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回到G市后，我没急着去公司报道。

许意说，我是狗仗人势忘了形，凭着和诸临路的私交搞特殊化。我没有否认。

社会太功利，有便利不用是傻子才会做的实诚事。前二十年里，我安分守己，后面的日子，嚣张跋扈一些不为过。这一曰，运势守恒。

倒是诸临路这个大老板兢兢业业，我俩一下飞机，他就被前来接机的秘书缠上，在短短五分钟内签了好几份合同。我佩服他一目十行的功底，却全然没有食人俸禄供人差遣的自觉性。秘书小黄极不矜持地鄙视了我一眼，我习以为常，不和他小屁孩儿一般计较。

“老板，我请半天假。”我在等待已久的车边停下，没去拉车门。

诸临路头也没抬：“理由。”

我把手机放回到提包的内格中，甚至还有闲心查看确认自己没把耳机落在家里：“窑姐搬家，他们俩忙不过来。”

闻言，他点了点头：“要不要我叫一支搬家公司过去？”

“犯不着。”我本意摇头，却反应过来他并没有看我，“许妈和陆诤也在，加上我应该够人手。”

他终于把目光恋恋不舍地从文件页迁移到我身上，笑得有些无可奈何：“你确定自己不是去帮倒忙的？”

我耸肩，双手稍稍用力把他送入车厢，却转向年轻男子道：“小黄，记得给他订‘翠华’。”

诸临路傲娇得很，誓死不吃飞机餐，即使我威胁要把他扔下飞机作自由落体运动，这货也宁死不妥协。

临走前，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摇下车窗叫住了我：“我在J市买了一些特产，收货地址填的是你家。过几天我去你家取，你可别私吞了哈！”

有病！

我无语到连白眼都吝惜给，径自走到路边拦了一辆计程车，报上地址后，和黑色轿跑擦窗而过。

毕业三年，许家豪拖家带口地换了五套房子。起先，他和姚韦亚两人领着高不成低不就的薪水在市中心租房子，无房贷压力，小日子过得还算富余。一年后，两人各自管家里人要钱付清首付，无比嘚瑟地为自己贴上了“房奴”的标签。我是不知道他俩乐个什么劲了，诸临路嗤我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是，我的腰真不疼。摊上一个好老板，工资优渥，包吃包住，生活太顺遂以至于我不禁怀疑，莫不是上辈子耗尽洪荒之力拯救了全宇宙？

等我赶到时，众人已经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了。也没什么，无非就是擦擦壁柜，拾掇书籍，用人气驱散室内的甲醛味儿，根本用不着我出手。

“呵！你倒是会挑时候，专踩着饭点过来！”许意扔给我一块抹布，用过的，我的手臂灰了一片。

这死女人，欠收拾！

我把东西扔回去：“再闹，揍你啊！”没中。

陆诤没好气啐了一句：“多大的人了。”却十分任劳任怨地弯下妗贵的身躯去捡被我俩嫌弃的抹布。

我同情地看着他。哎，多好的小伙儿，喜欢上许意这么个没心肝的，可惜了。

许意拉着我去客厅，姚韦亚全然没有身为女主人的自觉性，一个人抱着硕大的火龙果吃得正香。

G市地处南方，盛产热带水果，堪称吃货的天堂。

我看她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并不时发出啧啧声，便馋了。

“豪仔，你家的待客之道呢？”我用眼神示意他。

多年的革命友谊促使他秒懂，不多时便端来一盆水果任我们挑选享用。

“唔唔唔，给我留一个黑布林！”姚韦亚激动地挥舞手中的勺子，说话间，红色的汁水顺着嘴角留下来，似乎下一秒就会因内伤过重而倒地不起。

许意瞥了她一眼，堂而皇之地拿走了唯一一个黑布林，还大大地咬了一口。

许家豪的表情和便秘差不了多少，只见他一边柔声安慰着“冰箱里还有，待会儿拿给你”，一边用食指揩去姚韦亚嘴边的污渍，宠溺无边，令人倒牙。

我抖了抖：“受不了了......许妈，把你家的‘包子’借我，我要取暖。”

包子，一只纯种萨摩耶，蠢得招人打。

“它这阵子发情，不方便放出来危害社会。”

连狗都要虐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午饭，许家豪下厨，不出一小时端出了五六道像样的菜色，嫉妒得众人恨不能把姚韦亚发配到刚果去喂狒狒。

“豪仔的手艺尽得姑妈的真传啊！”许意喝到了乡味十足的汤，满足地眯起了眼。

许家豪的妈，也就是许意的姑妈烧得一手好菜，上学那会儿我们就经常到他家去打牙祭，吃完之后，常常三天不想进食。自家的饭是猪食么？

“我刻意向她学的。在外打拼本就辛苦，要尽可能过得舒坦。”许家豪热情地为大家夹菜，贤惠至极。

若问我什么样的男人是“新好男人”，我一定会举四肢投许家豪一票。人前，他是金牌律师，白领精英，年轻有为，才貌双全；人后，他是二十四孝男友，温柔体贴，万般迁就，情比金坚。两相比较之下，姚韦亚根本就是个Bug！难怪胡心芝至今不太待见她。换做是我，没逼得儿子分手已经算是脾气好了。

因着高兴，大家都喝了酒。许意下午还要去公司，陆诤叫助理开车过来本想捎她一程，却被她婉拒。后来，他站在门口目送黄鑫把人接走了。

我与许家豪、姚韦亚道别，示意他们不用送了。然后快步走到陆诤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你的总会是你的，别灰心。”

他回头，苦笑地看着我，没说话。

“走吧，陆老板。送我回去，困死了......”我坐进车里，毫不含蓄地打了个哈欠，并暗自决定，再也不坐早班机了。

回到家，我把自己狠狠摔进床里准备睡个三天三夜，却偏生电话恼人。

响你大爷啊！

我把提包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一堆杂物里找到了执着的手机。瞥了一眼来电显示，哦，原来是响你老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