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浸泡处的冰河水里,慢慢晕染出了鲜艳的红,那是血;污浊的黄,那是尘;如墨的黑,那是灰……
大半个月与龙魔金刚猿纠缠争斗留下的痕迹,在冰河水的洗涤下,散做了无踪。
好半响,伴着“哗”的水声,凌风从浮冰遍布的冰河中冒了出来。
“呼~~~”
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一步步地走出了冰河。
当凌风刚刚踏出冰河的一瞬间,身后的冰河重新冰封凝结,他的身上热气升腾,瞬间将一切水分蒸发,重回到了干爽。
此时的凌风,迎着天空中自云层后迸射出万道金光的红日,挥了挥衣袖,洒然自若地向着雪域之外,向着熊狼山脉之外走去。
纵然衣裳显得褴褛,可经过了冰河沐浴洗涤,凌风的身上反而带出了几分净如琉璃,内外明澈之感。
在凌风的背影,消失在这雪域之巅的同时,“轰~~~”的一声,远方的雪山处传来了一声剧烈撞击的声音,继而“隆隆隆”的大雪崩声音爆发了出来,仿佛雪山的怒吼,要将胆敢冒犯她的一切掩埋。
“暴猿,你就慢慢挣扎出来吧!”
“我不奉陪了。”
凌风的声音,悠悠地在雪山中回荡,而他的背影,早就在白茫茫一片中踏雪绝尘而去。
青山镇,坐落于熊狼山脉的边缘,是这一块区域内最寻常不过的一个小镇子。
若说这个小镇有什么特殊之处,那便是它毗邻的那部分熊狼山脉中,少有妖兽出没,又有雪山阻拦寒风,可说是四季如春,安居乐业的好地方。
小镇子上,并没有太多的人家,不过千来户吧。
这千来户,多是一些农户,一些猎户,以及一些做着山货生意的人,他们靠着卖力气维持一家生计,没有那么多的尔虞我诈,也没有外界来得精彩,自有一种安逸闲适。
这样的地方,与外界武者与妖兽并存的世界,俨然是两个不同的天地。
凌风,现在就站在青山镇的入口处,看着周围人们脸上洋溢着的发自内心的欢笑,他犹如再经过了一次冰河沐浴一般,陡然生出了一种洗涤之感。
“果然是不错的地方啊,怪不得那位老前辈会选这里作为退休隐居的所在。”
凌风在感慨之余,又再次认定了心中的一个想法:“这世上,果然是没有乐土的,或者说,乐土只能由我们双手披荆斩棘地开辟。”
“即便是在这个世外桃源一样的青山镇,身为一个老武者,一样要向外求救,一样为危险所苦!”
凌风心中想着,脚下不停,在青山镇中以不疾不徐的速度漫步而行。
他并没有捉住一个镇民打探一番的意思,也没有那个必要,青山镇就这么大,那个老武者又是一方乡绅,其居住的地方定然好找得很。
凌风在欣赏青山镇上的风景,他自己也成了镇上人的风景。
一路走过来,不知道多少镇民好奇地看向他,毕竟凌风现在这身模样,太过惊世骇俗了一些。
经过与龙魔金刚猿大半个月的争斗,凌风身上本来华丽的少帝服饰,看上去与乞丐装也区别不大了。这还是他在冰河中洗去了所有的尘埃与血迹,否则的话怕是刚刚走进来,就引起了生生惊呼,被当成了怪物来围观了。
现在则不同。
凌风固然是衣衫褴褛,然而既身负宝剑,腰佩墨萧,整个人又丰神俊朗,反而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让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镇民们好奇不已,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凌风经见得多了,自然不会在这样的注视中露怯,时不时地以微笑回应。
偶尔一些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与他目光相碰撞,粉脸顿时就是一红,连忙往同伴的身后钻去,引起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真好啊!”
凌风一身轻快地走着,感觉身心都为之放松了下来。
可惜的是他还有一件耽搁了快一个月的正事要办,不然的话他倒乐于偷得浮生半日闲,好生在镇中漫步游览休憩一番。
青山镇并不大,没一会儿,凌风就走到了一处大宅院前。
这座宅院显然是有些年头,正是那种用料结实,历数百年依旧平添了气度犹自能安居的老宅。
大宅院的匾额上,题着:“陈府”两个大字。
“就是这里了。”凌风仰头看着匾额,心中想着:“退休老武者,陈福昌的祖宅!也是那座闹鬼的老宅。”
凌风这样扎眼的人物,一路走过来,自然引起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瞩目,消息也早早传了过来。
当他在陈府的大门前止步的时候,大门一下子打开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了出来。
“敢问这位公子,可是来本府访客?”
