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1 梦源

“……真的可以砍下她的头吗？”

“……不要在动手砍了之后才问这种话啊。”

一颗颗烈火骄阳在逐渐崩塌的世界周围渐渐消失散尽，将它们共同环绕包围在中央的二人重新显现出来，目送着克莉丝汀化作光芒消失的段青随后也率先收起了自己脸上的严肃，面无表情地回应着雪灵幻冰的问题：“这是我考虑良久之后得出的结论：克莉丝汀已经在过去的真实时间线里接受了最后的条件，她一定不想在这个梦境里再次见到这个结局发生。”

“这场荒野之中的梦境，整体看起来的象征意义反而比实际发生过的事实大得多。”点了点自己的头，收起了落阳长剑的雪灵幻冰也赞同道：“不然我们应该像之前经历过的几轮梦境一样，见识到克莉丝汀幼时到成年时的那些关键人生经历，而不是这种断断续续的‘抽象幕’。”

“说抽象或许还是有些过了，或许克莉丝汀在当时真的遭遇过类似的阻拦。”段青端着下巴沉思道：“考虑到‘翡翠梦魇’特有的扭曲程度，它们将原本应该与克莉丝汀对阵的敌手变换成什么人都不会让我感到意外，没有让芙蕾雅或者维金斯那样的重量级人物出场，我们就应该千恩万谢了。”

“应该是克莉丝汀本人的记忆不允许他们出场吧，毕竟梦境再怎么扭曲也无法扭曲到这种程度。”雪灵幻冰同样沉思着回答道：“所以……她在最后同样接受了破灭的事实？”

“如果她接受了破灭的事实，那情况就与现实完全无异了。”段青抬头望了望四周重新归于沉寂的世界：“整个梦境就会如同现实发生过的事实一样完全重现。”

“这样不就对了吗？”雪灵幻冰有些讶异地抬了抬头：“清除梦魇的扭曲，让发生过的‘记忆’回归真实――过去的那些梦境，我们不也是这样做的吗？”

“之前的那些都可以，唯独这一场不行。”段青再度发出了一声叹息：“毕竟如果接受了原本的结局，这场梦境对克莉丝汀来说就是一场噩梦，想必在她的内心深处，她也不愿意看到自己最后被魔法帝国俘虏的那一幕重现吧。”

“所以你才要把她的脑袋砍下来。”拍了拍自己的剑柄，雪灵幻冰将目光投向了四周的黑暗深处：“这样的话――”

“我们算不算‘过关’呢？”

没有山摇地动的震响，也没有风云变幻的天空，沉寂的黑暗世界随后就这么笼罩着段青和雪灵幻冰二人所在的世界中心，仿佛将抽离了一切的虚空归还到了这个本该没有任何事物存在的地方。静静地等待了长久的时间，灰袍的魔法师随后也率先拍打着一脸紧绷的女剑士示意对方放松下来，手中魔法师圆盘不停旋转的他一边尽力伸展着自己的魔法感应范围，一边向着自己内心深处的另外一道声音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的记忆之旅到底结束了吗？”

“排除掉‘乱序播放’或者‘循环播放’之类的要素，克莉丝汀的记忆确实已经到了尽头。”驻扎在段青内心深处的薇尔莉特回答的声音中仿佛也带着淡淡的微笑：“恭喜你们，舞台剧已经全部演完啦！我原本对你们没抱多大希望来着，没想到你们真的能完成那位大魔法师的救赎呢。”

“感谢导师阁下珍贵无比的恭喜，但能不能来点更有实际价值的奖励？”段青在自己的心中吐槽道：“我倒不是在奢求什么通关奖励之类的，能不能先把通关的‘通知’发给我们一份？”

“既然你们没有收到任何的通知，那就说明还没有结束。”收起了笑意的薇尔莉特低声提醒道：“别忘了，就算你们遍历了克莉丝汀的所有记忆，你们也只是努力将这些记忆的梦境还原、给予了它们应有的模样而已。”

“作为这些梦境源头的克莉丝汀本人，你们还没有见到面呢。”

