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莞宁快步进了寝室。
徐沧还在床榻边施针。
钱大夫和慧平大师满面喜色,却未出声,免得惊扰了全神贯注的徐沧。
顾莞宁在临近床榻边时,也稍稍冷静下来,放慢脚步。目光迫不及待地看了过去。
萧诩果然已经醒了。
大约是在床榻上躺得太久的缘故,萧诩的目光有些茫然。身上金针未除,身体有些僵硬。他动也未动地继续躺在那儿,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顾莞宁两步便到了床榻边,轻声呼唤:“萧诩。”
直呼天子的姓名,是“大不敬”之举。不过,在场的几人都已习惯适应了,无人露出讶然的神色,反而各自对视一笑。
皇上昏迷两天两夜,皇后娘娘一直守在床榻边,可见帝后情深。此时皇上醒来,最高兴的人,非皇后娘娘莫属。
床榻上的萧诩,反应颇为迟缓。
顾莞宁声音入耳的刹那,他眨了眨眼,并未看过来。
顾莞宁满心喜悦,也未介怀,又轻声喊道:“萧诩,你总算醒了。”
萧诩终于清晰地听到了她的声音,目中闪过巨震,吃力地转头看了过来,正和顾莞宁目光相对。
顾莞宁满面笑容,目中闪着毫不掩饰的喜悦光芒,温柔又专注地凝望着他。
萧诩瞳孔骤然收缩,一瞬间,情绪激动至极,似要张口说话,却没发出声音。气血翻涌之下,再次昏迷。
……
这反应,和她预期中的自然不同。
顾莞宁哭笑不得,心情倒是轻松了许多。
只要他醒了就好。便是再昏睡几个时辰也无妨,总会再醒来。
徐沧此时也站起身来,释然笑道:“皇上昏睡了两日两夜,气血不够通畅。刚才骤然醒来,情绪颇为激动。这才再次昏睡。娘娘不必忧心,想来皇上很快就会再醒来。”
“徐太医辛苦了。”顾莞宁心情极佳,声音比往日和蔼亲切得多:“钱大夫慧平大师也辛苦两日。先各自去歇着吧!”
徐沧笑道:“钱大夫慧平大师去歇着无妨,微臣却得守在这儿。皇上身上的金针还未除,再着,皇上身边也离不得人。还是微臣留下最合宜。”
这倒也是。
徐沧医术最佳,又在皇上身边多年,深得帝后器重。此时他留下确实最合适。
钱大夫和慧平大师也未矫情,各自告了退。
徐沧又温声劝慰顾莞宁:“这两日两夜,娘娘一直守在皇上身边,几乎未合过眼。不如趁着此时也去睡上两个时辰。待皇上醒来,微臣再让人去叫醒娘娘过来。否则,皇上见了娘娘这副模样,不知何等心疼。”
顾莞宁也确实累了。
连着两日两夜没睡,日夜心中焦灼难安,一颗心像被放在火上煎烤一般。在众人面前,还得强做镇定,哄着闵太后和几个儿女……
便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
“好,本宫先去睡上片刻。”顾莞宁笑着说道:“皇上一醒,便让人去叫醒本宫。”
……
顾莞宁平日很少宿在福宁殿里,此时挑了最近的一处寝室睡下。大概是太过困倦之故,头刚沾上枕头,便很快入了眠。
她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中,萧诩被铁索捆束,悬掉在悬崖边,摇摇欲坠。
她惊恐不已,飞步上前,一把抓住萧诩的手:“萧诩,快些上来。”
萧诩不能说话,只定定地看着她,目中分明流露出求救之意。
阿宁,救我!救我!
顾莞宁用尽全力,想将萧诩拉上来。手中却一沉,身子不由自主地被萧诩一起带着滑落悬崖……
顾莞宁霍然惊醒,猛地坐直身子,额上已是冷汗涔涔。
守在床榻边的琳琅也是一惊,迅疾凑上前来:“娘娘,你这是怎么了?莫非是做噩梦了?”
熟悉的温婉脸孔,令顾莞宁狂乱躁动的心平稳下来。
顾莞宁定定心神,低声道:“大概是这几日太过疲累,我一睡下,便觉得浑身沉重。刚才做了一个噩梦,被惊醒了。”
琳琅心疼不已:“娘娘确实太累了。现在时候还早,皇上还未醒,娘娘再睡会儿吧!”
顾莞宁嗯了一声,再次闭上眼睛。
这一回,她没有再做噩梦,睡得很沉。只是,睡梦中,眉头总不自觉地微微皱着,未曾展颜。
琳琅轻轻地为顾莞宁掖好被褥,目中满是怜惜和心疼。
这两日两夜,顾莞宁心思繁重,精神一直十分紧绷。现在骤然松懈下来,才会这般疲惫。只盼着皇上能早日痊愈。如此,顾莞宁才能卸下肩头重担。
一个时辰过去,同样熬了两夜没睡的琳琅倦意上涌,倚在床边也睡着了。
……
守在床榻边的徐沧也打了个盹。
不知多了多久,徐沧忽然觉得全身莫名地泛起凉意,下意识地睁开眼。
躺在床榻上的萧诩,不知何时醒了,此时,正睁着眼看他。
萧诩的目光冰冷而奇异,闪着令人心惊的寒意。
相识多年,徐沧从未见过萧诩这样的眼神,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试探着喊了一声:“皇上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也不叫微臣一声?”
皇上两个字入耳,萧诩全身似微微一颤,迅速闭眼。
再次睁眼,萧诩眼中奇怪的光芒和寒意已尽数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大病初愈后的虚弱无力。
“徐沧,”萧诩两日未曾进食,声音十分微弱:“现在什么时辰?”
徐沧将那一丝奇异的感觉抛在脑后,低声答道:“刚过午时。皇上昏迷两天两夜,一直未用膳。微臣这就让人送些好克化的米粥来。”
萧诩略一点头。
徐沧起身走到门边,喊了一声贵公公。
一直守在门外的小贵子立刻推门而入。见床榻上的萧诩睁眼醒了,小贵子也是满心欢喜,立刻道:“奴才这就让人准备米粥。”
又笑道:“皇后娘娘还未醒,奴才去通禀娘娘一声。娘娘若是知道皇上醒了,不知何等高兴。”
听到顾莞宁的名字,萧诩全身有一刹那的僵硬。好在盖着厚厚的被褥,无人窥见。
萧诩低声道:“不必,让她好生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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