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森幽暗的万魔洞中,突然响起了沉闷的钟声,打断了风子岳与梦凰两人的交谈。
“今夜的妖魔,总算是清剿干净了。”
梦凰霍然起身,望着幽深的洞窟背后,“喂!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原路返回,势必已不可能,自己的行动,大概已经被沧澜圣山的人侦知,既然如此,那就随着梦凰一起走也就是了。
大不了,把怀中的先天至元果还给他们,反正自己也不稀罕这东西。
风子岳点了点头,他如今心中满是疑惑,迫切需要解答。
而他的直觉告诉自已,答案,或许就在离开万魔洞之后,即将揭开。
他随着梦凰一路往东,路上三三两两的沧澜山弟子现身,脸上带着疲惫,身上带着鲜血,还有些被抬出来的尸体与重伤者,同伴脸上,也不见哀戚之情,看来是早已经习惯。
“刚才那婢女的尸体……”
风子岳忽然想起一事。
“不必管了,”梦凰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化魔之人的尸体,带出万魔洞外,也会被清心白雾侵蚀,化为毒粉,还不如就留在洞中,化为朽土。”
风子岳默然无语,这些少年的年纪虽然不大,却都已经视生死为寻常,由此也可见,这妖魔夜袭的惨烈之处。
路上他还遇到了最初见到的那个黄衫少年,那黄衫少年似乎颇为惊诧,但见他跟梦凰走在一起,竟然是连话都不敢说一句,低头就走。
与他们同行的弟子,似乎对梦凰也有一种敬畏甚至是惧怕,别人都是同聚在一处,惟有梦凰身边,没有人过来同行。
这也让风子岳心中有些疑惑,不过这倒不好开口询问。
穿过幽深的洞窟,又过了三重关隘,再穿过两道石门,这才到了青龙峰下的出口处,一道陡峭的阶梯直通头顶,有清冷的月光照进来,在石阶上留下寂寞的影子。
“卜宫主在问,此处可有一位风子岳风公子在此?请上来!会!”
山峰之上,传来一个高亢的呼喝之声,在坑洞中回声不绝。
风子岳早就料到,他们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想必就会在各处出口等待,这有人呼喝,也在他意料之中,淡然一笑,在梦凰惊奇的目光之中,步上阶梯。
“风子岳在此,有劳卜宫主久候!”
他朗声回答,拾级而上。
不一会儿,只听咚咚咚的脚步声,却是那真武宫主卜天义,已经耐不住性子跑了下来,一见风子岳,面色一变,苦笑道:“不想风公子竟然误入此地,只怕是受了惊吓,恕罪!恕罪!”
梦凰有些奇怪,“老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卜天义尴尬行礼,“小姐,这件事说来话长,日后大人应该会跟你解释一不过现在,武圣大人要即时召见风公子,所以……”
“现在?”
梦凰吃了一惊,抬头看了看月色,“此时不应该是父亲闭关之时么,怎么会?”
风子岳心头一震,这卜天义对梦凰都是颇为恭敬,没想到梦凰竟然是武圣之女!怪不得众人都如此敬畏于她,她的身份也实在是特殊一一不过,这也无法解释他们的惧怕。
风子岳沉吟不语,只听卜天义嗫喏道:“这事情,我也不知,不过武圣大人,已经派了几位长老,各自守在其余三峰的出口,只要风公子出来,就即刻带去静室……”
梦凰心中暗惊,父亲武圣闭关多年,除了每年二月初二,有下万魔洞对付最剧烈的一次妖魔夜袭之外,每夜这个时候,都是独自一人在静室苦修,从不见人。
如今竟然会为了这个风子岳破例?
而且听卜天义的口气,风子岳进入这万魔洞,全然是个意外,这一连串的疑惑,倒是让她都迷糊了。
“武圣大人召见,在下求之不得,宫主,就请带路吧!”
对风子岳而言,反正早晚都要与武圣一会,这时候见上一面,解开心头疑惑,那是最好不过。武圣虽然威名赫赫,实力深不可测,但风子岳连楚狂人都敢力抗,又何惧一个武圣?
