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渺不可见

在凌风方才曾经循声望去的地方，两个女子仰头望着空中，目送着狮隼从庞然大物变到拳头大小，看着凌风从神采飞扬，再到朦胧一片，渺不可见。

两个女子中看上去稚嫩的那一个，眼中茫然，怔怔地道：“姐，我感觉怪怪的。”

“怎么了？”

年长一些的女子怅然若失。

“就是很想来送他，然后看到他离开就会难过，总觉得心里面酸酸的，芷兰姐，我这是怎么了？”

“傻丫头。”

芷兰揉了揉年轻女孩的秀发，怅然道：“凌波啊，你要知道，那是一头雄鹰，不，是神龙，终究是要翱翔九天的。”

“姐姐之所以今天要带你来，就是想趁着还能看到，让你多多看看，这样的人物，终有一日会高飞到你再也看不到地步。”

“现在多看看，日后你就会知道，什么侠少，什么俊杰，在真正鹰击长空，龙游四海的强者面前，都是那么的可笑！”

“想到你的身边，曾经有这样的人物，离得那么的近，以后就不会被那些臭男人给骗了。”

“知道吗？”

芷兰幽幽地说着，便是她自己也分辨不清楚，这话是说给黄凌波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可我还是难过……”

“所以说你是傻丫头嘛~”

凌风坐在狮隼的后背上，自是听不到在下面有一对姐妹，正以他为对象展开谈话，他的眼前，只有一片恢弘无比的图景，逐渐展现在他的眼中。

一飞冲天，云开雾散，脚下有银涛滚滚，如原驰蜡象，起伏的山峰先沉浮于滔滔白浪之中，又没顶于汇聚彩云之内，好一片波澜壮阔奇景。

以这奇妙的景观为背景，凌风驾驭着狮隼，倏忽远去。

漫天云彩，从天外舒卷而来，偶尔停住了脚步，便嬉闹着变幻出鱼鳞、鸟羽、群山、海浪……无数景象，彼此追逐着，碰撞着，渐渐融合成了一体。

时不时地，就有一个个孔洞，突兀地出现在云层上，若隐若现地可以看到什么东西在云中穿梭着。

这会儿，若有人在地面仰望，正好看到这景致，兴许便会以为遇到了行云布雨的神龙，俯首叩拜也说不定。

那样的情况，凌风还真的遇到过。

一路行来，逐渐靠近了熊狼山脉的边缘，凌风的心中多少激动了起来。

一是为这片山脉，掩埋了他许多的回忆，他曾在此处，与几个再也无法与他一起纵酒狂歌的人，并肩作战，饮酒谈笑；

二是，越过了这片山脉，解决了青山镇的问题，他还可以前往紫岩城一趟，去看看有段时间没有见到的母亲、大兄、恩师等人。

“可惜大师兄外出游历了，这回怕是缘铿一面了。”

凌风心中惋惜，在他想来，武院安排这条路线，安排这个任务给他，多少也有点方便他回家探望一番的意思，是一种照顾。

可惜人毕竟不是如这熊狼山脉一般，亘古不变，始终都在这里，哪也不去。

“只能再等下次了。”

凌风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座下的狮隼忽然降低了高低，从数千丈的高空中降到了数百丈处。

他抬头一看，才发现前方不远处正是熊狼山脉最高的熊狼双峰，狮隼降低高度，是免得迎面撞上两峰，同时要从双峰间的穿过去。

一路上，群山起伏，各种地貌，亦有雷雨天气，有狂风肆虐，狮隼这般顶级的飞禽妖兽不知道采取了多少种应对方法，凌风早该见怪不怪了才是。

——然而，这次，凌风的心中却是咯噔一下，一个激灵，警钟长鸣！

“怎么回事？”

“我怎么觉得好像有什么危险……”

心里警钟长鸣下，凌风豁然起身，在狮隼的身上站直了起来，远眺四方。

天景，山色，四面八方，尽入眼底，却见得天高云阔，连最近的飞鸟都在数里之外，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威胁到狮隼这般的空中霸主。

“难道是错觉？”

明明什么都没有，凌风却迟迟无法重新坐下，那种不断迫近的危险感觉，好像一块巨石，沉沉地压在他的心上。

这个时候，狮隼浑然无所觉，呼啸一声，滑翔着从熊狼山脉最高的两座山峰中间穿了过去。

两峰相对，形成一个深邃无比的大峡谷，峡风扑面而来，除了让人有窒息之感外，还隐隐带着点腥臭的味道。

“腥臭？！”

凌风顿觉不对，双目圆瞪，这个时候扑面而来的峡风骤然狂急，仿佛单凭劲风，就要将凌风连同座下的狮隼一起撕碎、碾压了成齑粉一般。

“不好！”

