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6 归宿

“先前我在第一次战斗发生的时候，就有过这么一个想法：克莉丝汀的这趟最后的旅程，一定遭遇过了无数场战斗。”

注意力依旧放在前方克莉丝汀的背影上，时刻做好了出击准备的段青只是下意识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梦境中所发生的一切并非真实，但也并非虚假，我更倾向于将这些看做是一种意象和征兆，用来代指克莉丝汀曾经在这趟旅程中发生过的一切事件的‘标签’。”

“她在一开始的时候就遇到了很严重的伏击，伏击者应该对她的实力心知肚明，所以采用了隐蔽性最强、对魔法师威胁最高的伏击手段。”说到这里的段青朝着自己的背后指了指，似乎正在暗指曾经出现在他们过往时间线上的某个点：“若是没有我们的帮助，当时的她就应该已经负伤了――我确实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吧？”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不跟着克莉丝汀并插手她的一系列战斗，她会因为伤势的积累而最终倒地，最终以死亡告终？”雪灵幻冰的视线也在段青的身上停留了一瞬间：“我们之前之所以？”

“不，应该不仅止于此。”段青声音低沉地回答道：“站在克莉丝汀的角度，她这一路上所遇到的‘敌人’都是她不愿意碰到的人，整个过程充满了无法面对的痛苦，所以如果没有我们出现――”

“这趟最后的旅程，本身也可以称之为‘噩梦’吧。”

他的目光从前方正在与克莉丝汀交涉的那两个人身上移开，目光在四周逐渐出现的那些遗迹的幻景上驻留片刻，似乎从那些遗迹中走出的那两个人此时也向着来时的方向示意了一下，好像正在与克莉丝汀解释着什么：“……是从……来的，这一点你不用怀疑……”

“他们似乎还在极力劝说我们的大魔法师。”感官更加敏锐一些的雪灵幻冰率先出声说道：“虽然听不清名字，但克莉丝汀应该也没有将他们当成敌人……这算不算是梦境正在趋于平稳的预兆？”

“不知道，这是我们第一次闯到这里，这趟旅程原本的模样，我们也无法得知。”段青用手掩住了自己压低的声音：“如果是克莉丝汀单独行动，她能不能顺利走到这一步都很难说，更不用说我们两个人的出现是否会对他们的交涉产生影响和改变……唔。”

“至少我们现在可以确定，现实中的她曾经经历过这一幕，不然梦境便不会将其重现，对吧。”似乎明白了段青接下来想要表达什么，雪灵幻冰歪着头继续问道：“如果我们的出现改变了原本‘记忆’中的故事走向，那我们还能得到这场梦境后续的‘重现’吗？”

“当然会重现！直到最后克莉丝汀出事那一刻之前，她所经历的所有事件都应该会重现！”段青刻意压低的声音变得激动了几分：“我们的终极目标就是让那个时刻成功上演！看到克莉丝汀最终陨落被俘的真相！就算是过程不同，只要我们能在梦境中改变最后的结局，将‘噩梦’扭转过来的话――”

“克莉丝汀的灵魂至少可以完成‘一命通关’，然后从这个翡翠梦境中脱离？”雪灵幻冰叹息着回应道：“我们的任务就算结束了？”

“一命通关这个词肯定不适合用在她身上，因为她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条命了。”似乎感受到了雪灵幻冰话语中的含义，段青苦笑着回答道：“我们现在只能祈祷这些轮回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噩梦不会留在她的记忆里，对她的灵魂造成什么真实的创伤，不然就算是把她从这个鬼地方捞出去――”

“嘘，噤声。”打断了段青的发言，雪灵幻冰朝着前方一指：“那边有动作了。”

“斯蒂芬，还有科洛克――我没有叫错二人的名讳吧？”

谈话的声音也在这一刻放大了少许，正在前方谈判的克莉丝汀此时似乎也确定了最后的结果，她面色严肃地望着眼前的那两个人，同时向着自己的身后后退了两步：“既已至此，我们应该也没有继续谈判下去的必要了，请二位回去吧。”

