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傀儡虫

凌风持人皇剑，遥对骨渊当中强行扭转身躯，引得整个大地震颤不已，如要塌陷的青魔象。

落足之处，起伏不定，如踩在轻舟上，泛于波涛里。

可以想见，用不太长的时间，青魔象以其刚猛莫京的力量，愈发活动开来的关节，终究是能从这个骨渊当中脱身而出的。

留给凌风的时间不多了。

“嘶！”

一剑出，撕风之声刺耳，本源一剑，全力施展，轰了青魔象避无可避的眼皮上。

一个白点，一个凹陷，墨绿色的，俨然干涸了一般的血液从眼角流出来。

一剑，两剑，三剑……

火星四射，剑出如雨。

青魔象若不是已经不能算是有生命的存在了，怕是会真切地领悟到什么叫做“我为鱼肉人为刀俎”。

脚步声渐近，飞泠和强朵已经赶到，用不了多长时间凌风这边又会多出几个生力军来。

强朵且不论，单飞泠的标枪在这个时候就是对青魔象最大的威胁。

眼瞅着，飞泠和强朵离骨渊只有三五步距离，二女脸上都带出了放松之色，恰在此时，异变突生。

“刷……”

九色光辉，自骨渊之中迸射而出，仿佛是一道彩虹从中升起，如此形容也不及眼前情况之绚烂，之美丽。

飞泠和强朵可没有半点爱美之心，两人心中都是咯噔之下，不知道骨渊当中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九色光辉又是从何而来？

她们不知道，凌风却看得清楚。

在那九色光辉迸发出来的一瞬间，青魔象庞大的身躯停止了挣扎，停止了躁动，仿佛一尊雕像，要僵硬地凝立到风化成沙的时候，再无生命气息，完全看不出肆虐象冢，紧追在他身后不放的威势。

青魔象“死”了，另外一个东西却活了。

在青魔象的眉心处，裂开了一道口子，从中爬出了一只只有一寸来长的小虫子。

小虫子又肥又短，憨态可掬，全身上下几如透明，肉眼就能看透表面，看到内部的脏器、肠子。

这样的小东西，全身上下却在散发着绚烂的光辉，一对漆黑黑的小眼睛更是“嗖”地一下，凝在了凌风的身上。

九色光辉如有实质，托着小东西飞起，在骨渊上空稍稍一顿，电射往凌风。

观其去向，亦是凌风的眉心所在。

“小心！”

飞泠和强朵脸色大变，大叫出声。

她们连想都不用想，压根也没有空暇去想，本能地觉得毛骨悚然，那小小一只虫子，好像有无边的恐怖。

两人几无先后之分，向着凌风所在的地方扑去，只是双方还差着几步距离，若无意外，怎么都是赶不及的。

凌风的全部心神，全部注意力，也瞬间凝在了虫子的身上。

他手一抖，强行止住了要挥剑刺出的冲动。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中诸般念头闪过，霍地一下，好像遮天的迷雾被驱散，一切都显得清晰了起来。

“原来如此。”

凌风恍然大悟，很多疑问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他们尾随其进入象冢的那头战象会死而复生？

为什么象冢中战象骸骨无数却不会对他们构成阻碍？

为什么这头明显是战象之始祖的青魔象时隔无数年还能“死而复生”，威势惊人？

……

一切的答案，都着落在这只好像脆弱到极点，只要一剑就能将其削为两断的小虫子身上。

这一剑，凌风没有挥出去。

无他，谨慎而已。

他此刻想得通透，黄钟大吕般的声音在心中响起。

“这头虫子应该叫做傀儡虫吧，无论是之前那头战象，还是青魔象，全都不管是它的傀儡罢了。”

“至始至终，我们的对手都是它！”

“这头傀儡虫无法驱使那些尸体，却能驱使两头战象，双方之间的区别应当就是是否血肉之躯了。”

“只要血肉尚存，这头傀儡虫就能遁入对方体内，强行驱使之！”

“它现在打的，也是一样的主意！”

凌风现在头脑一片清明，九色光托着那头虫子，离他只有一剑之地。

显而易见，傀儡虫是判断出青魔象再无作为，这从离开临时的躯壳，直扑凌风眉心，要将他变成下一座“房子”。

凌风对这不请自来的房客，自是半点好感也无。

他不出剑，是因为过去在迷神天，他亦曾见过类似的生灵。

“啼魂！”

“啼魂能化实为虚，遁入对方体内，进而掌控住对方躯体，不过却有其限制。”

“在这方面，这头傀儡虫当更胜一筹，荤素不忌，那么它应当也有着与啼魂相似的异能，非刀剑所能伤！”

凌风心中洞若观火，强行止住了一剑刺出去的冲动，另外一只手并指成剑，按在自家眉心上。

“轰……”

