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应该是两点多的时候，我的女儿觉得无聊了，就在客厅里大喊大叫。我还在被亲戚拉着说话，没空理她，就说了她几句。可是她不听，还在那闹。她叫了一声后，我就听到了一阵锤床板的声音。那时候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没有在意。”
“过了一会，我女儿贪玩，从沙发上大叫着跳了下来。没想到她没站稳，一下子摔在地上，她就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说到这，汤玉的眼中现出了淡淡的心疼。
“我去看她，替她揉脚，好在也没什么事。不过，这一下倒把小六给引出来了。她穿着一件印着比卡丘的睡裙，两眼红得跟冒火似的，瞪着蓉蓉，骂了她几句。”
“她骂了什么？”汤玉没有主动告诉我，但我觉得这可能是关键，追问了下去。
汤玉苦笑，“她说，大中午的吵什么吵，小孩子没素质，大人也应该有点自觉****。带着孩子过来，自己却没能力看好，这种人也配踏进别人的家门！？”
“她当时很凶吗？”从这点看，燕小六的确是有嫌疑的。
“是，特别凶，她吼完之后又去数落她妈，骂得特别大声，我那时候脸上都挂不住了。”汤玉叹了口气，“说来也是我的错，可她的态度太恶劣了，吓得蓉蓉哭得更凶。小六的妈妈见状，就边哄着蓉蓉，边说要给蓉蓉一个玩具玩玩，转移一下注意力。”
“她拿的不会是类似这种BJD的玩具吧？”我问。
汤玉看了看我手上的娃娃，说：“是，但不是这个。骂完人后，小六去上厕所了，她就直接进了小六的房间，随手拿了一个普通的娃娃出来。蓉蓉一看特别喜欢，马上就不哭了，可我不想小六更不开心，就让蓉蓉赶紧放回去。”
“蓉蓉不肯，我怕她弄脏娃娃，哄着她到了小六的房间，让她放下。蓉蓉一进门，就看到小六的桌子上放着起码三四个这样的娃娃，旁边还放了不少可爱的衣服和小首饰。你也知道小女孩都喜欢这些，她就更加挪不动脚了。她死死抓着手里的娃娃不放，哭得震天响，非要我把娃娃都拿下来给她。”
我没有出声，也不予评论。每个大人在家里遇到熊孩子，那都是特别的无奈。
“闹着闹着，她一下子推开我，冲过去要抓起那几个娃娃玩。这时，小六从厕所出来了，一看到这场面，气得都快疯了。她大吼一句别碰我的东西，跑过来抓住蓉蓉往外推。蓉蓉的手还紧紧拿着她的娃娃，小六红着眼硬是掰开她的手，将我们都推出去，然后就反锁了自己的门。”
我也是挺无语的，BJD娃娃价格不菲，每一个都是燕小六自己的心血。蓉蓉不懂事，可看汤玉描述得风淡云轻的，好像还不理解小六为什么那么大的反应。
“后来，小六就骂我们，说她在睡觉时就让人来看房，吵得她睡不着，只能起来看书。结果呢，蓉蓉太吵，她连看书都静不下来，气得她火冒三丈。她故意拍床板暗示我们，蓉蓉还是吵。总之，她就在门后骂了半天，还要我们滚出去。”
汤玉无奈地说：“那时候小六的妈妈说她在玩电脑，我怎么知道她在睡觉呢？不过这事我也有责任，后来小六也对我道歉了，说她有起床气。我想她也没实际伤害到蓉蓉，我也有错，就不和她计较了。之后，她来过我家几次，和蓉蓉玩得很好，我也就忘了这件事。”
“待会我想看看小六的房间，麻烦你了。”我说。
“没问题，我来说。”汤玉点头。
过了一会儿，燕太太打完电话回来了。她冲我们笑笑，说：“小六快到家了，我现在给她煮个汤，你们也留下来吃饭吧。”
“不用了，我们突然过来，你们的饭菜怎么够吃呢。”汤玉摆了摆手。
“没事，我让我老公在路上买点吃的回来。我们平时也不怎么做饭的，我一般就是煮个汤，够吃，管饱！”燕太太从冰箱里拿出了冰冻的排骨和萝卜等东西，说。
“对了，我上次看到你女儿的书桌好像不错，我能去仔细看看吗？我有个朋友，她的儿子快读初中了，就想买这种类型的。”汤玉问。
燕太太不以为意地说：“你就随便看吧，都是老熟人了，当自家就行。”
“好。”汤玉拉着我，走向了燕小六的房间。
她的房间不大，书架占据了大半个地方，满地都放着高考用的书籍。我看着半个箱子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嘴角勾起了一个会心的笑容。
在书架的另一边，就是燕小六的床了，床边是一个小窗台，平常也可以抱一个抱枕坐上去看书。挨着床尾的，就是传说中放着BJD娃娃的柜子了。
