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军训,教会了我很多事情。
原来,我自以为雄赳赳、气昂昂的正步在教官眼里叫“猫步”;原来,校医院的五元挂号费是药费的好几倍;原来,有一个游离于军训体制边沿的方阵叫“酱油连”;原来,整日把我们当牲口训练的教官们私底下对“学生能够上学”一事分外眼红。
汇演结束后,张大宝要走了。
胡宏志第一个没忍住,上去给了他一个熊抱。
于是,高一三班剩余四十多号人齐齐跟风,把大宝团团围住,哭得稀里哗啦。
“同学们,你们要珍惜现在的学习机会。高中三年将是你们此生最难忘的时光!”
高中,难不难忘我尚做不得准。但,“张大宝”这个名字,我记一辈子。
临走前,我把他拉到了一旁的小树荫下。
“张教官。”第一次,不含戏谑地叫他,“其实......其实军训第一天,我的‘亲戚’没来,就是很单纯的迟到了不想挨罚。”我心一横,甩给他一句话,悉听尊便。
蚂蚁搬家,排着长长的队列。平心而论,我们班的“齐步走”经过大宝训练过后,挺像回事的。
我低着头不敢直视他那双耿直发亮的眼睛,中气十足的声音却在我头顶上响起:“我知道。那****看到你吃冰淇淋了。”他的话里带着随意,想来是没有生气。
神丢人!
几番挣扎后,我难为情地抬头:“你不怪我?”
却见他不在意地笑开了,露出一排森白齐整的牙齿:“小女孩嘛,怕军训很正常!”盛世美牙,不比许家豪的差。紧接着,他轻拍我的肩膀道,“病好些了没?”调子里的关心浓得化不开。
我赶紧颔首:“全好了!”
最后,他又老生常谈地叮嘱了我几句,无非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把心思用到该用的地方、我是个挺聪明的孩子云云,话语质朴,我听着却很是受用。
教官们已经回去了,我们吃完午饭后,得以休息半天。
“苏苏,你该不会爱上大宝了吧?”许意敷着面膜,口齿不清道。
还不待我应答,姚韦亚也来凑热闹:“是啊!你都盯着这朵小雏菊看了整整一中午......”她突然蹦到我跟前,“真思春了啊?!”
我回了她一个白眼,不想理她。径自把花夹进厚厚的字典里,珍藏。
许意甩给我一张面膜:“敷着!少女思春的前提,你得是一少女。瞅瞅自个儿,这几天晒得跟一黄脸少妇没差了!”
我对着桌上的梳妆镜瞥了一眼,确实黑了不少。
军训让我们脱了一层皮,也黑了几个度。爱它也好,恨它也罢,终究成为了“过去式”。或许,真像大宝所言,最难忘的时光,最美好的青春......
正在我感怀之际,许意不经意地抖出了一个消息,惊得我龇牙咧嘴,险些把面膜震碎。
“昨晚我在女生寝室楼下看到陆诤了。他和七班那个‘黑长直’貌似很亲密。”
“哈?!许妈,你是说陆诤和林琳在谈恋爱?!”
周一我们恢复正常上课。
进班时,我刻意瞥了陆诤一眼。啧啧啧,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许妈,不哭!你永远是正房,我看得出来,田校长是站在你这边的。”我拍拍许意的肩膀,以示安慰。
可许意却像没事人儿一样,回了我一句:“鬼扯!”
我以为她是死鸭子嘴硬强撑着,安慰的话已经到嘴边了,却被朝着我们这边走来的老班生生堵了回去。
今天是语文早自习,姚韦亚不幸睡过头了。等到她提着三碗牛肉面风风火火赶来时,早读已经过半。
钟慧敏自然没给她好脸色看,罚她到“劝学墙”边上去抄《中学生守则》。而我和许意作为另外两碗米粉的主人,也没能幸免。于是乎,我们仨提着喷香的早餐,蹲在“劝学墙”角完成罚抄任务后,开始唆粉。
“你俩起床时怎么不叫我啊?”姚韦亚发扬作风,从我碗里抢去了一块牛肉,略显无耻。
作为回礼,我把她碗里的青菜顺了过来:“叫了啊!只差把宿管阿姨招来了。”食堂里的牛肉米粉没有我家附近的正宗,但差强人意,“你睡得跟死猪一样,雷打不醒。我去推你,反被你挠得一身伤。喏,瞧瞧你干的好事!”
我把胳膊伸到她面前,上面三道红痕,好不喜庆。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某人秒怂。
“我的错,我的错。”姚韦亚讪讪地不敢看我,“来,吃块牛肉压压惊......”
我冷哼一声,算是呈了她的歉意。
“哎,许妈,你说我们仨如今已经上了钟婆的黑名单,是不是得从别的老师那儿曲线救国?不然,未来三年目测混不下去啊!”姚韦亚成功解决完自己碗里的粉,眼睛往我这边瞟。
许意正优雅端庄地拣酸豆角吃,闻言,清淡地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我寻思着九门科目里,自己能从哪一门入手,却悲催地发现,可以选择的项目少得可怜。
理科成绩差,怪我咯!
这时,胡宏志朝我们这边小跑过来。
见他气喘吁吁地停在跟前,姚韦亚特别友好地问了一句:“班长,渴不?我这里有香浓的米粉汤,要不要来一口?”
天地良心,我真不想认识这货,忒不要脸了!
胡宏志被开玩笑也不恼:“钟老师要我来收你们的罚抄。”心宽体胖,说的就是他吧?
很多时候,我都不禁会想,从前的自己也和老胡一样,是听老师话的乖宝宝。到底是从何时起,变得嚣张叛逆了?
早自习下课后,一大群人从教学楼里涌了出来。
我想着赶快解决完早餐以免丢人,却偏偏有那么几只好事分子来搅局。
“姐,你们怎么不给我也捎一碗呢?”许家豪跟我们并排蹲着,跟叫花子似的。
许意很干脆,把碗递给他:“喏,你吃吧,我不嫌弃。”
到底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许家豪真就着碗吃了起来。他吃得很投入,我也被感染得专心吃粉。
只是,不巧,前方有一只疑似“季北辰”的生物缓缓走来,我紧张地忘了反应。
就这么生生地看着他越来越近,我本能地咽了咽口水,祈祷自己是透明的。
后来,姚韦亚跟我说,我当时的样子特别傻,夹着米粉悬在半空中,嘴里还机械地嚼啊嚼......
牛肉米粉,我再也不爱你了!
Copyright 2024 乐阅读www.22i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