生就不是学医的料,只学了一些皮毛就放弃了。”
说到这里,她低头轻轻一笑,重鸾虽不出声,却看得出她笑容里的凄凉。
“当年瑜王殿下设计陷害公子,公子并不是不知道,他是故意将计就计,背下罪名,甘愿被废去太子之位。当初所有人都不明白公子为何这么做,公子却道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自那以后,止息公子之名就开始在江湖上渐渐传开,而公子因为没了太子的名头,整天盯着他的人也渐渐少了,便开始长时间游走在宫外,偶有时候宫里的风声紧了,皇后那边盯得紧了,他便对外声称是外出游历了,实则是回宫应付皇后了。”
重鸾微微拧起眉,能让华瑍不惜以太子之位作交换,潜入江湖之中暗查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嘉兰似乎看出了重鸾的心思,摇头笑道:“至于公子要查的事情,其实直到现在我们都不知晓,这件事他不告诉任何人,其他的任何事他都会交给我们去做,唯独他自己要查的那件事,谁也不告诉。不过,唯一能肯定的是,公子与步清倬有着不亚于姑娘的那种恨意,想来正也因此,所以公子才会不惜一切也要保护好姑娘,助姑娘复仇。
不过,公子待姑娘这么好,还有一个原因,我曾经问过公子,为何可以为了姑娘赔上一切,却对姑娘没有丝毫的男女之情。公子说,他与姑娘之间的感情也许早就超越了男女之情……”
重鸾一怔,这句话似乎是说到了她的心坎儿里,她之所以不顾危险也要查清当年华瑍被陷害之事,也并不是因为她对这个男人有任何恋慕亦或觊觎之心,而是因为他们之间那一股难以言明的……
亲情。
无论是在她第一次见止息公子还是第一次见华瑍,都隐约感觉到了那种亲切感,这两个人在别人的传闻中,原本都是阴冷、难以靠近之人,可是自相识以来,她却从未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一丝冷酷。
记得初见华瑍那日,他笑问她能不能称呼他一声“大哥”,她欣然应下,并非是因为华瑍的身份,也并非是因为他与止息公子、与九华之间的关系,那一声“大哥”真真切切,确是她心中所想。
重鸾不止一次想过,若是自己真的有一位这样的大哥,也许很多事情就不会是如今这局面。可惜的是,她原本应该有的那位大哥,早在二十多年前,刚出生不久,便已夭折……
至于华瑍便也是止息公子,为何要与步清倬为敌,又为何要助她一起暗查当年澜玥阁的事,重鸾不得而知,或许,当真如他所言,他曾与沈峘是好友,两人因为都喜爱收藏名剑而结交,是以澜玥阁之乱后,他才会将害死沈峘的步清倬视为仇人。
前厅的嘈杂之声仍未散去,今天晚上这一闹,怕是要闹到很晚了,有岚音楼这么大一块招牌在这,云鸢今后的路还会很长,毕竟她才十七岁,还很年轻。
重鸾打心底不希望云鸢抱着复仇、报恩、还债的心情而活,若论复仇,凭她之力,今生断无可能,华瑜若是那般就能轻易对付得了,九华和华瑍也就不用一直等到现在才出手,而步清倬也不会选择他作为盟友。
若论报恩与还债,她当初并不知情,只是天真无知地被人利用了,而重鸾亦对她早有防范,最重要的是,重鸾不需要她的任何回报。
相识三年,她跟在身边贴心照顾了重鸾三年,这便是重鸾会选择帮她的唯一缘由。
“姑娘!”嘉兰沉沉喊了一声,重鸾立刻从沉思中回神,一抬头就看到宜文三人满脸严肃地随嘉兰一并走来,重鸾心里咯噔一跳,只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不由得站起身问道:“发生了何事?”
宜文叫一张字条交到重鸾手中,道:“方才我三人正在府中巡逻,突然有人以飞刀送来了这张字条,我们便来请姑娘拿个主意。”
重鸾接过字条一看,只见上面只简单写了六个字:“大理寺有刺客。”
“刺客?”重鸾不由皱眉,嘉兰也忍不住疑惑出声:“大理寺有刺客,却为何要往珞王府送字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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