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进入十二月，白昼越来越短。如若不是碍于课表的安排，我以为大家会进入冬眠状态。

“我妈生我出来合着就是为了给教育体制虐的？！”早上刷牙时，姚韦亚都会例行公事地抱怨一番，“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得比驴多，吃得比猪差。这日子几时到头啊！”

拿毛巾擦了擦被她喷一脸的白色泡沫，我不甚火气地回道：“快了，也就一千多天而已。”顺便给了她一肘子。

我可不想被她的唾沫感染到脸上长痔疮。

天气渐冷，我们陆续换上了长衫。想当初军训结束后，晒得跟一炭似的，黑灯瞎火处只剩一副牙，还是犬牙差互型，我愣是没好意思穿短袖。现今换季了，苏女士给我在开学时配置的新衣只沦落到压箱底的命。

不禁心生怅惘！

我是典型的怕冷不怕热。温度稍一降下来，我就得时刻抱着热水瓶不撒手。

一天十节课，九次课间休息我都得拉着许意作陪去走廊尽头打水。后来她嫌烦了，愿意主动贡献出自己的保温瓶给我用。

“不成！保温瓶的瓶身又不导热，我要暖手的！”

她险些没把保温瓶里的开水泼我脸上：“你没长脑子啊？我是让你把热水蓄在里面，有需要时再倒进自个儿的杯子。省得下课老往外面跑，不知情的还以为你尿频呢！”

何止尿频？我被她呛得几欲大小便失禁。

上午第二节课课间有二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又曰跑操时间。

小学时，我们四体不勤地跳过《雏鹰起飞》。那会儿我最爱的一节当属跳跃运动，感受着脸上的肉肉因惯性影响上下抖动，当时的我觉得特别有趣。

上初中后，升级到了《时代在召唤》，背景音乐的“嘿嘿”声像极了劳动号子。我们一如淳朴的务农知青，在艳阳底下挥洒汗水，很傻很单纯。

进入培雅一中，学校表示“将所有资金用于师资教学建设，无冗余经费扩建操场”，于是乎，我们只得成天绕着周长四百米的小场地跑圈。

“高一一班队形整齐、口号响亮，特提出表扬！”体育老师在高台上监督，不时吼两嗓子，希望借此增加士气，但收效甚微。

很显然，我们并不稀罕这种给五毛都嫌多的“口头表扬”。

“高一三班，预备......喊！”

“高一三班！光辉璀璨！清北基地！所向披靡！”

我们在许家豪的带领下嚎了几声，体育老师当众夸奖我们班的口号“有创意”。

这人每天昧着良心说话，不怕遭雷劈？

上述十六个字的口号也叫有创意？ExcuseMe？

我和许意习惯性地跑在队伍的最后。大部队里不是谁叫了一句“体委，跑慢点儿”，其他人纷纷响应。许意尖着嗓子吼得最凶。

“许妈，我说你有力气叫唤，还不如快跑两步跟上！”我气喘吁吁地边跑边冲后头的人嚷嚷，“四班的人就快赶上咱们了！”

眼观许意，她也是上气不接下气，脸色白得像纸。

“呼！真是累、累死我了......”她大跨两步追上来，一把抓住我的袖子，差一点让我栽倒过去。

她就像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重压之下，我感觉自己离“烈士”不远了。

“起开去起开去！”我试图把她从自己身上抠下来，奈何她的爪子生了根，想要摆脱之，除非借助工具。

许意成功拖慢了我俩的速度，四班的人终于赶超了。

既然木已成舟，我们索性退到跑道边上悠闲地散起步来。

“许妈，我记得你中考体育及格了啊，怎么现在沦落到跟我为伍了？”我不怀好意地嘲笑她，想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没道理让你白喊我几年“小短腿”。

可对方却不甚在意：“瞧把你嘚瑟的！我今天情况特殊，你懂的。”

“拉倒吧！我俩生理期一样，你有本事一个月来两次？”我对她拙劣的借口嗤之以鼻。

跑不动了就直说，我又不会打你，只嘲笑一番而已嘛！

作为回击，她瞪了我一眼，道：“走，我现在就去洗手间证明给你看。”

哦，她来真的。

“你、你还好吧？”我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有些担忧地看着她的小白脸，“要不要我陪你去医务室看看？”

她摆摆手，表示和医生“三观不合，见面添堵”。

无法，我只得陪着她慢悠悠地往教学楼走去。

路上，我们意外碰到了姚韦亚。

“哟，窑姐，今天怎么回事？操还没跑完，怎么就回来了？不像你风格啊！”我见她不如平日里脚下生风，端的有些怪异。

姚韦亚长叹一口气，头摇得很悲壮：“哎！别提了，‘姨妈’驾到。”

闻言，我和许意不约而同笑开了：“呵！敢情‘大姨妈’也会传染呢！走，咱去小卖部采购，宿舍里存货估摸着不够用了......咦，你身后边围的是豪仔的外套吧？”

经许意提点，我才注意到姚韦亚的打扮来。可不是么！“阿迪达斯”黑色运动外套，许家豪的穿衣首选。

姚韦亚也不忸怩：“唔，刚刚我在前面跑着跑着就觉得不太对劲，他追上来后不由分说地把外套扔给我。一开始我还以为他让我帮他拿着，气得差点儿没和他打起来。”

“浴血”奋战？

“咦！”我禁不住嗤她，“窑姐，你说你丢不丢人，这事儿还让男生来提醒！”

她双手一摊：“这怪不得我，谁叫“姨妈”不请自来！”

由于许意家的“亲戚”攻势较为猛烈，午觉过后，我被她强行拖到阳台上，和她一起洗床单。宿舍里没有洗衣机，单靠我俩四只手拧起水来比较费力，于是，程薇和姚韦亚先后加入了进来。

万幸，下午的课我们没有迟到。

课间时候，我正准备去换热水，胡宏志却拿过我的杯子说他顺便捎上一杯。

这是真好人呐！

后来的几天，每当我有此类需要时，他总会主动提出帮忙。我看他一脸真诚，不像有所企图的样子，本想跟他客气来着，却抵不过人家一句“为人民服务”。

这个冬天，似乎，不太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