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2 决胜之前

“这又是什么，你们在塔尔隆德结识的新朋友吗？”

因为黑夜而昏暗不已的中央大桥上，渐渐出现了重型盔甲不断摩擦的声音，只不过首先响起来的却不是那个从城主府追来的盔甲男子的话声，而是一旁提着巨斧的哈斯卡：“老板给你们的快乐晚餐时间已经结束了？居然会有时间出来闲逛？”

“我们发现了一只老鼠，所以追到了现在。”

沉稳而又苦闷的声音在那副巨大的盔甲中不断地震荡着，宛如一个正在大街上自动行走的幽邃深渊：“倒是你……你在城主大人心中的形象，恐怕要因为你的再次缺席而降低了。”

“都是那个畜生不如的埃杜安！这是他对我的陷害！”单手提着巨斧的弓背壮汉立刻咆哮了起来：“下一次的城主会议，我一定要向老板控诉他的罪行！”

“但是首先，你要能去得了城主会议。”

另一个听上去颇为苍老的声音响起在中央大桥的另一侧，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一道黑影与一柄靠在黑影肩侧的硕长武器：“如果照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的话……下一次的邀请名单上，恐怕就不会有你的名字了呢。”

“咕……”

“十二王座的主人已经换过了无数个人选，你当然不会是最后一个。”身披重甲的男子哼笑了一声，将那个巨斧壮汉的语塞声盖了下去：“自由之城一向崇尚自由主义，而优胜劣汰……则是其中的根本。”

“弱者只能被淘汰，无论因为什么样的原因。”他的身影一动不动，声音也犹如山岳一般岿然：“如果你就此消失在我们的面前，我一点都不会感觉到意外。”

“强者自然有资格说这些话，所以你的观点……没有任何的说服力。”站在他后方的那个持枪的黑影接着回应道：“而且……哈斯卡，你的头脑实在是需要锻炼一下了，居然天天被那种心胸狭隘的家伙牵着鼻子走……”

“如果有人在你的地盘上闹事，难道你不会回来处理吗？”一旁的巨汉举着斧头立刻大声喝道：“你们这些只会动嘴皮子的家伙，根本不知道统领一个部落需要多大的力气……”

“那你也不能如此……纯真，手段实在是太单调了，你应该学会转移仇恨，把你们的力气用在真正的敌人身上……”

“喔哦，老乔尔，你这是在劝说你的‘朋友’去对付你的敌人吗？而且是免费的？这可不符合你一贯的作风……”

“那又怎么样，我这是出于一片好心，虽然我也不喜欢哈斯卡，但以自由之城的眼光来看，这家伙也算是一个合格的好人……”

“我说……几位。”

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被忽略的事实，段青略显尴尬的声音突兀地插入到了几个人之间的对话之中：“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哦，你在说你自己吗？”

提着斧头的的哈斯卡歪了歪头，眼神在段青的身上来回转了一圈：“反正已经是一个死人……”

唰——

凛冽的剑气犹如突然出现的寒风，划破了中央大桥前方的空气，然后在一道响亮的金属碰撞声中，与带着鲜血的巨斧表面狠狠地撞在了一起。弓着身体的战士头顶随即擦出了一道亮光，带着几缕卷曲的头发飞向了后方的天空之中，被迫举起武器的某个战士的脑袋随即从斧面的后方露了出来，用无比愤怒的表情向着前方吼道：“你竟然敢——”

一道从黑暗里飞来的石刺下一刻飞到了他的面前，将他想要喊出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居然还会使用魔法？”

沉闷的声音随着某个巨汉狼狈倒地的声音，出现在盔甲男子所在的方向，只不过原本抱在胸前的双手，也随着他站起的动作而放了下来：“可惜了，原本还以为你是一个强大的战士……”

“你在担心我修习魔法，从而无法成为真正的剑士吗？”

段青的声音随即响起在桥头的远方：“抱歉，我们冒险者没有这样的概念，在我们的眼中……没有最强的力量，只有最合适的招数。”

“……说得好。”

重战铠甲的黑影定定地望了这边一阵，然后发出了一声闷喝：“你很有想法，小子。”

“所以你们紧追不舍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我一个人？”黑暗里的段青发出了无奈的声音：“还有后面那位也是？”

