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一声,他的手掌用力拍在孟浪的脑门上,孟浪就此委顿下去,再无声息,手却仍保持着那个掏东西的姿势,一双血泪之眼犹自圆睁。
云不染捂住嘴,几乎要哭出声来,她挣扎着爬过去,颤抖的双手合上了孟浪的眼眸,目光落到他半掩在衣内的手臂,下意识的向里面摸了摸,摸出一张牛皮纸来。
她放在眼底细看,像是一张图,只是上面的字迹已被血迹浸染得模糊,凝神细看,终于看出玄机,这竟是一张牢房的分布图。
在某个地方,用粗重的箭头指着,下面又画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竟像是地道,联想到孟浪刚才的表情,她稍稍明白了些,泪不自觉的涌了出来。
在江舟登基之日,孟浪就已被关入牢房,这图已然破旧发黄,想来有些年头了,也不知是从何处得来,他一向贪生怕死,自然视若珍宝,但在临死之际,却将这条生路指给她。
云不染不太明白他的变化,以前漠然置之,视为草芥,这会儿却又一口一个女儿,实在让人费解,一转眼看到他惨不忍睹的身体,心中不由五味杂陈,她将那图纸递给萧逸庭,说:“你看看吧,这牢房里有暗道!”
萧逸庭却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冷冷的答:“那是孟浪给你的,朕嫌脏!”
云不染摇摇头,垂下眼眸研究图纸,看图中所画,是在牢房的西侧,那里有一只铁柜子,靠墙站着,放些刑具之类的杂物,她对照图纸看了一下,好像铁柜上有一个暗格,是启动地道的机关,只是,离得太远,看不清晰。
她收了图纸,寻思着怎么出去,萧逸庭面色冷峻的立在一旁,许是想到旧事,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一幅生人勿近的暴戾相。
云不染也不去惹他,只是打量着几个狱卒,天气闷热,牢房四面无窗,闷得像个蒸笼,十来个狱卒轮流替换着去外面透气,每隔半柱香的时间,会有侍卫队过来巡视,看管十分严密。
云不染掏出怀中的迷药,估量了一下,量只够迷翻几个人的,这就是说,她必须在侍卫不在的半柱香时间里,趁狱卒换班休息的空儿,拿到牢门的钥匙,抵达那个铁柜,启动机关。
这一切需要极精密的计算,一着不慎,就全盘皆输,她耐心的等待着最佳时机,等到侍卫队刚过去,她就对着牢中某处做精神错乱状,又哭又叫,那几个狱卒好奇,一齐聚上来看,鼻中嗅到异样的甜香之气,顿觉不妙,却为时已晚。
云不染找到钥匙打开牢门,萧逸庭却仍是气鼓鼓的样子,倒似谁欠了他几百张银票,云不染轻声叫:“你到底走不走?”
“朕说过,朕不会用孟贼的暗道!”
“你这人怎么拗呢!”云不染急了,“你是不是特别想死呀?”
“朕不要你管!”萧逸庭坏脾气的叫,“你走你自己的,朕没拦着你!”
“你为救我而来,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
“闭嘴!”萧逸庭气咻咻的叫:“朕再说一次,朕不是为你而来,你算什么?一个丑八怪,还是朕仇人的女儿,朕是脑子坏掉了吗?你少自作多情了!”
云不染愕然,她不明白这个男人中了哪门子邪,不走就不走,她还求着他不成?
她愤愤的转身,径直向铁柜走去,边走边嘀咕:“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就留在这里,等着江舟砍你的脑袋吧!”
拿开上面的杂物,很轻易的找到了那个暗格,轻轻一按,铁柜后面突然闪出一个大洞,云不染转头看了萧逸庭一眼,那货居然把身子背过去了,她叹口气,弯腰钻进洞里。
没走几步,心里终归不放心,又转了回来,不想刚一冒头,就见一队侍卫冲了进来,将她团团围住,她暗暗叫苦,却也不得硬着头皮迎战,忽见面前黑影一闪,却是萧逸庭飞了过来,阔袖扫过,侍卫纷纷惨呼,趁着这空儿,他扯住她的手就往地道里钻,那些侍卫嗷嗷叫着又追过来,萧逸庭皱皱眉头,从怀里掏出一物,在铁柜上重重一划,轻轻的扔了出去。
“轰隆”一声巨响,牢房陡然陷入烟与火的包围之中,浓烟滚滚,侍卫们血肉横飞,鬼哭狼嚎,云不染看得眼都直了,这很明显就是炸弹的效果嘛,可是,这是在古代,怎么可能会有炸弹?