“……希望克莉丝汀女士能再好好考虑一下。”站在对面的那两道阴影中的一道随后也低声回答道：“我们不想造成太多的罪孽，如果能用更加和平的方式解决和处理，我们――”

“多余的话就不用说了，我不会同意的。”克莉丝汀扬声打断了对方的话：“请回吧。”

“我们不希望看到最悲惨的情况发生，但……既然克莉丝汀女士心意已决，那我们也只能言尽于此。”于是那两道阴影也只能一同向着遗迹的方向退去：“愿魔法之神保佑你前行的道路，女士。”

“……”

目送着那两道阴影从自己的面前渐渐消失，克莉丝汀站在原地久久地没有答话，小心翼翼走上前来的段青与雪灵幻冰两个人随后也试探着靠近到她的身后，最后还是在犹豫良久之后鼓足气息问道：“没事吧，克莉丝汀阁下？”

“感谢你们二人一直站在我的身后。”微微摇了摇自己的头，克莉丝汀转身朝向段青二人露出了微笑：“若不是二位也在这里，刚才的那场对话或许也不会进展得如此顺利。”

“从那两个人的身上确实感受不到大魔法师级别的压力，不过毕竟对方也是两个人。”一旁的雪灵幻冰也跟着按了按自己的剑柄：“当然，若是算上我们两个人的话，我们这边就是三个人了。”

“他们肯定也是得到了一些情报，所以不敢轻易对我们动手。”克莉丝汀叹息着回答道：“如果我之前没有逼退金和雷克斯，又或者勉强逼退了他们的话，他们大概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唔。”

似乎感受到了一丝身体上的不适，说到这里的克莉丝汀伸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微微摇晃的身体也一瞬间引起了段青二人的注意，但那想要伸手帮助克莉丝汀的意图却是被她本人用后退的肢体动作拒之门外：“我，我没事。”

“你怎么了？”于是段青与雪灵幻冰也只好相互望着彼此尴尬在了原地：“是被刚刚那两个人暗算了吗？”

“不，那两个人没有使用魔法。”依旧维持着扶额的动作，克莉丝汀摇头轻声说道：“但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那两个人有些熟悉，我同意他们对谈的请求，或许也正是因为……不，不对。”

“我见过这两个人，甚至……好像和他们交过手。”克莉丝汀的声音越来越轻，甚至都到了段青难以分辨的程度：“好像就是在这个地方……奇怪，为什么我会记得这种事？”

“不要乱想了，那不是当下应该考虑的事情。”明白眼前的克莉丝汀在过多的梦境里出现了记忆混乱的现象，段青急忙出声劝说道：“既然他们已经退走，那就让这些问题一起随风而去吧！哈哈哈哈……还有，还有……啊，有一个问题我确实很在意，既然是魔法帝国向你发出了‘邀请’，他们又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地阻止你呢？”

“因为我已是‘被诅咒之人’。”成功被段青的话语引开了思绪，克莉丝汀情绪低落地摇了摇头：“所以他们想要得到我，所以他们想要阻拦我。”

“被诅咒之人？”又得到了新的信息，段青与雪灵幻冰急忙追声问道：“那是什么？”

“我的灵魂遭到了命运之神的注视，这既是祝福，也是诅咒。”克莉丝汀下意识回答的声音也显得虚弱无比：“这段时间以来，我无时无刻不感受到它的召唤，它在我的耳边低语，在我的眼前摇晃。”

“或许我从一开始就已经被注视了，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说到这里的克莉丝汀话音间已不仅是虚弱所带来的低落：“我的一生充斥着虚假、绝望和悔恨，我本以为‘魔法’会将我拉出这片深渊，将我从这种悲惨的命运中拯救出来，但最终……最终……”

“最终还是把你送到了这里？”段青抬头望了望四周的荒野：“‘它’召唤你到这里来，究竟想做什么？”