更何况,他还牵挂着父亲风不凡的安危。
“有一事倒要请问宫主,不知之前与我同行之人…”
卜天义苦笑一声,“公子的朋友武功高明,打了老夫一掌,旋即就不知所踪,武圣大人说了,只要见着风公子,自然也会见着公子的朋友,所以此刻沧澜山上,也没有花力气在找他…”
他这么一说,风子岳心下稍定,他早知风不凡在沧澜山隐藏多年,必有手段,而且父亲的武学进度,他也大致能够把握,卜天义虽然可以挥先天实力,但想要胜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猝不及防之下,吃点小亏也是正常。不过没有听到消息之前,风子岳始终有点担心。
旁边的梦凰却是听得一头雾水,更是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小姐,那我先告退了。”
就连卜天义本人,似乎对梦凰都有些惧怕,他急急地拉着风子岳,告别了梦凰,下了青龙峰,穿过云中栈道,回到了沧澜山主峰之上。
一路之上,风子岳没有与他多说,只是闭目沉思,考虑着当下的处境。
沧澜山的反应,总是有些古怪。
若是他们凶霸霸地向自己讨还先天至元果,甚至翻脸动手,这都可以理解,但每然是客客气气,还放弃了追踪父亲风不凡,武圣还急着要见自己,里头总是透着一股诡异的味道。
不过所有秘密,必然都是系于武圣一身。
这一次见面,一定可以解除他心中的所有疑惑。
武圣的静室,在一片荒凉的空地之中,其时明月在天,月光照在那草庐之上,倒是显得有几分凄绝之意,寒风呜呜地吹着,草庐窗前的风铃叮咚,更显得孤寒。
空地上的野草,已经长了有到膝盖那么高,风吹过时出沙沙的响声,草庐门口的青苔,也已经长上了台阶,看上去,很少有人进出。
沧澜圣山的主人,一代武圣,居然就住在这么一个荒凉凄绝的地方?
距离草庐还有十丈之遥,卜天义停下脚步,弯腰下拜,还未开始,就听草庐之中,传来一个沉静的声音。
“天义,带绝进来吧!”
这声音并不甚高,却在耳边温润响起,展现了草庐中人卓绝的实力。
风子岳心中一凛,对这武圣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虽然只是一句话,但展示出来的气势,纵然不及楚狂人,但也不在龙布阳之下了。传说中沧澜圣山中武圣的实力不强,只凭着山上的白雾独霸一方,只怕也有些夸大。
“属下遵命!”
卜天义答应一声,带着风子岳趋到庐前,只见门扉无风自开,露出其中一盏孤灯如豆。
除此之外,静室之中,看上去空荡荡的一片。
地上,摆着一柄木剑,一个蒲团,一壶茶,一个粗糙的瓷杯。
武圣的身影,被墙壁遮住,却是不能看到。
单看这室内的陈设,更是让人想象不到,这是武圣的居所一一与沧澜圣山的客房比起来,这里粗陋千倍也是不止!
“风子岳拜见武圣!”
风子岳并不敢怠慢,在门口行了一礼,这才跨入静室之内,抬头望去,只见孤灯之下,武圣寂寥枯坐,双目紧闭,面前除了那柄木剑,竟是连一个杯子都没有。
看来那一壶茶,也是为待客准备的。
这个老人,似乎什么都已经不需要,面色平静安详,白眉垂下,白齐整,额头上深刻的皱纹,就像是刀割的一般。
如果按照相法来说,这老人家一定是孤寒无福之相,他脸长而狭,双眉如豆,鼻尖而钩,耳垂短小,嘴唇极薄,实在看不出有成为沧澜圣山主人的福相。
不过这五官配在一起,居然形成了一种协调自然的气质,尤其在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风子岳心头也不由别的一跳。
眼力厉害的人,风子岳也见过不尖
就说祖父风天河,长久的霸气和烈性,双目如虎;又如老师公羊奚,虽然低调,但突然睁眼之时,就如鹰隼;至于楚狂人,更是双目如火,似乎随时可以点燃天下。
而武圣的眼睛,与他们都是不同。
他望过来的时候,平平常常地一瞥,却让风子岳心头警兆大起,仿佛这阅尽千年沧桑的目光,立时能将他完全看透一般。
什么人才会有这样的眼睛?
