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1 古械

“原来如此，看来你们也不是一路人呢。”

又一次变得漆黑无比的山体内部，同样停下了战斗的段青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到漂浮的机械身影发出了自己的感叹：“你们机械生命体难道也是分派系的吗？”

“我们只有职责与区域的划分，没有派系的区别。”挥手将一道不同于段青的光源洒在了这片巨坑的边缘地带，回答出声的这个机械守卫电子合成的声音里依旧毫无感情波动可言：“‘坚守负责区域’是我们的创造者将我们每一个个体放置于此的原因之一，虽然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但这一职责并未被其他优先级更高的命令所取代。”

“我们可以从周围的这番景象里看出你们的成果，毕竟这片区域似乎保养得非常好。”无视了自己与先前的那道巨型的战斗机械相互较量的时候摧毁的大片外墙，段青干笑着夸奖了起来：“这片……呃，巨大的金属外墙，除了空无一物之外，其他的似乎一点破损的痕迹都没有留下呢。”

“最坚固的材料，自然只能用在最强大的力量面前。”漂浮的身影转向了段青的身侧，那机械生命体同样噼啪作响的身躯也跟着来到了那片深渊般巨大悬崖的边缘地带：“创造者采用了奥利合金混合冷铁的方式，历时十三年将这个地方浇灌而成，狭长的风道甚至毁灭了无数用以建造这里的生命与工具。”

“请允许我向那些逝去的生命表达缅怀与歉意。”

向着对方行了一礼，走出段青身侧的雪灵幻冰随后也松开了自己单手抚胸的动作：“不过我很难想象，即使是有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像神山这样的工程也是我很难想象出来的。”

“魔法的帮助在建设的过程中功不可没——当然，我指的是罗德里克王朝的魔法研究所，而不是大陆上的魔法部。”机械生命体用合成的电子声音平静地回答道：“隐藏在大陆各个角落的研究所不仅向我们这里提供了最为先进的技术，并且也提供了最为充沛的魔法能量，它们将管线用以输送地脉中收集而来的能量流束，最后甚至改变了部分大陆地脉的流向。”

“果然我们在风之大陆的旅途中感受到的那些地脉的流向，都是向着神山的‘中心’汇聚过来的。”跟着端起了自己的下巴，段青皱着眉头露出了沉思状：“但是这样一来，有一点就显得非常奇怪。”

“这份能量的流动，到现在为止也是如此吗？”回忆着自己一路上的所有见闻，灰袍的魔法师不由自主地问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一个问题：“如果我们没有搞错的话，这个神山的能量积存现在看上去应该是多余的才对……”

“熔炉的能量现在一直处于过充能状态——这一点没有错误。”漂浮在空中的机械生命体用平静的声音取代了段青越来越低沉的喃喃自语：“自从大陆分裂、王国凋零之后，可以使用这些能量的单位和生命体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少了，前来此地避难的生命体们虽然选择了自我改造，但他们的数量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越来越少。”

“没有了消耗的熔炉，由于过度积压能量而导致的损伤率也一直在逐年累积。”电流滋响的声音在这位机械生命体的回答过程中不停地夹杂出现：“你们现在所看到的熔炉已经是经历了72次大型修复、343次紧急修复与7205次小型修复的熔炉了，它的完整度远未恢复到最初的设计目标，许多非必要的功能也早已舍弃。”

“这我们倒是也能看得出来。”回忆着外面如同金属废墟山一般的景象，段青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不过……你刚才的这些话，说得就好像是……熔炉现在就在我们的眼前……一样……”

“没错，它就在你们的眼前。”面对段青越来越犹豫的话音和断断续续的语句，半转过身的机械生命体将举起的残破手臂指向了面前的无尽黑暗：“就在你们的眼下。”

“在这个巨大‘风洞’的底部。”