“在我长久的记忆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夜闯城主府了。”

扛着长枪的老乔尔迈出了自己的脚步，朝着大桥的这一侧走了过来，原本悄悄躲在桥侧围观的一些黑暗中的阴影，也因为他的俯视而一个一个地消失在各自的退避中：“尤其还是大家都在参加例行会议的时候……这么有胆量的人，老乔尔当然要跟过来见识一下。”

“说出你的名字。”他走到了铠甲战士的身侧，然后将头上的一顶宽边帽摘了下来：“如果有的话……也请说出你为之服务的人的名字。”

“……”

“怎么，一个敢于舍身掩护队友的人，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吗？”

随着一片白色头发的流泻，老乔尔丢掉了手上的帽子，同时右手一扯，将肩侧的长枪扯了下来：“看来……不吃点苦头，你是不会吐露实情的了。”

“慢着，这个家伙是我的猎物。”

终于站起身来的巨斧男子向前一踏，脚下的石质地板也随之龟裂了少许：“放走了闹事的罪魁祸首，还充当他们的同伴，最重要的是……”

“你居然敢冒犯我——伟大的哈斯卡？”

巨斧再一次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无法分辨的弧光，然后带着足以掀起狂风巨浪的气势，将一道斧影送到了中央大桥对面的黑暗之中，一座位于道路边缘的房舍随即被那道斧影所削中，带着漫天的木屑化成了两半，轰隆轰隆倒塌的声音里，举着斧头的巨汉却是停下了自己的狂笑，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别躲了小家伙，我知道你没死……”

“给我出来！”

斧头在地上卷出了一道气浪，将飞往这边的碎屑全部轰飞了起来，同时将遮挡路灯照明的尘埃，一股脑地掀飞了出去。一道剑影随即出现在了他的脚下，堪堪地从他的脚趾前一划而过，因为刹那间停下脚步而躲过这一劫的哈斯卡却是狞脸一笑，将自己的身体弯的更曲了：“狂暴……”

“冲撞！”

裹挟着巨斧的身影在石板路上踩出了一个大大的脚印，瞬间消失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吹飞了大量尘土的同时，合身撞进了已然变成废墟的房舍之中。再次纷飞而起的木屑紧接着将魔法路灯所照出的光线再次遮蔽，只留下了两个猛然撞在一起的黑色轮廓，只不过其中的一道随之粉碎的黑色轮廓，是由蕴含着魔法能量的土元素凝聚而成的：“土墙术！”

“横扫！”

“岩石尖刺！”

“挑斩！”

造型不规则的石锤随着段青的几次大喝，在黑暗中连续闪亮了两次，在某道岩石雕像被撞碎的同时，向着哈斯卡所在的方向发动了重锤与魔法的双线攻击。躲开了其中一道石刺的巨斧战士勉强举斧挡住了第一次的进攻，最后却还是被第二次势大力沉的上挑攻击砸出了一个趔趄，然后在向后退步的动作里，眼睁睁地看着灰尘中的那个男子由上至下，借着下坠的力势敲了下来：“最后是……”

“流星锤！”

石锤在地面上砸出了一个深深的大坑，扬起了漫天的碎片，同时将那个挥挡着斧头的巨汉整个砸飞了出去，平射到了大街对面的另一所房舍之中。破败的房屋与它的店铺招牌随即步入了相同的后尘，被那道身影轰成了一片片木屑与瓦砾，缓步从这边走出的段青却是没有选择追击，而是淡淡地扑打了一番身上的尘土，重新望向了桥头的一方：“只是想证明一下自己不是死人，我可没有想要与你们一决雌雄的意思，所以……”

“你们能不能先劝说一下你们那个没脑子的朋友，不要让他这么冲动呢？”

“……我承认哈斯卡智商上的缺陷，但我不认为他是个傻瓜。”

听着那片废墟里传来的狂暴怒吼声，提着长枪的老乔尔沉声说道：“刚才的那道魔法……那不是土墙术，而是元素塑形吧？”

“怎么可能，我的魔法水平还没有到达这种地步。”

无谓地摆了摆自己的手，段青向着原本所在的地方指了指：“我用的的确是土墙术，不过是小了一号而已，并且……我用自己的短剑，稍微地修整了一下。”

