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苏念菡一惊,毫不犹豫伸手去拉,想将他拉住,可这十块上面又滑又陡,那么一股蛮力扯着,苏念菡自然也难以控制,跟着一并摔了过去。
“噗通!”下一瞬,两个人就相拥着摔进河水里, 扬起层层水花,苏念菡伏在欧阳漓的身上,惊魂未定。
“欧阳漓!”明明自己也浑身湿透,但潜意思里心里最担心的还是那个嘴硬的家伙,忙从他身上起来,看见他整个人都浸泡在水里,身上的衣服湿漉漉贴在身上,赶紧把他扶了起来:“来,小心点。”
连带着他身体一并冷下去的,还有那双暗黑深邃的眸子,越来越冷,脸上也逐渐挂起阴霾。不在挣扎反抗,也不在逞强好胜,就这样软软的倒在苏念菡的身上,任由她扶着,重新回到山洞里,坐在石头上,之前还觉得这石头很阴冷,现在却已感觉不到了,好像自己的身子,比这石头还冷一些。
火堆已经灭了,但好在有上一次的经验,这一回苏念菡很快就将火燃了起来,转过身,看见一脸苍白的欧阳漓,那双森寒的眸子里,隐隐烧起了怒火。
苏念菡靠近他一些,早就习惯了道歉的她,也不在乎多这一次。
“都怪我,没把你照顾好,让你浑身都湿透了。”她自己明明也冷得厉害,身子颤抖着她却丝毫没有察觉,满心满眼都是欧阳漓:“先把衣服脱了,我给你烤干。”
欧阳漓没有动,微微眯了眼,眸中只有深不见底的黑。
见他没有回应,苏念菡也不管不顾了,就他这个身子,在不把湿衣服换下来,要是开始发烧就惨了。想到这里,苏念菡便伸出手,先将他腰间的带子解开,他没有阻拦,便继续放心将他的衣衫脱去。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沙哑低沉的声音:“你这个女人。”
苏念菡一愣。
“啊?”
“真是蠢到家了。”欧阳漓嗓音还是那样冰冰凉凉的,就像刚融化的冬水。
刚把他的长衫脱下一半的苏念菡,听到这话,一愣,回神,佯装淡定的样子,轻飘飘“哦”了一声,便继续手上的动作了。
“我知道啊。”
她淡定着脱掉欧阳漓的衣服,双手摊开衣服架在火堆上面,一面烘烤衣服,一面不忘提醒他:“要是觉得冷,就往火堆这边凑近一些,别让病情更严重了。”
欧阳漓眉眼间多了许多怅然,眼神复杂地落在苏念菡的背上,像是问她,又像是问自己:“为什么要管我。”
“为什么管你?”苏念菡抖了抖手上的衣服,这面烤的差不多了,便换了个角度烤另一个方向:“我哪敢管你啊。”忽而自嘲地笑笑,开口:“我就是担心你自己不会照顾自己,所以……”说到这里,苏念菡忽然顿住,想了一会儿才找到个她觉得很贴切的词来形容:“所以我多事了点罢了。”
外衫很快烤干,苏念菡先把烤干的衣服放在一边,转身,准备将他内里脱去烤一下,但一抬头就迎上他深沉的眸子。
微微怔住,但很快回过神来,特别躲闪过他的眼神,开口说话,却因为被这家伙盯的发毛而结巴起来:“那个……把里面那件脱了,把这件干的换上。”
“苏念菡。”他没动,而是开口叫她的名字。
欧阳漓忽然就很反常,大概是压抑在心底的那很长时间以来的烦闷,终于还是到了爆发的时刻吧。
“嗯。”她停了手,只乖乖地坐在他的面前。
“为什么离开方家,千里迢迢过来我吃苦受气,方家现在蒸蒸日上,你应该过得很好才对。”
不像他,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了了,还说什么重新振兴欧阳家,真是笑话了。
原来,他一直逞强,一直不承认自己的脆弱,就是因为他放不下从出生起就跟随他的那一声的傲气,一个横扫千军的勇士,让他托着破败的身躯被人照顾着过一辈子,这比让他死还难受。
可欧阳漓一直没有放弃,一次次从鬼门关走回来。除了他肩膀上欧阳一族的责任,还有他知道,他放任自己软弱下去,就是放任他心爱的女人离开。
他一直坚信且笃定的,就是他的女人,只有他能给的起幸福,可是现在,当心中一直坚持着的信念,开始没了信心完成,当他现在自己都开始质疑自己的时候,就是他情绪崩溃的时刻吧。
“谁说跟着你就是吃苦受气了。”苏念菡眉心皱着,伸手,继续帮他将那湿漉漉的内里脱去:“你别用自己的想法去猜我怎么想的好不好。”
欧阳漓抬手,蓦地扣住苏念菡的手腕,剑一般地浓眉,眼光深沉。
“等离开这里,你就别跟着我了,但也不能回方家去,远远地等着这件事过去。”他不能允许她掺和进来,这恐怕是给她最大的保护了。
“去哪里,跟着谁,那是我的自由。”原本以为这家伙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是想说什么,结果开口又是要把自己赶走的话,心里头听着就觉得委屈,直接挣扎开他握着自己的手:“在不把衣服换掉,真的会发烧的!”