一声轰鸣，蓦然爆发了出来。

飞泠和强朵两个急赶过来的女子脚步一顿，上半身为之后仰，好像有狂风险些将她们给吹跑了一般。

地面上，烟尘，骨粉飞扬，更有不少零散的骸骨咕噜噜地向外卷去。

空气中浮现出了一道道波纹，化作冲击波导致了这一切。

波纹的中心处，傀儡虫凝于虚空中。

进，不能进；

退，无可退！

凌风全面爆发精神力量，如一**的大潮蜂拥而出，强行止住傀儡虫的身躯。

比起刀剑来，显然这个更有效果。

事实上也是如此，就在凌风爆发出精神力的那一瞬间，几无先后之分，傀儡虫绚烂瑰丽的九彩之躯一下子朦胧了起来，化实为虚，好像一道残影一般，速度更是激增了数层不止。

如果凌风没有多留一个心眼，大大咧咧地一剑刺出，现在怕就糟糕了。

战场，就将从这象冢中，挪移到他的紫府内部。

战于城，则杀人盈城；战于野，则杀人盈野。

从来战争就是破坏，这场战斗要是发生在凌风的紫府当中，即便是战而胜之将傀儡虫驱赶出去，对凌风的伤害也是无法想象的，重则身死当场，轻则变成白痴，那种感觉他可是一点都不想体验。

关键时刻，凌风选对了！

“呼……”

凌风、飞泠、强朵，三人同时长出了一口气。

与二女相比，凌风还放松不得。

接着玄之又玄的心神联系，他清晰地感觉到了精神力量反馈回来的，属于傀儡虫的愤怒、不甘、残暴……

拔河一般的拉锯，在方寸间不住地进行着，重复着。

上一刻，傀儡虫距离凌风的眉心只有一拳之距；下一刻，傀儡虫又被推出去了一尺之地。

前前后后，来来去去。

凌风沉浸其中，全部心神集中还不觉得，飞泠和强朵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坐上车一般七上八下，险些从喉咙口蹦出来。

这是完全超过她们理解范围内的战斗，二女空有一片拳拳之心，却不能，也不敢插手分毫。

“怎么办？怎么办？”

飞泠失魂落魄，既像是问向强朵、凌风，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强朵比她好不到哪里去，自然没法回答她。

凌风倒是想回答来着，偏偏全部心神力量都集中冲击了出去，欲要出声，却分心不能。

时间，随着二女额上不住滑落的汗水流逝着。

谁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只知道她们脚下的土壤上都显得潮湿了起来。

她们两人流淌出来的汗水，加起来还不如凌风一人。

这段时间以来，凌风真切地感觉到心脏跳动越来越乏力，眼中在渐渐失去焦距，精神在不住地涣散，眼看就要抵挡不住了。

“以己之短，敌人之长！”

“何其愚也！”

凌风觉得就好像走入了死胡同一般，而且还是骑虎难下。

他与傀儡虫之间的拉锯，随着时间流逝，对他越来越是不利了。

过去的几个呼吸间，傀儡虫离他眉心最短的距离只有两指厚，最长的亦不过一尺。

只要稍稍一放松，战场就得移入他的紫府了。

同时，随着距离的靠近，精神上交锋的持续，凌风隐约能感觉到傀儡虫的情绪变化。

从一开始的愤怒，到接着的着急，到此刻的欢喜，清泉般地涌来。

即便是到了这个地步，凌风依然冷静无比，甚至比之前设计陷青魔象于骨渊时候还要冷静。

他的目光落在傀儡虫身上，不住地找寻着其弱点。

“九彩光辉渐竭，它也到了强弩之末。”

“原本晶莹剔透如同透明的身躯显得浑浊了不少，看来它不能脱离其他生灵的肉身，单独地生活在外面，不然离死不远。”

“只是……”

凌风渐渐有点焦躁了。

他不能肯定，是他先支撑不住，还是傀儡虫先力竭，先在外界得不到肉身滋养而死亡。

“难道只能赌？”

凌风暗暗摇头，无数个念头飞快地在他的脑海中转过。

一个念头生，一个想法被否去，轮转之速，无法言述。

就在凌风全力思索的时候，一道灵光，如惊雷般，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等等！”

“我好像忽略了什么？”

凌风的目光重新落在傀儡虫的身上，想起之前对它的诸般观察与判断，终于明白他忽略什么了。

“哈哈哈，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我算不上智者，却险些一叶障目，死得冤枉！”

若非酣战正浓，他几欲放声大笑。

“现在，你死定了！”

凌风冷冷一笑，通过心神交锋，将这一个念头传递了过去，傀儡虫的身躯猛一僵。

“哐当”一声，人皇剑直插而下，没入地面，只余下剑柄在外。

凌风原本握剑的手，缓慢而坚定地，一点一点地收回。

转眼间，飞泠和强朵二女眼前就变成了如下景象：

凌风一手按在眉心，一手缓缓地，捏向了傀儡虫。

“唧唧唧唧……”

飞泠和强朵脑子里一蒙，似能听到惊慌的叫声。

在凌风即将合拢的手指里，傀儡虫先是虚化，又为精神力量冲击重新化为实质，拼命地扭动着，终究不能逃过凌风的五指山。

大局，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