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高飞的鸟儿,多半是漆黑色的,个头也只有手掌大小,一飞起来,就好像一支黑色的箭矢,如要刺穿了苍穹一般;
那低低地擦着水面飞行的,则是雪白的大鸟,个头至少是黑色鸟儿的两倍,往往到黑鸟高飞力竭后跌落下来,白鸟都会飞过去将其
托住,就这么背负着黑鸟继续飞行。
休息一会儿后,黑鸟就会再开始一次次徒劳地高飞。它们是那么的无所顾忌,反正无论从多高的地方跌落下来,都会有同一只白鸟在下面眼巴巴地接住它。
一黑一白,一高一低,一落一承托,恰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没有黑鸟,白鸟的飞行似乎也失去了意义;没有白鸟,黑鸟的高飞也无法那么倾尽了全力“好有意思的鸟儿啊!”
厉媚儿凝望了好久,似乎从中看出了什么,感慨出声,不自觉地与凌风依偎得更紧了起来。
“渔娘~”~
她轻唤了一声,“你可知道那一对对的黑白鸟儿是什么鸟?”
“哦,那个啊~”
渔娘很是没精打采地瞥了一眼河面,答道:“我们都叫它们大笨鸟,黑的老是那么傻飞,白的老是那么傻接着,笨死了。”
她的没精神是有缘故的,本来凌风他们两个人说话的时候,这小丫头可是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呢,想着能不能听到点武学偷学下,至不济也能听点江湖传说也是好的啊。
结果听了半天却不太懂,倒把她给闷了够呛。
到了这个时候,渔娘才有点依稀明白,武学的世界,江湖的天地,怕是与她的想象有点差别。
“这样啊……”
厉媚儿不无失望地摇了摇头,她本以为会听到一个美丽的传说的,不曾想却是这样。
凌风笑着抚摸了一下她的秀发,道:“媚儿,这种黑白鸟可是存在了很久很久了,所谓的大笨鸟只是他们的叫法罢了。”
“在典籍里,它们有另外一个美丽的名字。”
“哦,是什么?”厉媚儿来了精神。
“它们叫做——依偎!”
凌风凝望着那起起落落地黑白鸟,联想到刚才的感触,不无感慨地吐出了那两个字。
“依偎~”
厉媚儿咀嚼了片刻,似乎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着的柔情与哲理,再看那黑白鸟周而复始的举动,不觉间就看出了另外的意味。
凌风继续说道:“依偎鸟,黑的是雄鸟,一生都在追求能飞得更高,更远,想要看到更远地方的风景,想要看看天之外,是怎样一个风光。”
“白的是雌鸟,一生都在低飞,她不是飞不高,飞不远,只是不敢飞高,也不敢飞远,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来不及接住力竭掉下来的雄鸟。”
“依偎鸟的求偶,也是一个很凄美的故事,在那个时节里,所有的黑鸟都在竭力地高飞,飞得最高的黑鸟,就会被最美丽的白鸟看中,飞过去接住它。”
“有时候,黑鸟太想飞高,力竭得太突然,白鸟又离得太远了,来不及接住它,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鸟掉进水里面淹死。”
“往往这时,那只没有能接住的白鸟,就会哀鸣着跟着殉情而死。”
“其他没有成功配对的黑白鸟们,经过这个凄美的求偶仪式后,一生都会相伴,不离不弃,既不背叛,亦不独活……”
凌风讲完了这个故事,两人一时间皆陷入了沉默当中。
厉媚儿是为这个凄美的故事所感,那在所有人看眼中都是笨笨的鸟儿,竟然是一种比鸳鸯更能代表爱情的生物;凌风则是想到,在这天下武者男儿,岂不是正如那一只只的黑鸟?
他们为了自己远大的目标,为了野心,为了证明自己,为了肩上的责任,或者单纯地为了看得更远更高,不也是这么透支着自己,去竭力地努力,去高飞吗?
当他们力竭时候,不也有那么一个女人,只愿意能托住他,依偎在一起,便是满足吗?!
良久良久,厉媚儿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将脑袋埋入了凌风的怀中,低声道:“真好~”
“是啊,真好!”
凌风伸手揽过厉媚儿的肩膀,两人将这么站着,一直站到天明。
兴许是过了那片水域的缘故,随着东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乌篷船前再看不到一对对的依偎鸟重复着最简单的爱情,最朴素的依偎了。
一直站在船头的凌风与厉媚儿不由得若有所思。
恰在东方天际,红日艰难地蹦了出来,兴奋地宣泄着憋了一晚上的阳光之时,在船头撑船的渔娘忽然惊呼出声:“大哥哥,漂亮姐姐,你们快看,有怪人!”
“怪人?”