“谢谢你们愿意陪我走到这里。”

停止了近乎不可闻的自白，再度抬起头来的克莉丝汀并未继续回应段青的提问，脸上也重新挂上了一开始出现在荒野时的笑容：“你们已经与我一同走得足够远了，你们不应该再与我一同踏足到那片深渊中去。”

“不可能。”段青声音坚决地拒绝道：“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我们便没有回头的可能性，更不可能看着你一个人就这么送死。”

“送死？”克莉丝汀用淡然的眼光回望着段青：“对现在的我来说，死亡或许更是一种解脱，但……唉，说了你们也不会明白吧。”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你之前又为什么要战斗？为什么要击退那些前来阻止你的人？”一旁的雪灵幻冰则是寒声质问道：“你还在坚持什么？”

“……”

停止了毫无逻辑的混乱问答，披着斗篷的大魔法师就这么抬步向前走去，原本环绕在这片区域左右的遗迹也随着她的前进而再度发生了变化，很快就在段青的眼前重新回到了乱石丛生的凄凉荒野当中。仿佛迅速切入了新的上台状态，睁开双眼的克莉丝汀用肃穆的目光面对着无数出现在荒野乱石之后的敌人，拉开的背景幕布之下仿佛也有重重黑影出现，将克莉丝汀与段青二人所处的位置完全包围了起来：“――沃尔德！”

“很高兴你又一次出现在了这里，桀桀桀桀。”嘶哑难听的低笑声中，位于重重黑影前方的一名魔法师打扮的家伙随后也走出了人群，那模糊的身躯看上去也同样被黑色的烟气所笼罩：“你是来接受‘归宿’的吗？”

“我只有一个要求：放过我的妹妹。”没有进行任何过多的说明，克莉丝汀再度响起的话音也变得直截了当：“我愿意代替她，实现你们的预言。”

“那不是预言，而是计划，是宏愿。”被克莉丝汀称作沃尔德的黑影怪笑着走上前来：“唯有重新唤醒元素之泉、点燃元素烘炉，这个正在崩毁的世界才有可能重生！很高兴你愿意在这一点上与我们达成一致，但你的这个要求听上去却非常可笑――你拥有点燃元素之泉的火元素能量吗？”

“我自有办法。”克莉丝汀沉声回答道：“既然我已经来到了这里，我便做好了足够的准备。”

“我可不相信你说的话，除非你拿得出足够的诚意。”沃尔德晃着满覆黑雾的头回答道：“或者说――‘力量’的证明。”

“我轻易打败了你们负责封锁道路的人，又逼退了我的那些同僚，这些‘战绩’应该已经足够证明我的强大。”克莉丝汀缓缓举起了自己的一只手，手上有冰蓝色的光芒在摇晃：“至于火焰――你觉得这样如何？”

“精彩！真是精彩！”望着那道深蓝色的火苗以及扑面而至的刺骨寒霜，沃尔德大笑着拍起了自己的双掌：“原本我还觉得世人传颂的‘炽热寒霜’只是一种欺世之名，现在忽然有些相信了！这样的火焰丢到元素之泉中一定会很有趣！桀哈哈哈哈！”

“以一换二。”收起了自己手上的冰色烈火，面色有些泛白的克莉丝汀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成交？”

“成交。”收起了大笑声的沃尔德点头说道：“但一座熔炉只能有一个祭品，所以……为了让你成为更多的‘炉鼎’，我们会对你的身体进行一定程度的改造，你能接受吧？”

“……”

低下头去的克莉丝汀微微沉默了片刻，然后才在无形的沉重压迫中再度抬头：“可以，我接受。”

“很好，像你这般爽快的‘大魔法师’，现在已经很少见了。”再度拍打起了自己的双手，沃尔德那透过黑雾的那双目光中也收敛起了满意的感觉，转而刺向了克莉丝汀的背后：“那么――”

“跟着你来的这两个冒险者，是不是也可以立刻处理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