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拨通了,高龙藏甚至有点心虚。他知道,钟绮云虽然火爆脾气闻名江湖,但人本身还是挺好的。就算当初险些干掉了高龙藏,那也是人之常情。换做任何一个当娘的,暴怒之下都会那么做。
而且,钟绮云现在对待高龙藏,也真的非常用心,和正常的岳母女婿没有什么区别。她就是这么一个直性子——你欺负我女儿,我就揍你;你对我女儿好,那我也对你好,就这么简单直接。
所以,高龙藏也很担心这个女人受到太多的伤害。
虽然这阵子,他和洗玉一直潜移默化地给钟绮云说一些旁敲侧击的话,但就怕钟绮云深陷和宋剑南大半辈子的恩爱之中,反应不过来其中的深刻用意。
“伯母?”感觉到了钟绮云的沉默,高龙藏弱弱地喊了一声。
结果,钟绮云那边幽幽一声长叹:“该来的,总还是要来的。”
顿时高龙藏心里伸出了大拇指。
“龙藏,你和洗玉这几个月来一直含含糊糊的跟我说东道西的,早就有了这些征兆吧。”钟绮云摇头说,“老妈我不傻,只不过一直不想相信一些东西。而对于剑南他的一些反常……天底下又有谁比我看得更清楚。”
是啊,就算宋剑南能蒙骗全天下的人,恐怕也难骗过钟绮云吧。
高龙藏有点语塞。
钟绮云则长叹道:“这段时间,他变得越来越多了。他那些“生意上的事”我一般懒得过问,但却也知道一些东西。在俄国弄那么大的动静,和俄**方高层鬼鬼祟祟的做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我知道,但我宁肯不问。”
“包括他和茉莉那点小把戏,老妈也都知道。”
“你和洗玉也都知道吧?嗯,你们是怕我这脾气受不了吧?总之你们不说,我也不问。有些事呵,说破了,挑明了,也就没意思了。”
噗……高龙藏险些喷出一口老血来。
钟绮云摇头说:“这天底下啊,权不如他、钱不如他、能力不如他的男人多了去,也没几个老实巴交坐怀不乱的,妈都懂。他知道想着我、敬着我,还难为了他几十年如一日的假装怕着我,也就是了,对不?”
高龙藏都不知道该说对或不对了,只能晕晕乎乎的嗯了一声。
“茉莉她人呢?”钟绮云冷不丁的问。看样子,就算她能看得开、受得了,但心里头总不免有些芥蒂。
高龙藏想了想,说:“她走了。她觉得受不了他现在的变化,所以……变化确实太大,甚至都不介意对洗玉动手,所以连茉莉也受不了。”
钟绮云冷笑一声,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或许是嘲弄茉莉当小三终究没个好结局,又或者嘲弄宋剑南活该连个红颜知己都没了,又或者兼而有之。
“伯母,既然您都猜到了,也基本上能看破了,我反倒有些放了心。”高龙藏说,“当然,您心里头肯定也不舒坦,要不您还是到高阳去住一阵子吧,让洗玉多陪着你。”
钟绮云摇头:“我要是走了,这宋家倒是方便了你来动手了。”
高龙藏顿时头大。
“剑南他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要说禁卫局不查,我能信?”钟绮云说,“来查吧,给老妈留点脸就好。老实说,宋家还真没什么好查的,这点自信我有。剑南他在外面做过不少的事,但家里的事我都一直管着。家族外面的生意干不干净我不知道,家族里面的白钱多,灰钱也有些,但是没黑钱。”
高龙藏有点难为情的说:“查,这是个程序,和请您到高阳没有关联。而且就算是查,没人能给您半分脸色看。”
“您要是不相信,那就在家等着,我亲自带人去查。您就大大方方的坐在中堂太师椅上,我陪着您聊天,让那些办案的规规矩矩的走个过场。”
“等到这个过场走完了,我再陪您去高阳,这样好不好?”
原本,高龙藏确实指望着能查到一些关于宋剑南的机密。可是钟绮云既然说得那么自信,就意味着宋剑南就算有些猫腻,也不会留在宋家内部。这点眼力,高龙藏还是有的。
所以,对宋家的调查也就成了一个走过场的事情。但这个过场必须要走,这是工作程序。
钟绮云算是答应了,高龙藏也了断了一桩心事。出了山之后,他会亲自到川中坐镇指挥这件事——换了别人也不行。
而电话结束之后,钟绮云就浓浓的吐了一口浊气,似乎瞬间苍老了不少。想了想,按下了一个按钮,那是招呼仆人的。
几分钟之后,一个老人敲了敲门走进来,正是那次陪着宋剑南去俄国的老福伯。
“夫人,您有吩咐?”老福伯习惯地半弓着腰说。
钟绮云点了点头,道:“担心的,还是躲不过。”
福伯顿时身体一颤,而后迅速恢复冷静,问:“和姑爷联系了没有?”
钟绮云点头说:“这一老一少俩爷们儿,关系终究还是崩了。”
“不留情面,连根拔起?”福伯担心的问。
钟绮云摇了摇头:“情面留了,还多得很。剑南现在仿佛患了失心疯,但此前撮合了龙藏和洗玉的事,反倒是宋家的福祉了。你心里有个谱儿就是了,宋家总归是没大碍的。”
“那就好,我看姑爷也不是绝情人。”福伯松了口气。
而钟绮云则说:“但是,禁卫局的办案程序还得走。家族那些不干净的产业,能处理的都处理掉;处理不掉的,就算白送也得送出去。”
好大的气魄,壮士断腕!
而且,钟绮云电话上说宋家没黑钱,最多就是有些灰色收入。而事实上,显然不是这样。
“我对龙藏说了,咱们宋家内部的钱都干净,那是不想让他夹在‘公’和‘私’之间为难。”钟绮云说,“现在要抓紧处理这些,不然要是让禁卫局查出那些不干净的产业,只怕是龙藏还是下不来台。这孩子爬到这一步不容易,别耽误他的前程。”
福伯苦笑:“您倒是替他考虑得周到。”
钟绮云摇头叹道:“我的男人指望不住了,不能让洗玉的男人再没了指望。当然,老的都丢下我们娘俩跑了,连我后半辈子也得指望这个小的了。”
这,才是真正的钟绮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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