那柜子是白色的，花纹颇有西方的宫廷风格，透过玻璃门，我能看到里面陈设着四个BJD娃娃。一个是长发西装，一个是短发汉服，一个是卷发洋装，还有一个显然是半成品，连头发都没有弄好。
“这些娃娃哟，看起来怪渗人的。”汤玉隔着玻璃门看了一眼，说。
我沉默不语，这些娃娃诡异之处就在于它们太过逼真了，就跟真人一样。还好形状不大，不然更加吓人。
燕太太弄好了材料，边用纸巾擦着手，边走过来，说：“我家孩子就喜欢这个娃娃，都是她爸给惯坏了。有时候成绩有进步就给她点奖励，所以她学习也挺认真的。”
“我听说这种娃娃特别贵吧？你也舍得给她买这么多啊。”汤玉试探着说道。
“是挺贵的，我没舍得买，她也不想买那么贵的，就要我老公给她买材料包，自己DIY。一个娃娃的成本价也就一百多，现在出去吃一顿也差不多这样的价钱，不贵了。”燕太太看来对自己孩子挺宠溺的，说起来并无埋怨。
“那也不错啊，能培养孩子的动手能力。”汤玉没有再说什么了。
“燕太太，请问小六有几个娃娃啊？”我问。
“我记得是有五个吧，咦，怎么少了一个？”燕太太盯着柜子看了看，急了起来。“她对娃娃特别喜欢，我就算是进屋打扫卫生，她都不会给我乱碰的。哎呀，我看你捡到的这只应该就是她的了。”
我拿出了娃娃，与柜子中的比划了一下，发觉它们的脸蛋妆容都是同样的风格。燕小六喜欢用颜色浓厚的眼影和唇膏，以至于那样的妆容加在它们的脸上，衬得他们更加的惨白。
那么，范蓉蓉的死是不是也与燕小六有关？
我的心陡然一沉，燕小六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高考在即，她怎么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
“妈，我回来了！汤呢？”
这时，门外响起了开门的声音，原来是燕小六回来了。燕太太忙出门迎接她，说：“小六啊，你看看，这是你的娃娃吗？”
燕小六的脸型继承了燕太太的特点，她的颧骨很高，脸又大，说话时有种趾高气昂的错觉。看见那个娃娃，燕小六脸色大变，问：“你从哪里拿来的？”
“你落在汤姨家了，她亲自给你送来了呢。”燕太太指着汤玉，笑道：“你平时不是很紧张这些娃娃的吗，怎么这次掉了一个也不见你急着找回来？”
燕小六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说：“最近忙着学习，没有注意。”
“是吗？你还忙着学习？！”燕先生脱了鞋子，没好气地说：“老师都跟我说了，你最近上课心不在焉的，总是走神，导致你成绩大幅度下滑。你说，你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我，我没有！”燕小六涨红了脸，“我就是最近状态不好而已，我，我睡得不好，所以考试不小心睡着了。”
“你平常住校不是住得挺好的吗？怎么，不会是同学欺负你吧？”燕太太关切地问。
“也不是，我可能是压力太大了。算了，要不我回来住几天吧。”燕小六几乎是哀求着说道。
“我跟老师说过了，你以后还是走读吧。反正你妈有空，让她每天接送你得了。”燕先生说了她几句后，明显觉得愧疚了，说话的语气也不再那么强硬。
看得出来，两人对燕小六都是很好的，她在家中就是两人的掌上明珠。汤玉看向燕小六的眼神却变了，带着仇恨和伤心。
我怕汤玉失态，忙扯了扯她的袖子。
燕太太嘀咕道：“你当初要是同意卖房子就好了，你说这儿离学校多远啊。每天送你去都要半个小时，我倒是不嫌麻烦，我是心疼你不能多睡一会儿。”
燕小六气鼓鼓地说：“这儿是爷爷住的地方，我不想搬！”
燕小六的爷爷去世已久，没想到她对亲爷爷的感情如此的深厚。或许，这才是她会抗拒汤玉带人来看房的真正原因吧。
那么，作恶的会不会是那位爷爷的灵魂？
我抬起头来，忽而看到墙角站着一个人。他伛偻着身子，一脸慈祥地看着燕小六。而燕小六从冰箱里拿了瓶可乐出来，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点儿都没察觉到一个鬼魂就在身边。
我压低了声音，问燕太太：“请问她的爷爷长什么样？”
燕太太指着旁边一张全家福，说：“这是她爷爷去世前照的。”
我拿起照片一看，心中了然，原来她爷爷的鬼魂一直就在家里，不曾离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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