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观察飞泠,心中奇怪的时候,飞泠迈着沉重的脚步,踏遍了村中各处。
她在不住地翻动着村民们的尸体,原本就苦战一日,气力衰竭,飞泠依然是咬着牙,一个个地检查,好像是想找出有谁还有一口气,有谁还能够救治。
然而等待她的,是一次次的失望,一次次的徒劳,不知不觉中,他们两人就走到了村子的后头。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呜咽”,突然从旁边一处倒塌的房屋后传来。
飞泠与凌风神色一动,飞奔而至。
到地方一看,的确是有东西在发声,不过那并不是人,而是一头小牛犊子般大小的狗。
呜咽之声,正是从狗身上发出的。
它好像完全不曾察觉到凌风和飞泠的到来,不住地用潮湿的鼻子顶着身前的一具尸体。
那是一个小女孩的尸体,怎么看都不会超过五六岁的样子,其身材恰好与屋后的一个水缸相差无几。
水缸此时早已破裂,水流遍了四处,碎片洒落多有,无论是水还是碎片,又大都集中在小女孩伏尸的所在。
狗的旁边,一头三尺长短的飞蛾倒毙在地上,它的身子翻转露出了五色斑斓腹部,尾部有一根针从体内探出,其上染满了血迹。
这头小飞蛾身体几乎被撕烂了,看伤口显然是那条狗的手笔。
看到眼前这一幕,凌风心中悲凉,以他的经验轻易地就将一切还原。
想来,当时飞蛾荒兽袭击村子,小女孩的家人将她藏在水缸当中。不曾想这个举动,到底还是救不得其性命,小女孩被那头小上不少的飞蛾发现,一针破开了水缸,也要了小女孩的性命。
小女孩家中所养的狗这个时候赶来,与小飞蛾荒兽搏杀,最终将其给撕碎了。
狗并不是没有付出代价,凌风在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就发现其眼中神光在不住地暗淡,腹下血流不止,显然也是命在旦夕了。
它好像完全不会察觉到痛,不住地以潮湿的鼻子拱着小女孩,呜咽有声,似是搞不懂小女孩为什么不像是往常一样跟它玩耍,为什么要躺着一动不动凌风与飞泠久久地站在那里,看着那条狗耗尽了最后的气力,哪怕到了临终的时候,它还在呼唤着,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硕大的狗眼中有泪水滴落了下来。
这一幕,似是浓缩了整个村子,整个原始界人族的悲哀,也唤醒了,触动了飞泠。
只见得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疲惫的膝盖再也无法支撑她的身体,整个人跪倒在了血泊之中,泣不成声。
听到她的哭声,凌风反而松了一口气。
这一声不曾哭出,积郁在体内,或许之后就是大病一场,损及了根本。
七情从来最伤身。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东方天际亮起,阳光一寸寸地照亮村庄,最后落在了飞泠和凌风的身上。
似是感受到了阳光的温暖,飞泠渐渐止住了哭声。
“飞泠。”
这个时候,凌风终于开口了,“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第四百七十七章 风雨山中遇
“以后?”
飞泠茫然了,她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要怎么办?一直是村中宿老跟她说要做什么,是村中的长者安排她修炼,安排她通过不断的练习,不断地与荒兽搏杀来接近本源。
从成为本源武者之后,飞泠一直在家与战场上两头来回,突然间没有了家,没有了熟悉的人,没有了安排下来的任务,竟是茫然无所依,无所适,空落落的如浮萍。
人说: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现在的飞泠,恰似那沙鸥,不知道要落向何处?
她此前的悲哀,何尝没有几分对未来的恐惧与茫然所导致。
凌风耐心地等待着,片刻之后,如愿地在飞泠的眼中看到了茫然到坚毅的变化。
“我要杀荒兽!”
“我要让天下人,再不要发生这样的悲剧。”
飞泠字字如她手中电射而出的标枪,干净利落,明确无比。
“怎么杀?”
凌风淡淡地问道,目光始终不曾离开她的眼睛。
飞泠握紧了手中的标枪,表明了态度。
“一个人?”
凌风再追问,“你觉得你一个人,就能杀尽天下荒兽?”
飞泠摇头。
再是悲愤,基本的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早先若非是凌风的出现,她就是葬身荒兽空中的下场。
“那就跟我一起,我们去希望之地!”
凌风道出了他的目的,“我要前去寻找我的朋友,去寻找获得本源的方法,去寻找提高自身的方式。”
“你跟我一起。”
“只有在那个地方,你才能得到足够的助力,才能够杀尽荒兽。”
凌风并没有刻意煽动,他所说的话,本就是飞泠此刻唯一的选择。
飞泠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沙哑着声音道:“好,我们一起去!”