凌风站在狮隼背上，只见得整个天地，都暗了下了。这种感觉，俨然是夏日午后行走于酷日下，忽然天外飘来一朵乌云，于是整个世界都阴沉了。

千钧一发之际，凌风连想都不想地，双足一点，直接从狮隼的后背上倒飞而起。

身下是数百丈之高的虚空，脱离了狮隼随时可能摔成了肉饼，这些凌风全然不考虑，心中属于武者本能的部分，在狂呼，

在呐喊，让他做出了这样的动作。

倒飞在虚空中，一股巨力凭空着落在他的身上，整个人眼看就要坠落了下去，正在这个时候，凌风极力地睁大了眼睛，看到了可怕无比的一幕。

一个丈许高的金色庞然大物，从天而降，仿佛一块巨石砸在了狮隼的后背上。

狮隼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哀鸣，瞬间漫天血肉横飞，激射出来的血水如在空中爆出了一朵血的花朵来。

四分五裂，只是一刹那，狮隼这般空中霸主，强大的妖兽，便死得彻彻底底，连巴掌大的一块惨尸都没有，只有血水肉末随着峡风飘洒开来。

亲眼看到了这惊世骇俗一幕的凌风，甚至来不及为他的决断而庆幸，一股比此前强烈百倍的危险感觉，就铺天盖地而来。

凌风精神瞬间前所未有的集中了起来，天地间的一切，无论是那从天而降，暴烈无比的金毛妖兽，还是那染上了血色，呼啸而过的峡风，一切的一切，都变慢了下来。

他能清楚地看到，金毛妖兽在砸落在狮隼后背上的一瞬间，就将其撕扯成了粉碎，同时几无先后之别地在狮隼的后背上一蹬，向着凌风所在的方向电射而来。

能在砸落，借力变向，这个短暂到了极点的时间里，将狮隼彻底撕碎，这头金毛妖兽的恐怖杀伤力显露无遗。

现在，它冲着凌风扑过来了。

隔着数十丈的虚空，凌风几乎能看到它血红双目中的嗜血味道，能看到尖锐牙齿，锋利爪子处闪现出来的寒光，随后强烈百倍千倍的劲风扑面而来，漫天皆是利爪的残影笼罩，好像连苍穹都为金毛妖兽一击所遮蔽。

电光石火间，凌风连想一下这是头什么妖兽，为什么暴烈厉害如此的心思都没有，只是凭着本能，在空中一个旋身。

转过了三百六十度，当凌风再次面对金毛妖兽的时候，他的手上发出“咔嚓”一声，本来折叠起来的射月弓恢复了原本模样，被他张弓搭箭，直指金毛妖兽。

凌风的动作一气呵成，已然是快到了极点，然而当他手上夹着七支特质的小箭搭上射月弓的时候，金毛妖兽竟然距离他不到十丈的距离。

只要再慢上一点点，他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落到与狮隼一般无二的下场。

面临险境，凌风目光沉静，无惧无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凭七星连珠箭手法，接连不断地七箭射出。

“夺夺夺夺夺夺夺~！！！”

间不容发之际，金毛妖兽的利爪就要触碰到了凌风的身上，口中身上腥气熏人欲呕的时候，七箭连珠，一箭不少地射在了金毛妖兽的身上。

当那利箭射中金毛妖兽发出的声音传入了凌风耳中的时候，他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刀枪不入，金刚不坏！”

凌风几乎就要失声惊呼了出来。以射月弓，外加七星连珠箭，别说是血肉之躯了，即便是钢板青石，也要为之洞穿。

可是射在金毛妖兽身上，那是什么结果呢？

传出的声音，与寻常硬弓，在数十步外，射中重甲的声音一般无二。

好在，七星连珠箭固然伤不得金毛妖兽，但箭上附带的力量，却是一点不少地全部传递到了金毛妖兽的身上。

金毛妖兽与凌风，双方就好像碰撞在一起，又弹飞了开来一般，向着截然相反的方向倒飞了出去。

这回，可再没有一头狮隼给金毛妖兽垫脚了，至少在短时间内，危机解除。

金毛妖兽的危机，是暂时解除了，然而另外一个危机，却已经在威胁着凌风的生命。

“咔嚓~”

凌风以单手，重新折叠起射月弓背负到了身上，同时心中电转，整个身子在飞速地下落，劲风呼啸着灌入了他的口鼻之中，自在呼吸都成了奢望。

“现在离地面大概是四五百丈！”

“要是不做缓冲掉落下去，即便是侥幸掉入水中，也是一个死字！”

“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在这个时候，凌风的内心深处，如有一面回音壁，在轰然回荡着他的声音，想要回荡出一个答案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内心深处在轰然回响着，耳边亦有狂风在呼啸，凌风仰面从空中掉落了下去，心中反而一片空灵。

目之所及，金毛妖兽咆哮着向着相反方向跌落的身影；是朗朗晴空，恍若盖子一样罩落下来；是两侧相隔数百丈之远的峭壁，在飞快地向上移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