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小年夜，我收拾好行李，准备翘了下午的班直接赶去机场。诸临路企图跟我同行蹭饭，被我义正言辞地回绝了。

回到家后，韩先生和苏女士把我当稀客，热情地嘘寒问暖，几经兜转终于把话题扯到了顾行止身上。

“你怎么没和小顾一起回来呢？”

我四仰八叉地瘫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人家是医生，很忙的。”

今早去上班，出门时恰好和他碰了个正着。他见我拖着行李，还以为我又要出差。我解释说回家过年，他打量了几眼后，建议我把厚实的衣服带上。等到我下了飞机才后知后觉，他可真是细心啊！

“再忙也得回来过年不是！”苏女士兀自嘀咕了几句，“你这几天记着多跟人家联系联系，等他回来后抽空请他到家里来吃顿饭。”

我囧。

究竟是谁给小老太太的错觉，认为我和顾行止已经成了？

孤男寡女，能是随随便便领回家来吃饭的关系么！

但当着她的面，我不敢忤逆：“哦。”反正电话在我手上，到时候随便编一个由头说人家没空，万事大吉。

然而，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二十五年来，我总在不经意间被自家亲妈强势打脸。

上学那会儿，我跟班主任说家长没空，她转眼就打扮得端庄大方去教师办公室喝茶去了。

找工作那会儿，我向面试的熟人表示父母很支持我在外面游历闯荡，她立马打电话去知会人家不要给我安排出差任务。

现如今，我刚告知她顾行止很忙，她竟当着我的面，给他致电过去，并欢喜地定下了大年初一的饭约。

脸都被打肿了好么！那个痛啊......

小年夜过得很糟心，我没吃多少，空着肚子上床睡觉。

半梦半醒间，手机响了，我拿过来一看，顾行止。

出场频率要不要那么高？

“喂？”睡得有点懵，脑袋一时间转不过弯来。

约莫是听出了我的理智不在线，他愣了半秒：“你在睡觉？”

“唔......”我拉开床头灯，昏黄的暖光隔绝了室外呼啸的北风。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显示二十一点十八分，我竟已经睡了三小时。

“下午本来想问你安全到家没，临时加了场手术就一直忙到了现在。”听他的声音还很精神，我不禁鄙视起自己来。

人家高强度连续手术数小时都跟没事人一样，我不过坐了几小时飞机，就跟蔫鸡没差，弱爆了！

把枕头垫在身后，我懒懒地靠坐着：“你几点进的手术室？”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交谈声，全是医学术语，我不懂，只好耐心地等着。

他和同事交代完后，跟我说了句抱歉，我自然不会在意。正经事要紧。

“跟你妈妈刚讲完电话，病人就被送来了......”

他还没说完，我就截过话头：“那会儿三点不到，都快九小时了，肯定还没吃饭吧？”

“嗯。”

不过一个单字，我的心却像被小针扎了一下，有些疼。

“你快去吃些东西垫一垫......今天应该不用值夜班了吧？”

电话那头有女人讲话，很温柔，听内容像是和吃饭有关。我没再出声，默默听他和对方说了两句，似是婉拒了一起吃夜宵的提议。

“那我先走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女人没有像别人那般对他使用敬称，当是比较亲密的关系了......

人声小了些，我听到关门的声音。

“嗯，今天不用值班，我稍微收拾一下准备回去了。”

肚子有些饿，我寻思着要不要起来弄点夜宵：“你刚刚怎么不和同事一起去吃点东西？”

“嗯？”收拾的动静停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偷听人家说话，还有理了！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话的......”实在是，你不挂电话，不听，除非我是聋子。

闻言，他浅笑，调子很轻松：“用不着不好意思。他们人多，不吃上个两小时散不了。”

“哦，那还是不要了，你快回去好好休息吧！”等等，这话怎么听着恁的耳熟？我又补充道，“这个点很晚了，餐厅饭馆什么的也已经关门了吧？”

门被轻声合上，然后是电梯开合的提示音。

“我回去泡一碗方便面就行。”

负一层到了，我听到他解锁。

“方便面？”还真是够随便的，“毛毛都比你吃得好！”

真该让苏女士看看，什么才叫“生活低能儿”。想我即使饿得找不着北了还会炒一碗蛋炒饭，换到他那儿竟然用一碗面把自个儿给打发了。

他回得颇为无奈：“这几天比较忙，家里没什么食材，只好先将就......”

“我的冰箱里还有几个鸡蛋和西红柿，钥匙搁在门口的盆栽下面，你拿去应付一晚。”我坐正了些，思索着家里还有什么东西是能够果腹的。

他应下，没觉得不妥。就像我轻易把钥匙给他，没觉得不妥。

“我后天回J市，需要帮你带些什么回来？我看你今天走的时候只拉了一个小号行李箱，东西带够了么？”

清冷的调子本寓意着疏离，他的叮咛却仿佛寒夜里的一盏温灯，让人心安。

我晃神，电话那头的人追问了一句。

“哦，不用了。家里什么都有，跟住宾馆似的！”如果苏女士能像客房服务那样下一碗面给我就好了。真饿啊。

他但笑不语。

“对了，我妈让你大年初一到我家吃饭的事儿......”我原想着和他串好口供，随便找一个借口给推了。

毕竟，咱俩不是可以在大过年里见家长的关系。

却不料顾行止另有打算：“你爸妈可有什么喜好？”

年三十，一整天苏女士都在念叨“小顾”。作为她独生的闺女，我不禁为韩先生掬一把同情泪。

难不成，他顾行止是她嫁过来之前的私生子？

但随即，我又打消了这个想法。如果她不怕近亲结婚生出智障的话，大可以放肆撮合我俩......不过也不排除我是被她捡来的可能性。

大年初一。

昨晚和许意聊得太晚，我裹着被子睡得正香，却被苏女士揪起来。

“还在睡！人家小顾就快来了！”

“......”我自岿然不动，雷打不醒。

“哗！”她掀被子。

我冷得缩成了一个虾球，但胜在定力过人，就是不睁眼，你咬我呀！

“再不起来，我就把你从窗口扔出去！”

好狠的心呐！

昨晚，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