这话出口,她不觉间松了一口气,连她自身都不曾察觉,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此前,她带着凌风回村中,有几分报恩的意思,但到了村庄,其他种种也就与她无关了。
谁知道,一场悲剧,却将他们两个绑在了一起,飞泠此刻再看凌风,感觉自然与此前不同了。
“那我们就出发吧。”
凌风看了一眼天色,如是说道。
不仅仅是为了天色,更是不想让飞泠继续在这个伤心地继续呆下去。
飞泠默默地点头,寻了火源,犹豫良久,还是将村子点燃。
于是乎,浓烟与火焰当中,整个村子陷入了火海,一切都被抹去;
在火与烟的背景映衬下,凌风与飞泠两人踏上了前往山外平原,前往希望之地的旅途。
离开了村子,在飞泠沉默地引领下,两人一路向南。
凌风刚很想多了解一下原始界的情况,本源武者的消息,想要对这个世界有更多了解,日后无论是寻找黄裳等人,还是获取本源之力,都有不小的帮助。
几次想要开口,到头来都换做了一叹,凌风终究没有问出声来。
“哎,飞泠此女,犹自未能从丧尽亲友的打击中恢复过来,罢了。”
凌风看着前面失魂落魄的飞泠,眼中露出几分怜悯之色。
此刻的飞泠,与那鹰击长空,驾驭飞禽与荒兽搏杀的矫健英姿相差甚远,要不是亲眼见得其变化,凌风几乎无法将她们联系在一起。
走了不知道多久,当是到天明的时候了。
凌风望了望天色,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随着天明,他看到的不是日出东方,万丈光芒,而是阴云密布,闷雷滚滚,整个天宇黑沉沉地压下来,在酝酿着暴风雨。
凌风正想开口让飞泠快些前行,寻个能避风雨的所在,就在这个时候,飞泠毫无征兆地开口了:
“你知道吗?除了大长老外,他们都把我当成异类。”
“什么?”凌风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想起在村中所见的那些高大身体,哪一个都超过他在迷神天所见过的最高大者。
飞泠在女子当中算得上是矫健健美的了,但还是在迷神天女性的那个范围内,与原始界土著相比,的确是“异类”。
她好像不在乎凌风有没有明白她的意思,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成人礼上,村里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要带着武器单独去狩猎,然后晚上举办篝火舞会。”
“我猎到的是荒兽是最大的,最强的,可是……可是……”
飞泠的声音里带着落寞,带着伤心,“没有人愿意和我跳舞,我只好一个人跳,一个人跳,跳到了很晚很晚……”
凌风张了张口,想要安慰,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晦暗的天色也掩饰了他脸上的异色。
天知道这飞泠虽然算不是上倾国倾城的那种绝色,但在女子当中也算是五官秀气,外加上她健美的身躯,丰满的身材,怎么看也当是让男子趋之若鹜才是。
不曾想,在这原始界,那些村中人竟然都看不上她想到她在带着成人性质,为匹配伴侣而举办的篝火晚会上一个人独舞到天明,凌风的脑子里就浮现出了四个字:“暴殄天物”,怎么都挥之不去。
“可是,为什么?”
飞泠回过身来,看着凌风的眼睛,“为什么看到他们死了,我的心还是那么痛。”
“轰隆隆~~”
一声惊雷炸响,狂风呼啸而来,有暴雨倾盆而降,雨幕如瀑布,宰割天地,昏暗了晨光。
即便是近在咫尺,凌风险些都看不清楚飞泠的脸,不过一瞬间的功夫,两个人浑身湿透,如从水中捞起来的一般,寒气透过毛孔,不住地沁入到体内。
这一幕,配合上飞泠的“可是”,她的“为什么”,她的“心痛”,就好像是天地在为之哭,嚎啕而成暴雨。
“都过去了。”
凌风在暴风雨中纹丝不动,伸手按在飞泠的肩膀上,柔声道:“他们还在等着你给他们报仇呢!”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在地下一定在后悔,怎么没有跟你跳舞。”
“嗯!”
飞泠似乎应了一声,又似乎没有,她低着头凌风看不真切,声音又被惊雷与风暴所掩盖,天地间一切都朦胧了起来。
“飞泠,我们走吧。”凌风看了看天色,不无担忧地道:“找个地方避避雨,这场豪雨没有几个时辰,怕是停不了了。”
天上,云层越聚越密,并没有随着暴雨倾盆而削薄,反而愈发地厚了,好像是一座座高山挪移到了天上层层累积成此铅云。
天地间唯一的光亮,就是一道道银蛇狂舞;天地间唯一的动静,就是闷雷滚滚声声。
凌风话音刚落,远方突然传来了“隆隆隆”之声,并不是雷霆炸响,而是如同山体在崩塌一般。
同一时间,一道闪电劈落了下来,借着雷光,凌风隐约看到在隆隆巨响的那个方向,有一面断崖般的山体,在暴风雨中挺立着。
“走,我们去那边避避。”
凌风大喊着,只有如此才能让声音穿透风雨,传入飞泠的耳中。
一片朦胧,伸手不见五指,飞泠有没有回答凌风也不清楚,只是在他话音落下之后,手上一暖,一只柔软的手牵住了他的手,拉着他向着密林中钻去。
风雨中前行,望山能跑死马,不知道过了多久,凌风眼前豁然开朗,雷光中所见的那片山崖出现在了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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