那管家五六十岁了,自有眼力在,丝毫不以凌风身上的衣裳褴褛为异,更不敢小看一分,恭谨小心地问道。
“奉武院命,前来拜会陈福昌陈老,头前引路吧。”
凌风淡淡地说着,洒然自若地举步向着府内走去。
那管家为其气度所摄,不知道怎么搞的,竟然不敢按照规矩让凌风于耳房品茶等候通传,下意识地按照凌风的吩咐引路向着陈府内走去。
唯有脑子里一线清明,赶紧让手下人狂奔着前去通传,他自己则小意地伺候在一旁,一路介绍起陈府内部的景致来。
陈府在青山镇这个小地方自是数得着的大宅院,什么回廊假山亭台一应俱全,可是落在凌风的眼中,又算得了什么呢?一路只是不置可否地听着,偶尔点了点头。
这般做派,更是让那管家心中忐忑,愈发地殷勤了三分。
陈府算不得很大,即便走得再慢,盏差工夫,凌风就已经走到了正宅前的一处花园里。
前面一阵鸡飞狗跳后,在一个富态的老者引领下,数十口人都拥在花园中,迎上了凌风。
那个富态老者定睛一看凌风的相貌,心中就是一惊,连忙上前拱手道:“老朽陈福昌,敢问小兄弟可是武院来人?”
提起这个,富态老者的脸上就满是期盼之色。
天知道他将自家老宅闹鬼的消息报上武院之后,上头只是说会派人过来察看,却小两个月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错非是大半生都在武院中卖命,深知武院的行事方法,这富态老者几乎就要以为对方只是在敷衍于他了。
现在看到日盼夜盼的人终于来了,他哪里能不期待紧张?
在问话的同时,富态老者不失当年作为武者的习惯,将凌风上下打量了一下。
这一打量,他心中就先是一惊。
“怎么如此年轻?”
“还好像经过了一场大战一样?”
还没等富态老者在心里面对凌风的年轻和实力做出怀疑的时候,凌风轻飘飘一句话,与一面令牌递过来,富态老者顿时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只剩下狂喜。
“敝人凌风,奉命前来为陈老解决烦恼。”
“凌风?!”富态老者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眉头都要挑到与额头平齐了。
“可是那个凌风?!”
富态老者再是孤陋寡闻,毕竟也是出身武院系统,又还与武院保持着联系,若说是没有听说过最近少帝中风头最劲,号称数十年来少帝中最是惊才绝艳者,那才真是有鬼了。
忐忑地接过凌风递上来的令牌,富态老者只是瞄了一眼,顿时如烫手般地送了回去,连称不敢,又道:“老朽家里一点小事,如何敢劳驾凌少帝亲临?惶恐,惶恐。”
富态老者身后那些陈家人,有莺莺燕燕,有年少青壮,也有如管家般的老者,本来对富态老者的郑重其事还不以为然,现在听到“少帝”这两个字,立马就不同了。
他们一个个低下了头去,神态谦卑,似乎连抬头直视一眼,都是冒犯亵渎了一般。
凌风暗暗摇头,收回了令牌,只有走出来,他才真正体会到“少帝”两个字在天下人心目中的分量。
“陈老你是武院前辈,凌某不敢当大礼,请起!”
凌风上前两步,扶起了陈福昌,同时目光在这个富态老者和他陈家人的身上一扫,眉头不由得就是一皱。
在他看来,包括陈福昌在内,陈家所有人的眉宇间都带着说不出的憔悴之色,淡淡的黑气浮现。这黑气并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而是长期的惊恐,长期的心力交瘁导致的。
这样下去,不用有什么鬼啊或是其他的什么,他们一个个一病不起,都不足以为怪。
“哈哈哈,凌少帝客气了,老朽只是痴长几岁,哪里敢当少帝前辈之称?”
陈福昌哈哈大笑,显然那句武院前辈让他开怀不少,一边说着,一边吩咐下人准备酒宴与沐浴更衣等等。
凌风连忙止住,道:“叨扰陈老一身衣物即可,酒宴什么的就不必了,先把问题解决了再说吧。”
陈福昌劝了两句,见凌风态度坚决,便重新吩咐了下去。
凌风这会儿也不着急问什么,随着侍女下去沐浴更衣不提。
他一离开,富态老者陈福昌的周围,就被自家人给围满了,七嘴八舌地询问了起来。他们与其说是想知道什么,倒不如说是在宣泄亲眼看到武院少帝的激动。
陈福昌平时是一个威严的一家之主,这会儿想到武院为他派出了少帝前来,高兴得连平日里最讲究的尊卑都顾不得了,洋洋得意地捻须微笑。
这微笑,一直持续到了人群中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怀疑出声:“看他的年纪比我还小呢,就算是少帝又能有多厉害,还能赶得上叔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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