她傻愣愣的站着,萧逸庭却扯着她的耳朵叫:“死丫头,还不走,等死呀?”
两人手拉手,在坑洼不平的地道里摸索着狂奔,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身后的叫喊声再也听不见,这才停了下来。
云不染气喘吁吁的问:“你怎么会有炸弹?”
“什么炸弹?”萧逸庭轻喘着反问。
“就是刚才那个东西呀!”云不染说,“威力好大!”
萧逸庭得意的轻笑,“那叫震天雷,是朕新近研制出来的!”
“你?”云不染愕然,“你会造?”
“怎么?瞧不起人?你能造连弓驽,朕就造不出来震天雷?”萧逸庭不服气的样子像个十足的小孩。
“我哪敢呀!”云不染哭笑不得。
萧逸庭冷哼一声,问:“刚刚明明已经钻进地道了,又跑出来做什么?”
云不染叹口气,答:“虽然你不是为我而来,可是,却顺便救了我,我是很讲义气的人,当然要跟你同进退!”
“蠢!”萧逸庭不悦的说:“好好的,糟蹋了朕一颗震天雷,朕本来要留着去把江舟和他的朝臣一锅端的!”
“你来孟国,就是为了端他们?”
“当然!”萧逸庭飞快的答:“你以为朕是为了你吗?你还真是多情!”
“好了,从现在起,我不多情了,还不行吗?”云不染叹口气,“刚才在牢房里,你把我扔出去时,我就知道你不是为我而来,放心好了,我再多情,也多不到你的头上去!”
萧逸庭轻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拉着她的手一路向前。
地道里很黑也很潮湿,阴冷中夹杂一股腥臭之气,似是有什么动物腐烂的气息,地上也湿答答的,脚踩在上面软而滑,云不染跌跌撞撞的向前走,有好几次差点滑倒,好在萧逸庭稳稳的拉住了她。
走得精疲力尽,面前还是黑漆漆的,真正是伸手不见五指,云不染走得心惊胆战,忍不住问身边的萧逸庭:“你说,这地道还有没有头?”
“朕怎么知道?”萧逸庭冷冷的答:“都已经进来了,洞口也被朕炸蹋了,咱们只能一条道儿走到黑!”
“那要是,永远也没有尽头怎么办?”云不染虽然胆大,但在黑暗中待了那么久,还是难免胡思乱想,“如果这条道得走上十天半个月的,我们不饿死也得闷死。”
“放心吧,我这儿备着干粮和水呢!”萧逸庭摸索着从身上解下水袋递给她,云不染喝了一口,心情平静了些,又跌跌撞撞的往前赶。
洞里一片黑暗,也不知到底走了多久,两人都有些坚持不住,云不染更是气喘的厉害,她所承来的这具身躯本来就弱不惊风,平时里只所以活蹦乱跳,全凭她的精神气撑着,可是,在这样暗无天日的环境中,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萧逸庭倒还是一幅淡定的模样,平静的说:“这里的地好像比较干,坐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两人背靠背坐下来,云不染只是胡思乱想,越想越怕,猛一回首,却觉萧逸庭似已不在自己身边,不由连声叫:“你在哪?你在哪儿?”
“鬼叫什么呢?”萧逸庭不耐烦的说。
“你去哪儿了?”云不染怯生生的问。
“去前面探探道儿。”萧逸庭说:“应该快到头了,你没觉得,这地道内亮了一点吗?”
云不染摇头,她的视力是很好,可是,那是在有光的情况下,在这种环境中,她两眼一抹黑,什么也看不到,摸索着去抓萧逸庭的手,惹来对方一声讥笑:“现在知道朕的好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云不染装聋子不吭声。
好在萧逸庭的话虽说得不好听,倒也没甩开她的手,反而攥得更紧了些。
“你说,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呀?”云不染害怕的问。
萧逸庭语带讥讽:“什么我们呀?朕才不会跟你死一块儿!朕就是死,也得爬出去找个美人儿陪着死,免得做了鬼,还得看你这张鬼脸!”
“喂,你说什么呢?”云不染被他损得火大,一时也忘了害怕,扯着嗓子叫:“谁是鬼脸呀?我虽然算不得国色天香,也尚称清秀吧?有你说得那么不堪吗?”
萧逸庭只是嗤笑,拉着她的手又大步前行,两人一路斗嘴吵闹,你一句我一句的,也不知又走了多久,眼前不再是一片漆黑,变得灰蒙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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