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二去的言语劝慰中,凤凤渐渐的静下心来。她心里其实是不忍怪罪、不忍亵渎了大少爷的,此刻免不得重又做了另一番思量。
这两位姑娘的话说的委实有可取处,可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此刻依旧历历在目,那件事情对凤凤的打击不小。若大少爷当真是尊重她、重视她,又怎么会在她毫不知情、也不曾心甘情愿的情况下就那般跋扈的将她占有?这般毫不温柔且委实突兀的占有,令凤凤倍感伤心,令她觉的随意而轻浮……
瑾煜毫不敢松懈的专注于凤凤面上神色的变化,见她此刻安静下来、终于肯陷入新一轮的思量。他心中微一慰藉,至少她不再排斥他了!
心念一牵惹,瑾煜将凤凤拉到一旁松柏下的暗影里,同她借一步说话。
这一次凤凤没有闪躲,由着少爷牵着自己一路过去,又定住步子直面着他、安静的听他解释。
瑾煜做了一个冗长的吐纳,正色了神情、口吻,连番向她道歉。他的面庞上蒙了稀薄的疏影,又浮着隐忧和微愧,加之又是这本就英俊的颜面、笔挺的身姿、绝佳的气韵,立在这里就是一幅上品的画卷,好看极了!
凤凤一双风流的眸子濡染了他魅惑的轮廓,心中忽而不争气的起了一脉思量,直心道着能得这般优异的男儿对自己款诉心中思量、守得半日清欢,那么纵是伴他只渡一夜良宵、只贪此刻这片刻的真挚,都已是这辈子再满足不过的事情了!
这心念才起来就猛一下令凤凤羞愧,即而又忙敛住,压制着不敢过多思量。她觉的自己真是没出息,又惊觉就是在这不知不觉间,自己居然沦陷……
瑾煜道歉之后将昨晚上的经历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他因身上有伤、气虚之故而饮了补酒,但横竖那补酒就是个引子罢了!之后又刚好见到了他心头难以消散面影的凤凤,那浓烈的思念化为了真挚的欢喜,又借着补酒的作弄而变为了深切的渴望、并调动起体内的**且同时将这一切都深刻化!于是就有了后面的事情。但瑾煜诚是无心,若是他可以控制住自己,他绝对不会那样去做!
即便此刻,似乎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凤凤仔细的听着瑾煜的解释,伴有微风掠过、头顶松柏枝叶招摇,叶涛之声“沙沙”的一路波及,灌入耳廓沁在心田。
她了然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即便这之中有补酒的作弄,却也逃不过瑾煜自身的缘故。但是,她看着瑾煜面上那一抹复杂的神色,看着他颔首侧目间唇畔吁出的叹息,心境霍然一舒展。
她似乎想明白了,又似乎并没有想明白。但总之,她的态度平静的令她自己都觉的奇怪!
待瑾煜这一席话言完之后,凤凤敛了一下眸子,略颔首、蹙眉轻幽幽且认真的道着:“你昨晚,吓到我了……”尾音渐渐落下去,微微的化作了风声。
瑾煜瞧着她的模样、闻着她的声色,心中忽而欢喜起来,知道这是意味着她不再怪他了!这副模样本就显得乖巧可爱,又因此刻瑾煜心中欢喜,故而看什么又都多了一层格外的美丽:“是我该死,好端端的饮什么补酒!又没有及时将你避开,我……”
“不要这么说!”凤凤闻了这“该死”两个字委实急了,心中一“咯噔”,忙紧走几步抬手挡了下他的唇,抬首微微、扬了眸子恳挚又柔情的注视着他负愧又怜惜的眼睛,“少爷因有伤,老爷体恤而送了补酒原是一份怜子之情。”
瑾煜与她四目相对,那眸色太美丽而引他神往,顿有一种重新找回了那一份失落的赤子之情般的单纯、天真之感。他抬手握住了凤凤的指尖,接过她的话,借势凿凿切切向她表心:“饮那酒时不觉,用了之后身上却难受,加之……又分外的想念你。”他停了停,论及起对她的思念,忽而起了些孩子气的羞涩。旋又叹了口气,“可巧你便来了,我……”之后的事情发生了什么,他们都明白的,什么都不用说了。
凤凤有意避开那之后发生的事情不提,毕竟那事情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来说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便是对少爷自己也不是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但瑾煜那话的字里行间充斥着的深浓情愫是可以嗅出的。这让凤凤心房沁暖、感动无声:“为什么,会想念我?”她敛敛眸子,起心时问得殷切。
她是迫切的想知道答案,瑾煜甫启口、下意识起了冲动的想要告诉她,但才欲言语时又发现说不出一个字,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想念她?
又兴许想念一个人、惦记某件事情,有些事情根本就是一件无端又荒诞的事情,根本就是没有理由可言及的?