下意识攥紧了自己手中的魔法师圆盘，灰袍魔法师的双眼中闪过了一缕晦暗的微光，他猛然看向了等待在一旁的雪灵幻冰，半晌之后才将自己内心深处掀起的狂澜组织成了可以吐露出来的语言：“刚才的那个被你斩掉的克莉丝汀……你还可以感应到么？”

“……？”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戒的雪灵幻冰还给了他一个询问的眼神：“什么意思？她还会复活？”

“快用你那无敌的感应能力试一下！”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段青下意识地抓住了雪灵幻冰的手臂：“就像你刚开始找到我的那样！”

“我试一试。”没有过多的犹豫，雪灵幻冰立刻闭上了自己的双眼：“虽然有些强人所难，但我们与最后这位克莉丝汀接触的时间最长，她的灵魂气息――”

“也是我最熟悉的那一个。”

猛然睁开了自己的双眼，雪灵幻冰的右臂如同电光般在自己的面前闪动了一下，被拔出之后瞬间归鞘的落阳长剑随后也在段青眼前的某个方位斩出了一条淡淡的血痕，原本只能在黑暗当中呈现出一条细线的痕迹随后也迅速撕裂扩大，犹如在地狱深处睁开的一直血淋淋的眼睛：“就在这后面了。”

“很好！帮大忙了！”重新在魔法师圆盘上镶嵌了几块全新的宝石，灰袍魔法师随后大笑着一伸手，拉着女剑士的身躯朝那道恐怖的血痕一头扎了进去：“――克莉丝汀！”

轰隆隆的巨响在段青的耳边出现，一道道金黄色的雷电随后也伴着另一片巨大世界的拓展延伸而呈现在段青的面前，广阔无垠的灰黑色土地也被这些雷电照亮了一瞬又一瞬，将宛如无毛之地的荒芜呈现在了天空与大地的昏黑交界之间。同样注意到了脚下灰黑色焦土之间纵横交错、深不见底的裂痕，被段青提在空中飞行的雪灵幻冰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动，被无数雷电包围的一方巨大的圆盘随后也在两个人飞行漂浮的正前方显现，即便是隔着遥远的距离，依旧可以用它的巨大来吸引每一个到达此地的生灵的目光：“那是……什么？”

“魔法师圆盘。”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段青声音低沉地回答道：“克莉丝汀的魔法师圆盘……啧啧啧，居然变得这么大，连我也吓了一跳呢。”

“魔法师圆盘不是只有你拥有吗？”被单手提在空中的雪灵幻冰反射般抬头：“难道每一个魔法师都有这样的装备？”

“据我所知，不是的。”段青动作缓慢地摇头回答道：“至少薇尔莉特和维金斯都没有听说过拥有这样的东西，想要获取这种‘可以镶嵌魔法宝石来获取各种魔法加成’的特殊物品，现在看来也是需要一些苛刻条件的吧。”

“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

空啸声自那座巨大圆盘所占据的昏暗天边传来，以段青与雪灵幻冰二人的能力可以轻易察觉和分辨，一道速度极快的黑光随后也在雷电交加的照映下迅速来到了灰袍魔法师的面前，然后被他用歪头的动作堪堪躲了过去：“……有人正在接近。”

“是敌人。”同样察觉到不妙的雪灵幻冰再度开口的声音也充斥着紧张和警告：“很多很多敌人……都是复制体。”

“被那方巨大的魔法师圆盘震慑到，我还一直没有注意到那些漂浮在圆盘周围的小黑点呢。”似乎正在眼前急剧变化放大的景象中发现了令人头痛的事实，段青下意识地发出了痛苦的声音：“这么多的复制体……她们都是来帮忙守护那个东西的吗？”

“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被吊在下方的雪灵幻冰则是冷笑着拔出了自己的武器：“很好，闯完了一关又一关――”

“也该见见最后Boss了呢。”