明显感觉到他身子僵住,可能是不习惯苏念菡能这样轻松就挣脱开自己的手,本就愁云密布的一张脸,越发深沉阴寒了。
虽然心里有些不自在,但既然已经动手了,苏念菡也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帮他脱。白色衣料从肩膀滑落,露出宽阔的胸膛,最后上半身一丝不挂,他的身材还是那样完美,硬挺结实,没一丝赘肉。只是——
胸前那片片黑斑,一看就是烈火烧伤后剩下的痕迹。见此,苏念菡心里骤然一痛,想来,要是没有自己,他就不会冲进火海来救自己,也不会受伤,更不会被全城人民误会烧死,不会惹怒了莫家,也就不会导致莫家和方家联手,可能现在一切都还没有那么糟糕。
苏念菡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黯然垂下眼帘,慢慢红了眼眶。良久,才颤抖着捡起一旁地上刚才烤干的那件衣服,轻手给他穿好。
“对不起。”她声音颤抖的厉害,连腰带都不会系了:“如果没有我,你根本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伸手,托住苏念菡的下巴,将她苍白的小脸抬起来,看见那双红肿的眸子,欧阳漓连呼吸都重了些:“这和你没关系。”他皱眉,抬手揉了揉苏念菡湿漉漉的头发,又看看她分明也湿了大半的身子,语气生硬:“把衣服脱了。”
乌黑的眸子在眼眶里转了转,苏念菡竟然有些害羞,虽然——
“又不是没看到过。”欧阳漓帮她把内心独白说了出来。
苏念菡脸又红了些。
要是从前,欧阳漓一定会不顾她反抗直接动手把她衣服脱掉的,但眼下,万般的力气都只够他沉沉叹一口气。
“不肯就算了。”
听到这话,苏念菡愣住,她如何也不相信,这样的话,是从欧阳漓口中说出来的。他声音沙哑无力,万般的无奈就像是奔涌而出的江海,再也藏不住了。
心就像是被一把锉刀来来回回地摩着,痛极了,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欧阳漓。”她张了张嘴,却又马上改了口:“不对,是陛下……”
她鲜少这样叫他,即使是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她也总是胆大包天地直呼他的名字,但是现在……她只是希望他不要这样生自己的气。
“陛下?”听苏念菡这样叫,忽然觉得有点陌生,这个自己被群臣恭敬呼喊了很多年的称谓,竟然也能让他有一天觉得恍惚。神色黯淡下去,轻轻浅浅地勾了勾嘴角:“你开心叫什么,就叫什么。”
“你别这样。”
背后的火堆灼灼地燃着,空气中偶尔又粉虫飞进火里,被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山洞里静悄悄的,她望着他,眼神里泛起了波澜。
“我乖乖听你的话就是了。”苏念菡开始解自己的腰带:“我以前不会违背你的话,现在自然也不会。”
欧阳漓幽黑深邃的双瞳如同柔媚的黑夜,重重落在她的身上,看着她褪去身上轻纱,和自己的内里一起,放在火上烘烤,动作认真,神色却写满哀伤。
“我让你做了很多你不情愿的事情。”低沉地声音在空旷的山洞里回响:“等这件事过去,你就不必听任何人的要求了。”
苏念菡忙摇头,这个家伙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今日怎总误解她的意思,不是那样聪明有城府的人么,怎么现在连这基本的理解能力都丧失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念菡眉眼疲倦地耷拉着,解释了那么多还没让他明白自己的心,真是累死了:“我的意思是……”
“我累了。”欧阳漓双手交叉在胸前,身子直接往后靠去,靠在身后的石壁上,眯起眼睛。
苏念菡脾气上来了,她就不信自己今儿还解释不清楚了,衣服此刻差不多烤干了,穿好她自己的,又帮他披了一件。 坐在他身边,悄悄抓住了他的手。
那冰冷的身子,骤然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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