凌风与厉媚儿为渔娘一叫,从先前那种情境中拔了出来,循着其所指望去,果然看到了渔娘口中所说的怪人。
前方,水域的平静不在,似在河底下,藏着世上最复杂的地形一般,河流在这里形成了无数激荡的漩涡,时不时地就卷起了大浪,愤怒地拍打着目之所及的一切。
乌篷船在这大浪中飘摇着,天上不知什么时候也下起了毛毛细雨,更显得河水浑浊与蕴含着毁灭的力量,似乎只要一个浪头,将能乌篷船连同船上的一切,送入河底下一般。
与风雨飘摇的乌篷船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在激流最为凶猛狂暴地方,坐着的一个人。
在这片复杂的水域下,掩藏着数不清的暗礁,或许在河面下那些礁石巨大得将上千料的大船一下撞得粉碎,可露在河面上的,永远只有小荷尖尖角。
恰如那个人坐下一般。
即便是在风浪当中,依旧坐得稳稳当当的那人屁股下面,有着方圆一尺左右的一块小礁石,怪人坐在其上,礁石几乎全被他掩住,远远望去就好像看见一个人坐在水里面,随着浪头拍打起伏时隐时现一般。
这,也就是渔娘叫其怪人的缘故。
乌篷船靠得近了,看出了其状态,愈发地显得其怪了。
在这样的风雨交加激流怒吼的时候,那怪人浑然无所觉,手上优哉游哉地提着钓竿,竟似在垂钓。
“诶,这人是个傻的,在这个地方这个天气,鱼儿都吓得沉了,哪里会有傻到上钩的?”
渔娘嗤之以鼻,就打算撑船离开。
恰在这个时候,一只手臂拦在了她的身前,止住了其动作。
“大哥哥?”
渔娘吃惊地抬起了头,不解地望向了拦住她的凌风。
“渔娘啊。”
凌风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人,口中说道:“那个人可一点都不傻,把他当成是傻瓜的人才是真傻!”
渔娘一头雾水,小手指了指鼻尖,好像是在问:大哥哥你是在说我吗?
“渔娘,我们要不要打个赌,他真的能钓上鱼来,而且一定是你都没钓起过的,难得的好鱼!”
凌风依然望着那个人,一边说着,一边脚下一错,强大的力量透入船体,渔娘顿时失去了对乌篷船的控制,眼睁睁地看着船身破开了风浪,向着那个垂钓人缓缓驶去。
渔娘索性放下了竹杠,托着腮帮子想了又想,斩钉截铁地说:“不信,赌了!”
“我就不信,这出云峡里有什么鱼是我渔娘没有钓起来过的。”
渔娘说着说着,眼睛里都冒出了小星星,期待地说道:“大哥哥,你要是输了,要交我武功哦。”
“小丫头,你倒是什么时候不忘这个。”
凌风摇了摇头,道:“行,你要是输了,就拿出你的手艺来,烹条好鱼来吃。”
“好嘞!”
渔娘乐坏了,蹲在船头冲着河面念叨着,借着河风,依稀能听到是“鱼儿快走开,走开啦,再不走开被人钓走了哦”。
厉媚儿在一旁听得莞尔一笑,却发现凌风恍若未闻,只是以一种带着几分凝重的神色,望向那个垂钓人。
“他,不是普通人?”
厉媚儿现在也看出端倪了,正色问道。
凌风一笑,抚着她的秀发示意没事,缓缓说道:“他要是普通人,这万里出云峡水面上,就没有不普通的人了。”
此时,乌篷船已经与那个垂钓人靠得很近很近了,船体破开的浪花都开始溅在其身上。
到了这个地步,
其实不用凌风说来,以厉媚儿的江湖经验,也足以看出这个不是普通人,而且其来怕是有着什么目的,说不准就是冲着他们而来的。
想到这里,厉媚儿下意识地放开了凌风的臂膀,后退了两步,
显然是怕妨碍了凌风的手脚。
对此,凌风只是一笑,突然地踏前一步,站在了乌篷船的最前方。
“哗~”
激流破碎,浪花一朵朵散开成银色的莲,旋即又破碎成了无数的泡沫,随流水而走,乌篷船则停在了原处,一动不动,恰似巨大的铁锚坠落下去,深深地扎在了河床上一般。
至此,凌风与那个垂钓人,相隔只有丈许,彼此望去,都能看到对方脸上哪怕最细微的表情。
一直到了这个地步,那个垂钓人都仿佛没有察觉到乌篷船的到来一般,全神贯注地看着钓竿。
即便是单纯如渔娘这样的小姑娘,这会儿也看出味道不对了,一个闪身,缩到了厉媚儿的身后,只是露出了一个脑袋来,既是兴奋又是好奇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凌风也没有马上开口,而是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垂钓人。
但见,此人头上带着斗笠,遮住了大半的容颜,只有下面露出了斑驳花白的胡须,可见其年纪定然是不小了。
他的身上披着蓑衣,身边放着两个竹篓子,一个放鱼饵,一个放鱼,身上的皮肤亦有水上人家特有的一种古铜色,一看就是常年在水上讨生活的,与一般渔夫看上去并无而致。
若非此时此地此情此景,怕是没有人会觉得这个垂钓者有什么特殊,只会认为其是万里出云峡上千千万万普普通通的渔民一般无二。
“兄台在钓鱼?”
凌风终于开口了,问出的却是一句在他人眼中全然是废话的问题。
那个垂钓者却不这么觉得,斗笠在摇晃着,似在沉吟,好半天才吐出了回答:“是!”
“拿什么钓?”
凌风追问了一句,对方也立刻做出了回应。
只见得他一振手臂,长长地钓竿从水里面拔了出来,将上面挂着的鱼饵曝露了出来。
“啊~”
厉媚儿与渔娘都惊呼了出声。
她们想过鱼钩上可能什么都没有,甚至还想过搞不好鱼钩都是直的,却从来没有想过鱼钩上会挂着这么一个怎么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蛇,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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