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一前一后站在这片深渊边缘处的男女向着对方所指向的这个方向探了探自己的头，平整无比的金属边缘此时也带着令人感到心悸的角度，与机械生命体随后发出的话音一起向着无边无际的黑暗深处游荡：“啊，忘了自我介绍。”

“我是富尔，富尔一世。”看上去与段青遇到过的其他生命体别无二致，浑身散发着噼啪电流声的浮空机械用狭长的脑袋对准了在场的两个人：“你们的情况，先前普利六世已经传输给我了，欢迎你们的到来。”

“不胜荣幸。”

来自后方的巨大吱响声与摩擦声开始在段青与雪灵幻冰的耳边出现，那是曾经与段青交手的巨大机械守卫开始渐渐向后退去的时候所发出的声音，令人胸口窒息沉闷的巨械撞击与地板传来的轻微震动也随着它们逐渐离开的移动，在段青躬身行礼的正上方不停经过：“不过……虽然我有所猜测，但您居然是一世？这还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啊。”

“我并不是现存于神山上的机械生命体中最古老的个体，还有很多居于我的历史记录之上。”看上去普通无比的机械生命体依旧回答出了毫无自傲感觉的平静：“我的职责与使命便是维护这片区域的稳定和安全，确保这座古老的人工熔炉可以维持正常的运转。”

“恕我直言，你们的这个熔炉所经历了的成百上千次维修，并不能解决这座熔炉现存的根本问题。”向着欲言又止的段青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心中叹息了一声的雪灵幻冰还是站出来直言不讳地提醒道：“建造在风元素之泉上、同时聚集了整个大陆地脉能量的熔炉，只有将它完全停止下来，才能解决所谓的过载问题吧。”

“重复：维护这片区域的稳定和安全，确保这座古老的人工熔炉可以正常运转，是创造者赋予我的职责和使命。”机械生命体回答的声音中丝毫没有任何的犹豫：“而且——”

“停止这座熔炉的运转，并非我与区区少量个体可以做到的。”

流动的风在昏暗的空间内逐渐变得烦躁，升起的气流里仿佛也多出了几分震动与炎热的感觉，察觉出几分不妙的段青也终止了自己想要继续问下去的念头，转身向着下方漆黑深渊的深处望了过去：“现在还有几分钟？”

“应该还有14分25秒。”抬起了手臂的雪灵幻冰用最迅速的声音回答道：“理论上我们还有准备的时间。”

“这可是炮口，我也不敢保证自己的准备和薇尔莉特的能力能否达到应有的效果。”走到了雪灵幻冰先前丢在角落里的那个巨大的包裹，检查着什么的段青头也不抬地继续说道：“十几分钟的时间用来刻画虚空魔法阵，还要算上稳固魔法阵所需要的时间，我也不敢拍着胸脯说自己能够完成，更何况这个地方……咳咳。”

“这位富尔一世阁下，能否为我们介绍一个适合刻画魔法阵的地方？”清了清自己的嗓子，段青缓慢而又不失礼节的询问着漂浮在不远处没有任何动作的机械生命体：“最好是平整的、适宜吸收魔法回路与圜转法线的土地，有立体墙面的话更好——”

“抱歉，我忘记了你们人类生命体的脆弱特性。”回答他的则是名为富尔一世的机械生命体沉默片刻之后所做出的回答：“请跟我来。”

“在此之前，请先原谅我的冒昧。”小心翼翼地抵御着愈发强烈的风速，向前踏出一步的雪灵幻冰面色严肃地问道：“你要带我们两个人去哪里？”

“968号维修站，就在前方不远的位置。”回答他们的富尔一世残破的机械身躯已经开始消失在黑暗的深处：“资料显示：那座维修站依旧可以维持正常的运转。”

“只要取得元素隔绝发生器的启动权限，你们就可以成功存活下来。”

