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已躺在一个树木做成的简易担架上,高演和云笙等人,正抬着她慢慢前行。
她躺在那里,能看得清天上的白云一朵朵,悠闲的浮游在澄澈的蓝天上,能看见碧绿的山野,不知名的小花如星星般点缀在其中,这一切,原本都是那么美好,她以为自己已经将这份美好抓在了自己手中。
可是,南宫烨死了。
南宫烨不在,这一切,陡然间变成了单调的黑白色。
大萧皇宫,甘露殿。
京都的这一场暴雨来得比西南边境要晚一点,但是,虽然晚,却比西南的那场暴雨来得更加凌厉。
风在吼,雷在咆哮,大雨疯狂的从天而降,在暗夜里,粗大的雨线如箭一般闪着寒光,狂风卷着暴雨,像鞭子一样狠狠的抽打在室外的每一件物体上,那些亭台楼阁,那些花草树木,甚至甘露殿廊前的那几根柱子,都在暴雨中变了模样,竟像要摇摇欲坠一般。
萧逸庭就是在坐在屋子里,依然能感受到那种地动山摇般的气势。
他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的执起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茶香四散。
外面有人顶风冒雨闪了进来,身上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水,眸子却似暗夜之鹰一样闪亮,是魏景。
魏景附在萧逸庭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萧逸庭的嘴角轻扬:“好,很好,西南大捷,待南宫和云妃回来,朕要好好的赏他们!”
魏景低笑,“皇上,西南是大捷了,我们这边,也该开始了。”
“是,朕就稳稳的坐在这里,看逐相给朕排的好戏!”他浅笑的嘴角带着让人揣摸不透的邪气,鬼魅的气息从他身上迅速弥漫开来。
魏景微微顿首:“皇上放心,臣等会督促他,好好的演这场戏!”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响起极细微的声音。
几个黑影同时从甘露殿的阴影里闪出来,静静的护在萧逸庭的周围。
萧逸庭端起茶细啜了一口,沉声道:“你们听到了吗?那是好戏开始的鼓点,血滴子的声音,果然动听!”
话音刚落,暗夜中就见一轮寒光袭来,穿破甘露殿前密密的雨帘,直向萧逸庭袭来。
萧逸庭轻轻抽了抽鼻子,鲜血腥臭的气息弥漫开来,他皱了皱眉,说:“好臭!影响朕喝茶的心情!”
应着他不耐烦的声音,甘露殿檐下突然光华毕现,一轮更大更圆的光影将那轮寒光遮住,在殿前纠缠,游移,发出金石撞击的“铿锵”之声,那声音如此之大,生生的将暴风雨的声音掩了去。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光影出现,紧接着,是如鬼魅一般的人影,雷声咔嚓,闪电幽蓝,照出甘露殿前的院落里,数十条上下翻动的身影,那些身影在奋力的纠缠着,厮杀着,却不曾发出一丁点的人声,至多只能听见刀剑武器撞击的声音,若是雨声没那么大,或许可以听到人的闷哼之声。
萧逸庭敛了双目,目光淡然,又给自己斟了杯茶。
他的手势沉稳,气息均匀,间或还轻声跟身边的莫鱼和苏澈探讨一下茶道,“新茶就是香,喝起来,醇厚鲜爽,瞧起来汤色鲜亮,甚合朕意。”
等到他喝到第三杯茶时,院内的杀声已停。
暴风雨却依然没有止歇的样子,像是天河被撕开了口子,疯狂的流淌,将院中喷溅的鲜血尽数洗涮干净。
萧逸庭站起身来,惬意的舒了个懒腰,信步迈出殿堂。
莫鱼在一边说:“外面雨大,皇上别湿了衣裳!”
“无妨!”他淡漠的说:“朕若不湿了衣裳,那血影怎肯露形?”
冷笑一声,他身子急速的掠过雨帘,直向檐角的一抹寒光逼去。
血影门果然不同寻常,第一轮的厮杀不过是走走过场,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重头戏吧?
数十道黑影如暗夜蝙蝠一般,从檐角屋顶的阴影处飘落下来,手里的兵器闪着诡秘的红色光芒。
疾风骤雨中,又一轮厮杀拉开帷幕。
这一战,直到暴雨停歇才止,天边透出微亮,萧逸庭拄剑喘息,看着天边的那一点点鱼肚白,他微笑说:“天快亮了!”
话刚说完,就觉胸内气血翻涌,喉间一阵腥甜,他再也支撑不住,人直直的向后躺去。
“皇上!”众人大惊,纷叫着飞扑向前。
西南边境,深山。
云不染突然一翻身从担架上跳了下来,疯了似的往悬崖处跑。
云笙等人大惊失色,丢了担架,慌慌张张的去追,云不染边跑边放声痛哭:“我不相信,南宫不会死的!他一定还活着!”