无数黑光在前方集聚飞射，瞬间便淹没了段青原本所在的位置，拖着雪灵幻冰飞行的他随后也将层层防护魔法套在了自己与雪灵幻冰二人的周围，将来不及躲避的其中一部分黑光正面挡了下来。感受着更多“黑点”的迅速飞近，武器出鞘的雪灵幻冰的双眼也逐渐泛起了冰寒的光辉，被举起在眼前的血色长剑也在下一刻出现了数次肉眼无法分辨的波动，将数道明亮的血光剑气迎着黑光飞来的方向射了回去：“――你的血剑驾驭得越来越熟练了！”

“我本来就擅长使用单手剑！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展现而已――左边！”

“哎呦呦好险好险！怎么那边也有人啊？不，不对……好像地面上也有人！刚才和灰黑色地面融为一体了没看到！”

“不行！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光靠我一个人可杀不过来！”

又是数道血红色的剑气划破了雷电交加的天空，将漂浮在附近的黑点斩成了簌簌落下的尘土，从这片空域中经过的段青身边随后也亮起了几道魔法护盾被击碎时的光亮，那愈发接近的冰寒感也逐渐笼罩向了他的心头：“这仿佛捅了蚂蚁窝一样的密集程度……薇尔莉特！你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没错，这就是我在外面一直探索与忙碌所得出的最终结果。”属于薇尔莉特的懒散声音也随之响起在段青的心中：“魔法帝国利用了一个类似魔法师圆盘的装置，将克莉丝汀的灵魂困在了其中，辅以翡翠梦境的‘梦魇’作为精神诱导，让她自我‘生成’了这些复制体，也就是你在梦境中看到的那些景象。”

“谢谢你邀请我们实地观看‘走近科学’栏目，导师阁下。”拖着雪灵幻冰的段青在无数黑光的立体式射击里上下翻飞，全力面对的精神也在这一刻提升到了十二分集中的程度：“所以说克莉丝汀的阴影是克莉丝汀拿自己的魔法师圆盘，在‘自己的意志’下制作出来的产物？她到底想做什么？”

“她的处境、想法和经历，你们刚刚不是已经看到了吗？”薇尔莉特声音懒散地回答道：“不管是精神控制还是幻象欺骗，魔法帝国成功引诱她参与了那个计划，并给予了她‘永恒’的机会――拥有了这么多的复制体，怎么说也算是一种近乎‘不死不灭’的状态了吧？”

“先不说这些复制体到底能不能达成他们原本的目的，这些复制体肯定没有克莉丝汀本人的神智吧？”眼角飘过了其中一些黑点被雪灵幻冰的血色剑气打散的画面，段青依旧用下意识的方式回应着薇尔莉特的话：“这能称得上是‘永恒’吗？”

“克莉丝汀本人肯定不知道这个状况，她现在还作为‘母体’被绑在那个圆盘上呢。”灰袍魔法师的眼前随后闪过了一道紫光，隐约将他的注意力引向了这个世界远处的那座巨大的圆盘所在的方向：“至于她是否还在做梦，到底是在梦境欺骗之下制作了这些复制体还是以被支配的意志制作了这些复制体……这个问题现在也不重要。”

“回想一下你们曾经打败并‘领回’到虚空图书馆的那个克莉丝汀吧。”说到这里的薇尔莉特故意停顿了一下话音，似乎正在用这样的方式提醒着段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已经成功了。”

“……”

不由自主地咬紧了自己的牙关，段青躲避黑色激光攒射的动作变得更坚决了几分，原本竖在天边的那方巨大的圆盘也在雷电的交加与距离的接近中变得愈发巨大，那遍布在圆盘前方密密麻麻的黑点也在这个过程中放大到了可以被分辨的程度：“不得不说，留在这里的这些‘克莉丝汀’，质量和威力也无可挑剔呢。”

“除了她们使用的‘武器’。”他的下方随后传来了雪灵幻冰的声音：“那不是冰雪系的魔法，而是更类似于‘纯粹’的某种存在。”

“纯粹的魔力？”段青的眼神猛然一清：“无属性的魔法？可为什么是黑色的？”

“不要问我这种专业问题，我又不是魔法师。”雪灵幻冰却是松开了自己的手，任由自己脱离了段青飞行的轨迹而开始下落：“我只是――”

“将我的‘感觉’告诉你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