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回来啦！”霖烟兴冲冲地推开家门，将一大袋子点心搁在院里，等着母亲来装盘乘上。妇人从东厨里出来，将袋子拉开：“哟！是点心啊！谁给的？”“浩勇。”霖烟简单地回复，同时目光还在寻找着那个人。
“小霖回来啦？来，到爷爷这里来，今天提亲的人又来了，我找你商讨一下婚事。”正想出声询问，却被正厅的老人叫住了。
“爷爷。”霖烟点头，乖巧地将老人扶回屋里，“谈什么婚事呀？我还小呢！”老人摸摸她的头，祖辈俩坐在床上：“还小呢？小霖，你都十四了，是该考虑一下了。”“爷爷，人家不都是说女大十八才嫁么？”
“等你十八的时候，咱们世俗山的男孩子们早就娶妻生娃了，你要嫁给谁？”
“那……那就十六吧！”
老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女孩子到了十六才嫁？是不是有些晚了？”
“那您说！”霖烟嘟起小嘴，赌气地一踢腿。
“及笄。”老人抽一口烟斗，缓缓吐出两个字。
“什么？！及笄就要嫁？那岂不是还有一年！不要，我才不要这么早嫁！”霖烟听罢时间，仿佛觉得大祸临头，抱着被褥在床上打起滚来。
老人仿佛早就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立马搬出两个鲜活的例子：“像我们这山野人家，当然是越早嫁出去越好，你娘还有你奶奶，都是及笄时嫁的。”
“哼！”无声的反抗。
老人无视她的抗议，自说自话：“我看那浩勇就挺不错的，对你也挺好的，看见你就脸红，那孩子也憨厚，为人耿直，家境不错，将来你嫁了他，不见得有多差。”
“不要！”
“那你自己考虑，有喜欢的人就来告诉爷爷，爷爷替你说媒，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娃，不论是谁，都会心动的，但是在及笄生辰时，你必须得嫁出去。”
谈话结束，老人收起烟斗，走到侧厅补眠，留给霖烟思考的时间。
她蜷缩在床角，胳膊环住双腿，将脸埋在并拢的膝盖里，轻轻啜泣：“真的，谁都会心动吗……那他呢……”
一晃大半年过去了，及笄迫在眉睫。
最近的言夕夜却变了好多，世俗山的人们渐渐地愿意和他往来，而他的言谈举止中越多了几分尊敬与歉意。
夜里。
“浩勇！你拉我出来干什么啊？”霖烟气喘嘘嘘地跟在男人后面，一只手被他紧紧握着，怎么样都挣脱不开。浩勇将她带到了了月牙泉旁，才松开她的手，将她拥进怀里。
“浩勇……”霖烟微微挣扎，把他推开，“你要干什么？”浩勇挠挠头，不好意思地一笑：“哎，是这样的，那个，你也知道、嗯……我对你的意思，那个，我也十八了，我娘让我赶快娶个媳妇，你看我们俩也是从小长大，要不你就嫁给我吧。”
“这——”霖烟有些犹豫，虽然他为人憨厚老实，肯定不会亏待她，但是，她对她还是缺少那么一丝丝感觉，却又明白，如果自己错过了，就不会再来了。
而却，他那边，不可能吧？
“浩勇，烟儿是我的未婚妻，请你不要来破坏我们现在的生活。”
忽然，冷淡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浩勇愣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弃，灰溜溜地回家了，他知道，论钱财、论长相、论地位，他都不及他。
言夕夜带着怒气，快步走过来，将霖烟拉回自己怀里。
“夜哥哥，你干嘛呀！”霖烟推推他，希望他能放开自己；然而这些小动作却被他直接无视：“那天，我听见了你和爷爷的谈话，我就暗暗下定决心，不会让你成为别人的妻子，让你只能是我言夕夜的人，但我怕大家因为我恶劣的行为而不答应，说我配不上你，所以我这些日子才如此努力。”
听着他同等于示爱的话语，霖烟脑袋低垂，双颊通红；言夕夜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父王寄信给我，说是最晚在明年回去，这期间，我随时都可以回。父王还说，可以把我未来的妻子带回去，不论她是山野村妇还是娇滴滴的小姐，只要我喜欢，他都可以成全，算是这些年把我扔在世俗山的补偿。”
沉默一片。
言夕夜鼓起勇气，虽然很怕被拒绝：“有什么想说的？”
小脑袋始终低垂，在听了他的问话后，先是颤抖了一阵，随后，缓缓地摇摇头。
言夕夜叹口气，将她松开，扭头就走，不带任何的留念：“我去告诉姨姨，明日启程。”
听闻，霖烟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
他要抛下她吗？
虽然在外人看来，他处处欺压她、欺负她，还不给她自由。
可是，只有她知道。
自己的这颗心，早就系在他身上了呵。
背后，忽然被人抱住，小手环在他的腰上，脸颊埋在他后背的衣衫里，压抑的哭声，伴随着一声呢喃：“夜哥哥……”
“她怎么了？为什么产后就会变成这样？！”言夕夜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霖烟，冲着大夫怒吼。
大夫被吓得一阵哆嗦：“太、太子殿下，夫人得的是花柳病，而且已经发展到不可治疗的阶段，请节哀顺变。”
言夕夜扬起手，几乎要将大夫千刀万剐：“庸医！”
“相公、相、相公！”霖烟出声制止，让他坐会床上，“不怪大夫，大夫提醒过我们，本来我的花柳病就很严重了，我却执意要把孩子生下来，索性孩子没事。”
“烟儿……”言夕夜喉头一哽，明白她宁可死，也要生下自己的后代。
霖烟闭上眼睛，用小脸蹭着他略带薄茧的手掌：“我走了，让娘照顾好两个孩子。你放心，我不怨你，这辈子能嫁给你，我已经很满足了。”
言夕夜将她抱起，揽在怀里，一下下拍着她的脊背，哼着两人编的歌曲，像平时他哄她入睡时一样。
霖烟爬在他怀里，任眼泪濡湿他的衣衫，安详地死去。
后记
多年后，我回到了这里，是一代帝王。
将记忆中熟悉的竹子拨开，我看到了她在娘口中听着我和你的故事。
如此熟悉完美的脸庞。
一样看似柔弱却奋不顾身的性格。
两个身影交错重叠。
眼泪，落下，融化了这千年不化的台上雪。
是你，又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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