她的速度极快,待到众人追到她时,她人已至悬崖边,从身上解下用于攀爬时的绳索,将一头在悬边的一棵大树上固定,另一端绑在自己身上,毫不犹豫的滑了下去。
众人齐声惊呼,欲待伸手去拉,却哪里拉得住?
云不染做这样的事,并非冲动,她不能接受南宫烨已死的事实,就像,她从来也不接受自己父母已殉职,他们的尸身始终没有找到,虽然很多人都说,已经被炸弹炸成了碎片,可是,她还是宁肯相信,他们活着。
这是一种执念,近乎可怜的一种执念。
她带着这种执念手脚齐动,尖利的石块树枝磨破了她的身体,她却丝毫不觉得痛,只是,每下滑一寸,她心里的希望便少了一分,因为越接近悬底,南宫烨生还的可能越小。
她将绳子放了又放,下面仍似没有尽头,她抹了把脸上的汗,继续下滑,目光同时搜索,也不知把这崖壁看了多少遍,在一根粗壮突起的藤枝下,她突然看到了一个人影。
她迅速向那边攀爬而去。
近了,更近了,及至看到那片在风中飘摇的衣角时,她的心里一阵狂喜,是南宫烨!
只是,等到靠近时,心却一下子又凉了。
南宫烨俯身身下,被树枝挑着,竟然一动也不动。
她急急的叫了两声,他却仍是没有反应,此时她已经爬到了藤蔓间,伸手将他抱了过来。
这一抱,不由暗叫不妙,她忘了自己现在的这幅身体身量纤纤,远非现代时那样高挑结实,当然,就算是现代时那具身体,依然因为体能的问题险遭淘汰,更不用说现在的这具小身子骨了。
南宫烨体形修长,看起来瘦,实则身材却是再结实不过,又借着一压之力,云不染龇牙咧嘴亦撑不住这一压,手一松,南宫烨陡然坠落,她尖叫一声,几乎心魂俱失,拼了全力去抓,两手虽然抓住了南宫烨,身上未放完的绳子却在两个人的重量下急速下滑,只听“嘭嘭”连声,绳子居然接连断了好几股。
云不染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了眼。
这时,就听身底有人叫:“染染,放手!”
她猛地一怔,低头一看,不由大喜过望,涕泪满脸,她又哭又笑的叫:“南宫,你没有死?太好了,你没死!”
南宫烨是被袁刚拖下悬崖的。
他本已将袁刚打败,不想袁刚诈死,竟然拼尽最后一口气,将他拖下了悬崖,他落崖时头碰到崖壁,当时就晕了过去,只是晕迷前死死抓住一物不放,如果不是这悬崖险峻,从无人至,各类藤蔓长得异常粗壮结实,他此番必死无疑。
可是,就算现在,怕是亦然生存无望了。
“嘭”地一声,绳子又断了一股。
很显然,这根绳子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如果只有云不染一个人,应该可以安然而返。
所以,他微笑着又叫了一遍:“染染,放手!”
“不放!”云不染拼命摇头
南宫烨苦笑,“如果你再不放手,我们两人,一个也活不成!”
“活不成就活不成!”云不染瞪眼大叫:“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你别想先溜。”
“我不想你死!”南宫烨仰头看着他头上方的云不染,目光温柔:“听话,放手!”
云不染看到南宫烨没死,一时高兴,也懒得管自己身在险境了,笑嘻嘻的摇头,说:“我不会放手的!你一个人到那边多寂寞?我陪着你好了!”
转而又非常无厘头的想,自己穿越到这个异世,是因为坠到了护栏下,自己和南宫烨一坠,会不会就此再穿越到现代呢?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就太好了!
死到临头还做白日梦的人,真心不多,但是,很遗憾,她云不染是一个。
见她一脸的无所谓,南宫烨也没了招,他被云不染抓住手臂,根本就不敢动弹,正在那里犯愁,忽觉一滴水滴了下来,抬头一看,云不染面红如霞,脸上汗水淋漓而下,显然已在勉力苦撑,见他回头,却仍是咧嘴一笑:“完蛋了,南宫,我快撑不住了!早知道有这一劫,就该让你减肥了!”
南宫烨明明泪已盈了眼眶,听她胡言乱语,不由“噗”地一笑,心里也突转平静。
平静下来后,他的大脑转速飞快,目光在崖壁上一掠,已有了一个极为冒险的计划,当然,这样的计划十有**会坠崖而死,但是,左右都是死,就当死前再挣扎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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