“修整？就在刚才？”老乔尔摇了摇头：“在极短的时间内用剑砍出一个土人形……难道你要让我相信这个？”

“视线不太好的情况下，只要削个差不多就够了。”段青低下了自己的头：“而且……”

“我对自己的剑法，还是比较有自信的呢。”

“……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能随意使用出剑气的冒险者。”

站在桥头边冷眼旁观的重铠战士终于瓮声瓮气地开了口，沉重的盔甲碰撞声也开始响起在他的步伐之中：“从这一点上来说……这确实是你值得骄傲的理由，但还不足以成为你夜闯城主府的借口。”

“我，第一王座执掌着，约翰·莱纳，对你这样的敌手很感兴趣。”他沉声说道，被铠甲包覆之下的双手也开始渐渐地发出暗金色的光芒：“在决胜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你。”

“你……做好死亡的觉悟了吗？”

“……哈。”

回答他的是一个不屑到天边的眼神：“居然拿这种问题来问一个冒险者……”

“我们当冒险者的，哪一个是怕死的家伙了？”

“……很好，那么……”

向着旁边的老乔尔递出了一个眼神，重铠男子低低地笑了两声，一个嚎叫着冲出废墟的的巨斧战士却是猛然扑到了段青的身侧，率先打破了这最后的对峙：“我要警告你，小子！”

“你惹怒我了！”

带着恐怖尖啸的斧尖划破了段青周围的空气，将死亡的气息笼罩在了其中，然后又在那名冒险者的抬手里骤然消散，在一道细微的剑气即将刺入自己的腹部之前停了下来，暗中抽出了黑色短剑的段青紧接着向前踏出，一剑一锤率先向着巨斧战士所在的方向攻了出去，一道宛如刀劈的枪影却是先一步斩到了段青的前方，将他的脚步拦在了路上：“嘿，小子，你可不能继续撒野下去了……”

“我们自由之城，还是需要一些脸面的。”

蕴含着某种力量的枪尖紧接着向上挑起，从堪堪做出了躲避动作的段青鼻尖前擦了过去，然后在空中翻转了一个角度，如鬼魅一般侧身向着他的胸口刺去。一脸无奈的段青只得继续后退，身体倒向了背后已然崎岖不平的石板路当中，然后在背后与地面即将接触的前一瞬，突然带着两把武器旋转了起来：“扫堂剑！”

刺出的枪尖与化作刺猬的身体搅在了一起，然后随着旋转的力道磕飞到了一边，维持着自转动作的段青却是猛然一撑，单手锤在了背后的地面上：“滚地龙！”

蕴含着力量的一脚靠着惯性带来的气势斜飞而起，从枪影的上方一掠而过，然后随着段青完全扑倒在地的动作，将刚刚从另一侧扑上来的某个巨汉一脚踹飞了出去。一道升起的土墙紧接着将他趴在地上的身影送到了空中，逃过了老乔尔下一道枪刺的攻击，借着升起的力势而悬浮在空中的段青却是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回身甩出了一道翠绿色的法术：“此时不用何时用……”

“凝风术！”

曾经在城堡中出现过一次的金色剑气再次出现在中央大桥的桥头，随着某个重铠战士双手交叠的动作而飞入了昏暗的天空之中，宛如实质的光线将整个城市都照得明亮，但那个位于射线中央的某个人影却因为某道突然毫无征兆的空气爆破，向着旁边的空间中偏斜了一点点。晃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的哈斯卡略显害怕地缩了缩脑袋，似乎也从那道贯穿天际的暗金色气息中觉察到了一丝恐怖的气息，不过下一刻，他就想起了那个可恶的冒险者的身影：“那个渺小的冒险者……他去哪了？”

“好像……没击中啊。”

一旁的老乔尔却是望着那个被那一击带向城市边缘的身影，有些惋惜地念道：“空中目标都打不中……看来你也该修炼一下了，莱纳。”

“你还没有资格评判我的实力，老乔尔。不过……”

重铠的黑影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向着刚才击出那一击的方向望了一阵，最后却是淡淡地哼了一声，转身向着城主府的方向走去：“算了……”

“既然没死，那就先放他一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