“我也不知道。”瑾煜皱眉后又展颜,他如实回答,稳稳看定着凤凤旋即又道,“我甚至都不知道对你的思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似乎最初的时候根本不觉的那是什么,当我开始感知到、有所察觉到的时候,却发现一切一切已是那般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已是极其想念了,这想念已成为了一种饮食起居、如影随形般的习惯!”他且斟酌且回忆着,这话倒不单单是说给凤凤听,也在借势梳理他自己错综的心曲,“但……我就是克制不住这焚我心、断我魂、搅扰我痴肠的思念……”他委实激动起来,到了之后又尤恐将她惊吓,加之他亦没有对一个丫鬟说出过这样炽热的情话,故而他有些尴尬、又在同时是期许的。
凤凤心弦徐拨,少爷那真实的饱诉心曲何尝又不是她扪心间自己的心曲?
不同的是,瑾煜的每一次起心动念都是任其发展、任其波及,来时疯狂、爱的肆意;而凤凤却是在这念头每一次跳出来的时候都竭力压制、一次次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也不要再去痴心妄想!
殊不知,想“不想”时已是想,何妨连“不想”都不想?
凤凤又是一叹,无声的,她心道着自己有生之年、又是时值这样美好的韶华中可以遇到少爷这般珠玉在侧、出身与自身皆优异的人,这到底是她的幸运,还是何其不幸的一段囹圄的开始?
“阿煜……”那是一抹心之所至的悸动,遵循着这一抹悸动的心潮,她看着他,不由心随情动、脱口唤出。
这个称呼委实亲昵,听来更是亲切,这亲切慰藉人心。
瑾煜心弦拂动,也是定定看着她,心曲舒展、欢喜与动容相辅相成:“凤儿。”应下了她。
他双手握着她的指尖,掌心里一丝丝传递的温度终于将她凉丝丝的玉指给握得暖软,一如两人之间终于化解的干戈、消融了冰雪之后只余下阳春朗朗春光明灿的,越走越近的两颗心!
。
晨起的时候,如是叶棂进来伺候着太太更衣、梳妆,一如往常。
她没有因为昨晚上太太对她的苛责,而心生出怎样的不快。她在心里是理解且体恤这个主子的,也熟谙其性情,知道那不过就是一时的急脾气,发泄出去也就是了。
静静然间,倒是太太突然温和开口:“昨天晚上,我委实冲动了……我是在气头上,你不要往心里去。”口吻平和,神色柔然,目光自菱花镜中看了叶棂一眼,似有叹息微微的落在心里。
叶棂一慌,执着红牙梳的手指停了一停,忙表心急急道:“太太说的哪里话,奴才早都忘了!”旋即继续为太太梳妆,模样是局促且可爱的。
这又惹得太太一声轻轻的叹息,她道着:“我知道,这万府里头只有你对我最好……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了,你不要有一日把我也
抛下了、背弃了我……”一顿又一顿的,其实这话不乏真挚,都是她的心里话。
只是,叶棂又起了一吓,心道着太太今儿怎么突然对她说这些?是心中起了疑心怀疑于她?须臾忖度,就着心口的一阵慌乱,忙要跪下。
却被太太回身按住。
这一瞬,就着心头几多心绪的积压和作弄,太太虚扶着叶棂,忽就开始流泪。她微声哽咽着:“我只是太乱了,时今我的处境……五太太和凤凤那个小贱人如此跋扈的占尽了我的风头,便连我最宝贝的儿子都被她们给勾引了去、迷惑了心智灌了药一般屡次冲撞我……老爷一日日的讨厌见到我、嫌弃我……”她这一席话越说越不成声,越说越伤心,到了后边儿起了一脉不愿再收敛的啜泣。
叶棂心中柔软,借势搂住太太,以这无声为鼓励和安慰。
太太觉的自己近日以来那通心绪终于可以有一个宣泄,也不再逞强,她委实是累了、委实是疲惫困倦只觉的再也支撑不住了……就此哭倒进了叶棂的怀。
叶棂揽着太太:“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太太……都会好起来。”徐徐然的安慰。
此刻,叶棂的心中委实难受,她感染了太太的心绪。转念时,忽想到一计可以帮助太太!
她知道万老爷对她一向有心,若是……可这念头才一起来便又生生按下去,她已经是大少爷的人了。只因这一点,她便有了迟疑,不愿再用自己的身体吸引老爷、帮助太太引得老爷常常来这贤仪堂。
辗转斟酌之后,叶棂没有将自己心中这想法告知太太,她隐隐感觉到一丝愧疚,忽而又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免去了一段造孽?更起了些迷茫,忽而不知道自己的坚持、自己的操守,又到底都是为了些什么……
惶惶然间,再一次惊觉这世道上女人们何其可悲的、哀哀的一场宿命!
又或许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每一个人,其实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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