“坐!”
武圣微微领,指了指面前的蒲团,风子岳略一迟疑,还是盘腿坐下,卜天义走了过来,为他斟上茶水,心中却是极为惊讶。
什么时候见过武圣对人如此客气?居然还有茶水准备?
这小子不过是刚刚通过天武试炼的少年,就算成为天武传人,他之上还有四位长老,那四人到此,也只能老老实实陪着武圣枯坐,什么时候能有一口水喝?
这少年谋夺清圣白苍耳果,之前武圣对他似乎还颇有戒心,为什么会…
卜天义一肚子的疑惑,却不敢开口,低头不语。
“山野之中,只有粗茶招待,这茶水是黄精所制,也不知风公子是否习惯。”武圣点头微笑。
风子岳低头看时,只见那茶水颜色蜡黄,与平日所饮的茶大不相同,举起杯子,一口饮尽,只觉得口齿留香,沁人心脾。
“好茶!”
风子岳赞了一句,放下瓷杯。
这茶水只怕还不是武圣所说那么简单,他只觉体内四肢百骸.无一处不是爽利舒服,这一杯茶,倒是有灵苏之效。
武圣淡然一笑,袍袖一拂,将那茶具收了,定定地凝视着风子岳,上下看了几遍,叹了一声,这才开口。
“想不到千年来,终于有第一个人可以突破天武试炼最后一关一一这一关,可是连我这个武圣都不知道的神秘所在,若不是历代禁令森严,我都要忍不住向风公子你询问那第六关的情形……”
第六关中的虚无空间,还有那个神秘的白袍女子,确实是这个世界之中,无法理解的存在。作为沧澜圣山主人的武圣,也不了解其中详情,风子岳倒也并不出乎意料之外。
“你参加天武试炼,就是为了清圣白苍耳果?”
武圣感慨完之后,突然转了话题,目光紧紧地盯着风子岳,似乎是在看他的反应。
风子岳怔了一怔,不过这是今日他关心的重点,武圣既然动问,他也是坦然回答。
“不错,在下参加天武试炼,唯一的目的,就是清圣白苍耳果!”
武圣面色微变,“这东西,只用来压制魔气侵袭你要来何用?”
“家母当年曾受罗眠魔玄破所伤,年深日久,没有这清圣白苍耳果,断然无法驱除体内魔气,我知道只有沧澜圣山上有此圣果,这才参与天武试炼,就是想要这一件东西……”
这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风子岳坦然相告,希望武圣能够体谅。他还取出了先天至元果,放在面前,“我无意得此先天至元果,原物奉还,只请武圣不要见怪!
“为母治伤?罗眠魔玄破?”
武圣哑然失笑,看也不看那先天至元果一眼,似乎是松了一大口气。
卜天义也是松了口气,他们一直担心的,是风子岳是受了什么人指使,想要借着索取清圣白苍耳果,来探沧澜圣山的底细。
没想到他还真的是要清圣白苍耳果来救人,这就实在是极大的巧合了。
但他刚刚放下心来,却听武圣笑道:“为人子者,事母尽孝,也是应该。我也不瞒你,沧澜圣山之中,确实还有一颗清圣白苍耳果。”
不顾卜天义目瞪口呆地表情,武尊顿了一顿,接着又说道:“你若是能够为我做一件事,这清圣白苍耳果,我自然给你,这先天至元果,我送你也可一一我这武圣之位,也就在事成之日,立刻就传了给你!”
“大人!”
卜天义大惊,起身惊呼。
这清圣白苍耳果关系重大,怎能给人?至于传位之事,听在卜天义耳中,更是不敢置信。
武圣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转过头又对风子岳微笑道:“不知风公子,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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