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南宫烨拉住她的手,低声吼:“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你又何苦上去白白送死?”
“我答应过他们,不管在什么时候,不会抛弃,亦不会放弃!”云不染一脸的平静,“我意已决,你不用再劝,你去找粮草,你放心,有我在,他们不会那么容易死掉的!”
南宫烨哪肯让她去送死,反复劝阻,云不染只是摇头,他情急之下大吼:“染染,他不值得你为他这么拼命!”
云不染愣了愣,嘴角浮起苦涩的笑容:“南宫,我欠他的命!大婚之日,我又令他遭受奇耻大辱,算我欠他的,若能拿下鬼门关,为大萧收复失地,我这件破衣裳欠他的情,也算还清了,银钱两,互不相欠,才好拍手走人不是?所以,这一战,我不是为他而战,而是为自己而战!”
“就算拿下鬼门关,他就会饶过你吗?”南宫烨冷声说:“你别忘了,他可是要我们,不杀**不可还!”
“他说他的,我做我的,我只做我认为该做的事。”
南宫烨轻叹一声:“随你吧!”
亲兵站在一旁聆听良久,亦是感慨万千,叹息连声。
云不染到达山顶时,已是正午时分。
阳光灿烂温暖得不像话,简直就像春天来临。
当然,更有可能,是因为地上洒落的热血太多,满眼的鲜红惨烈,让人忘了寒冷,亦忘了害怕。
先锋营的勇士们是好样的,在短短的时间内,他们竟然已经占据鬼门关的重要位置,孟军节节溃败,全被赶到了半山腰,如果不是因为突生变故,上下夹击,定能一举将鬼门关拿下。
可是……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意如此,夫复何言?
云不染带来了一个火头班,还把山下剩余的军粮全带了上来。
山下的人无所谓,哪怕饿着肚子,最起码不用打仗,实在不行,撤退就是了,可是,已经冲上山的这些勇士们却不同,随着萧军主力的撤离,恶狼道重又被孟军占领,而他们这数千人,虽然占据绝佳防守位置,却等于被数万大军生生的围在了山顶。
火头班生火做饭,云不染和他们一起匆匆填了一些食物在肚子里,再望一眼山下,涌动的孟兵蝗虫般散满恶狼道。
“云先锋,出了什么事?”岳楠身经百战,见萧军主力撤离,便已有了不祥的预感。
“是呀,打得好好的,再战个一天一夜的,这鬼门关就是我们的了,怎么突然撤了?”连城也是百思不得共解,剩下人见状,亦如是追问。
云不染缓缓回应:“我们军粮被劫了!”
众人全都静默下来。
她嘱咐别人不要说,自己却不能不说,如今主力已然撤离,他们有知情的权利。
当然,如果他们群情激动,会把她撕了也说不定。
但是,作为先锋营的指挥和将领,不管是什么样的结局,她都要承受。
“我对不起大家!”她表情凝重,缓缓弯下腰去,“所以,我陪大家一起死。”
“云先锋请起!”岳楠和连城忙上前扶起她,“这又不是你的错,如何能怨你!”
“是呀!云先锋,你已知上山是一条死路,却还是带着仅余的军粮上山,就凭这一点,我们这一群人便是死在这里又如何?”
“我们先锋营本就是死士营,早死晚死都是死,今日借着火炮的威力,杀敌无数,便是死,也够本了了!”
……
众人慷慨激昂的声音让云不染的泪水夺眶而出。
“好,今日我们这数千人,便与这鬼门山绝顶共存亡!”云不染高声道:“南宫将军已去处理粮草事宜,大家拼力支撑,或许事情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既已抱定必死之心,大家反而放轻松,酒足饭饱过后,便严阵以待,等着孟军的进攻。
或许是因为被打怕了,也或许,是因为伤亡惨重,孟军一时半会儿倒也不曾攻上来,整整一个下午,周围一片平静。
云不染站在极顶,看向茫茫雪原,在心中暗暗祈祷,但愿南宫烨此去能找回军粮,再度将危局扭转。
南宫烨这边亦是心急如焚,带着几千人,披星戴月往数百里外的吴祠山赶去。
他到达吴祠山时,云笙和云闪夜羽等人已在吴祠山的雪堆中跋涉了整整一天。
这次运粮,萧逸庭其实十分谨慎,他先是派了最得力的官员尹曾文押送,运粮的兵士,亦是精干强壮之人,就算这样,他还是不放心,过几日又派了云笙等人督促,不曾想,遇粮的人马一到吴祠山,即遇暴雪,风大难行。
尹曾文命人顶风冒雨而行,而等云笙等人赶到时,却只看到一片凌乱的尸体,其中甚至有十来个紫衣人的身影。
“紫衣门?”南宫烨惊愕不已,“紫衣门不是萧陌所立吗?不是都已经清剿干净吗?”