似乎从对方话语中的只言片语间明白了这条求生之路的可行性，半蹲在地的段青双眼中的光芒也跟着骤然变亮，他向着一旁的雪灵幻冰急忙打了一个手势，然后带着那个沉重的包裹一起追上了那道残破身躯留下的脚步。来自深渊的巨大轰鸣声也开始在这个过程中变得愈发猛烈，令人难以呼吸的风压也开始随着狂风的加强显现在那道看不见底的深渊之中，越来越多的巨型机械也随着他们快速的移动而显现在这片风压的另一头，于贴在这片金属悬崖峭壁另一侧的废墟之间静默陈列着：“——这些都是先前与我们交手了一瞬间的东西吗？看这个块头，肯定是不用担心被吹走了。”

“请使用机械守卫这个词汇，虽然它们究竟叫什么名字我也不清楚……我们还有多久可以到？”

“这里就是了。”

吹拂得难以睁开双眼的狂风中，漂浮在前方的那道残破机械生命体忽然停下了前进的速度：“请站在这个范围内不要动。”

“啊？”望着四周空无一物、只徒光洁壁仞的模样，举着魔法灯光的段青一瞬间以为自己的信任受到了考验：“可，可是这里看上去什么都没有啊？你——”

轰隆隆隆的声响随后出现在了几个人的脚底，骤然开始下降的地面也打断了段青原本想要脱口而出的疑问，急忙护在灰袍魔法师胸前的雪灵幻冰随后也保持着与前方那道漂浮身影一定间隔的警惕距离，悄然注意着四周不停下降的诡异景象——整齐的线条随着金属地面下降的过程而勾勒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形状，原本看起来严丝合缝的金属平台也因此出现了一个凹陷，比前方深渊更加深邃的黑暗随后也伴着抵御风压的三个人渐渐下降的趋势，出现在了上下两边的升降空间当中：“这是电梯？升降机？你们古代的技术都已经这么天衣无缝了吗？”

“没想到这下面居然别有洞天呢，没有富尔一世阁下的指引和操作，我们这辈子大概都没有机会知道这里吧。”

“感谢富尔一世阁下的鼎力相助，当然如果速度可以更快一点就更好了，总觉得上面的风压似乎还在不断加强的样子……倒计时响起来了没有？”

“系统提——不，倒计时暂时还没有响起，不过要是再磨蹭下去的话——”

轰！

就像是身处狭缝长管的尽头，来自上方的一声猛烈的呼啸盖过了在场的所有低声自语，漂浮在两个人身前的机械体却是并未如同两名玩家一般受到任何惊吓，伸手在依然不停错落的下降金属墙壁上拉扯出另外一道通道形状的门扉：“到了。”

“正在取得启动的权限。”倒灌的风声开始充斥在这片凹形下降区域的景象中，机械体的电子声音毫无拖沓地开始了下一步的程序：“请二位稍等片刻。”

“我是不期望你们这些不惧怕强风的无机体原住民们会拥有什么同等的自我保护观念，但至少希望你们可以稍微为我们着想一下。”暗自咬了咬自己的牙，顾不得思考太多的段青率先冲入了眼前的通道黑暗：“‘稍等片刻’是多久？要是一会儿真的有大规模能量喷发的话，这种物理隔层应该是挡不住的吧！”

“身份：富尔塔罗·柯泽尼——验证已通过。”无意理会段青的指责和焦急，漂浮在半空中的残破机械体在停留于原地的雪灵幻冰面前举起了自己的一只机械臂：“现按照1号协议内容，请求扩张元素隔绝法阵的作用范围，目标968号维修站，以及——”

“两名拥有II级原初命运等级的冒险者。”

宛如九幽深渊一般漆黑的金属巨坑深处陡然绽放出了一抹亮光，原本用以震颤空气的狂风波动也被足以震颤整个空间的能量波动所取代，以光速轰然而至的这股波动随后也在睁大了双眼的雪灵幻冰面前点亮、燃烧、升腾，带动的毁灭轰鸣又在即将吞没她的前一刻，被展开在身前的另外一层透明的透明护盾尽数冲散殆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