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2017-03-09 作者: 时七
第119章

月缺夜半。

“痛!好痛!呜呜呜......”我被一阵突如其来的腹痛绞得惊醒过来。

生理期刚过,按理说不应该是痛经,可这磨人的疼痛使得我的后背生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我挣扎着起身,在黑暗中摸索了半天才勉强碰到了床头灯。

“啪!”昏黄的灯光温暖了满室,却丝毫不能减损我此刻的无助与乏力。

我想着喝点儿水没准能缓解一下疼痛,可当手指碰到杯壁时,才懊悔,临睡前竟忘了把水温上。

“靠!”点滴不能怨政府,火背不能赖社会。

腹部的疼痛更甚,我强迫自己重新睡过去。

可躺下之后,连天的痛意涌来,更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于是我不得不苦撑着起身去厨房倒水。

披上大衣,借着手机的光源一步一步艰难前行,每走一步都像是莫大的考验。

肯定是晚饭时被诸临路那个混蛋灌酒所致!

去你的果酒不碍事!

客厅里的窗户没有关严实,冷风吹进来,成功逼出我一阵冷颤。原本扶着墙的双手下意识地合拢,搓了搓手臂。

失去倚靠的瞬间,我终于以不可逆转的趋势向前摔去......

很好,这才是一个病人该有的姿态。

内外夹击的疼痛感让我反应过来,是自己的“老毛病”犯了。上学时落下的慢性胃炎,经过多年来的细心调理已经没再犯过。今天倒是难得不安生了一回。

我瘫软在地板上,木质地板倒没有刺骨的冰冷,周身的寒意却因为疼痛的加剧而更甚。

可也不能由着自己躺在地上啊,后果只有两个,不是被冻死就是被疼死。我可不想让熟人在社会新闻中看到自己。

打“120”吧。

我蓦地想起小时候干的混账事。有一次放学回家,我捡了一张IC卡,许家豪便怂恿我把它用掉。用它可以,反正不用我掏钱,可用它给谁打电话呢?

那时的我,三年级,连苏女士的电话号码都背不利索,脑袋里记得的号码就只有“110”和“120”。

哦,还有点播台的电话。当时特别流行在电视上点播歌曲和电影,《哆啦A梦》的全集我差不多快看完了。

许意说,“120”是为救死扶伤的电话,不能胡来。我以为然。

于是那天下午,我们仨轮流骚扰警察叔叔,打完就跑,一点线索也没留下,端的是牛掰。

“120”说自己已经在路上了,让我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疼成这副衰狗模样,你倒是给我躁一个!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度秒如年。我一忍再忍,把自己蜷缩成虾米,并默默向神佛祷告。千万别让我红颜早逝啊,因为胃疼而丢了小命,很跌份儿......

“喂?”手机里突然传来声响。

我堪堪睁开紧闭的双眼,看清了通话界面。

顾行止。

一不留意竟拨通了他的电话。

手贱。

然而,此时的我疼得一个头两个大,忽略一个事实。最近的通话记录里,他竟占了多半席位。

“顾、顾医生......”

我醒来时,第一眼就看到许意红肿着眼眶。

“许妈,你怎么来了。”明明张了嘴,我却没听见自己的声音。

她没正面作答,反手快速按下服务铃把医生和护士叫过来,嘴上关切地问道:“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本想说“我没事,不用担心”,反应过来喉咙肿痛得厉害,于是只得微微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无虞。

“你呀!吓死我了!知不知道我接到顾行止的电话时,差点被吓出精神病啊!”许意的表情缓和了些,“他在电话里说要我不担心,怎么可能不担心!我答应过苏姨会照顾好你的,你倒好,招呼都不给我打一个就把自己给整进医院了!”

我见她火冒三丈,可怜兮兮地眨眨眼,表示自己很无辜。

听她提起顾行止,又隐约记起昨晚似乎跟他打过电话。我艰难地抬头扫了一眼四周,并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许意似是知道我的心思,开口解释道:“我来之后他才走的,昨晚人家守了你一晚上,这会儿又去值班了。他是欠你的还是怎么着,居然摊上你这么个不省心的邻居!”

我扯了扯嘴角,没接话。心里却漫上了一层厚厚的翳。

哪里是他欠我呵!

清明节,我又回了一趟J市。

天下着雨,绵绵腻腻,雨丝飘入伞里,湿了我的蓝色衣裙。

“季北辰,你相信命么?”

墓碑上,男子的照片浅笑着,和周遭的冰冷不搭。

怎会搭调呢?他本不该安静地长眠于此的。

“我信呢......”

一整个下午,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着话,明明没有回应,我却觉得心安。

三百六十五天,能陪他的时间不多。所有人都让我放下,没有人责怪,就像蝴蝶飞不过沧海,他,再也回不来。

“你来了。”

我转过身,看到了故人。

宫雪比起记忆中的模样变了许多,但我还能认出她。自高考毕业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听说她去了澳大利亚,想来这些年应是过得不错。

“你也来了。”我走下台阶,与她面对面。

她错身,走上前去,把手中的花摆在了墓碑前。

我这才惊觉自己多失礼,每次都是空手而来,但愿他不曾怨怪我。

“我很羡慕你。”她盯着墓碑上的照片,语调很平静。

我低头看了看浸湿的裙裾,不置一词。

“你是他喜欢的人,到死都喜欢的一个,唯一的一个。”

默了三秒,我浅笑:“我也很羡慕那时的自己。”眼里却蕴着泪。

季北辰是喜欢我的。

尽管我没能听到他的答复,但这一点,我从不怀疑。

“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他了。我要去澳洲定居,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我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在心里说了一声“珍重”。

她放下了吧。

“季北辰,如果我一辈子都放不下,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出息?”

只是,我怎会放下?我怎敢放下?我怎能放下?

我不愿放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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