云笙亦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紫衣门倒是提醒了他,离事发地点,距曾经被清剿过的紫衣门旧址,似乎只有一小段路的距离。
一行人前去寻找,果然在那里发现了纷乱的车轮印迹和脚印,小心翼翼的钻入洞中,洞内空无一人,只有那些军粮安安稳稳的停在那里,连车都没有卸。
众人欣喜异常,拉着军粮火速返回战场。
得知军粮找回,军中欢呼沸腾,阮宁两将军当即下令,队伍全力推进,强取恶狼道,攻下鬼门关。
这厢火头营老何头乐呵呵的吩咐起火造饭,米临下锅的那一瞬间,南宫烨突然大叫一声:“等一下!”
众人全都愣住了,呆呆的看着他。
南宫烨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间滚落,他小心的拿了些米,喂到一只待宰的小猪面前,那小猪哼哼唧唧吞进肚,转瞬间,七窍流血而死。
众将士只觉后背森然生凉,后脑勺亦是寒风阵阵。
“这是什么人?太狠了!”老何头瞪大了眼,看着那些白花花的米,突然悲从中来:“这可怎么好?看着粮食不能吃,这是哪个挨千万的,居然在粮米之上下毒?”
南宫烨苦笑。
在粮米之上下毒的始作俑者,其实是云不染。
他之所以突然想起,亦是因为他太过担心云不染,这些日子,不管是看到什么物件,他都能七拐八拐的想到她。
断肠草之毒,无色无味,别说是普通人,便是他这个用毒高手,亦无法辨识出来,他抹了一把冷汗,从身上掏出一根银针,挨个试探。
众人见状,也都有样学样,但凡身上有银器的,全都拿出来试探,试探的结果让大家稍松了一口气。
这数十车军粮,劫军粮的人并未全部下毒,只下了十车百十袋左右。
老何头连拍胸脯,热泪盈眶:“谢天谢地,还得感谢这劫粮的贼厮,好歹手下留了一分情,也给我们留了条生路。”
“他们是太过仓促,来不及下完而已。”南宫烨郁郁的说:“就这五车,也足够毒翻数千人了!”
云笙却茫然不已,他在吴祠山蹲点数月,才发现紫衣人的动向,按理说,自从萧陌处死,紫衣人已销声匿迹,这些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
他百思不得其解,当下也不再想下去,扯着南宫烨问:“云姐姐呢?”
“鬼门关顶!”南宫烨抬头看天,傍晚的光线晕黄,并不刺眼,可是,他却有种要流泪的**。
她还在那里吗?
她还活着吗?
云不染还活着。
但是,数千死士只剩一半了。
而如蝗虫般密密麻麻的孟兵还在不断的往上涌。
乔冲毕竟是沙场宿将,昨晚的冲动,不过是一时义愤,借机发泄而已,现在的他,冷静的很。
一见萧军主力撤退,他就知道,一定有事发生。
派了探子打听,果不其然,萧军居然丢了军粮。
这实在是天助东孟。
一回过神来,他自然要狠狠的修理一下那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女战神,他要亲手活捉住她,看她到底是人还是神。
云不染带着数千死士,死守鬼门关顶。
炸弹自然早就用光了,箭也射完了,眼瞅着石头也快扔完了。
身边,不断有人倒下,很快又有人补充过来,再倒下,如此反复……
但云不染始终没有倒下。
并不是因为她有多神勇,而是那些死士拿血肉之躯护住了她。
她苦笑:“你们护我做什么?是想让孟军活捉我吗?”
“你是女人,男人就当护着女人!”一旁的勇士们话说得十分温柔。
弹已尽,粮已绝。
天已慢慢的黑下来。
一弯残月悄悄升起。
许是料到他们逃不出,孟军也停止了进攻,原地安营扎寨,火红的篝火燃起来,喷香的烤肉勾人心肺,乔冲派人在对面大叫:“只要你们投降我们,只要你们交出云不染,本将军便饶你们不死!”
一个兵士啃着最后的一点干粮,用瑟瑟发抖的声音回应:“放你……娘的……屁!”
因为抖得厉害,惹来孟军的一阵哄笑,云不染也哧地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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