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司织坊门前,果不其然,方淮已经在那里等了很久了。
小羽冲过去,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师傅师傅,今天要教我什么招式呀。”
“练功可不能急功近利,”方淮绕过小羽走过去,看着眼波暗淡的苏念菡:“怎么了,有心事?”
她赶紧摇了摇头:“没有,你们俩打算在哪儿练?”
“我带他去乾清宫后面的空地,那地儿平日里都是些小太监在聚众赌钱,没什么大人物,就去那里。”
她心里暖暖的,他这么做自然是因为了解她,知道她不喜高调。况且宫女有孩子这种事情,理应是要按照伤风败俗的罪名杀头的。
“好。我们这就过去。”
苏念菡在旁边看着他们,蹲马步,做俯卧撑,快速起跑等等一系列的训练方法,没有会儿小羽便汗流浃背。
她这个做娘的才后知后觉,练功流汗这么厉害,应该早早给他们准备一碗绿豆汤的。
怎么能把这个忘了呢。
唉,回想起来。昨天一整晚,脑子里都是欧阳漓那个家伙,要不是小羽出什么馊主意说测测他的反应,自己今日也不会这么难堪。
她一路小跑去御膳房,想着看看能不能要来些梨汤,好给他们解解渴。
万万没想到,路上又一次碰到了陈妃娘娘。
她情绪好像很糟糕,远远就能听见她咒骂身边奴婢的声音,可能是刚从皇上那里碰了壁回来吧。
她和路上几个太监一齐低头等在原地,半跪着恭迎娘娘的路过。
可是轿撵在路过苏念菡的时候停了下来。
“这不是方才那位苏姑娘么。”皇上不在,她说话没了那股子撒娇,反而尖锐的有些刺耳:“怎么,给宋大人交完差了?”
苏念菡抬眸,眼神复杂,又低头迎道:“是。”
“真是辛苦苏姑娘了呢。”陈美娣阴阳怪气地:“你过来。”
苏念菡只觉得背脊都窜过了一抹冷意,也不敢不从,温吞着起身,站在轿撵旁边,垂眸:“娘娘有何吩咐。”
“抬头。”
她乖乖抬头。
两条黛眉微微一蹙:“你说你,生的那么美,怎么甘愿做一个小小的宫女呢。”
苏念菡睫毛微颤:“娘娘高抬奴婢了。”
“对了,你叫苏什么来着?”
“奴婢苏念菡。”
“哪个宫里的?”
“回娘娘的话,奴婢是……是司织坊的。”
怪不得看着有些面生:“是新进来的那批秀女?”
“是。”
“正好,本宫因为有孕在身,想做一批待孕时穿的衣裳,你跟本宫回去,帮本宫量一下现在的身材尺寸。”她扶着头上金灿灿的发冠,轻叹一声:“唉,自从怀了小皇子,陛下每日都吩咐御膳房做一大堆吃食给我,弄得我现在啊,胖的都没法见人了。”
虽然说的是抱怨的话,可一字一句都透着幸福。
苏念菡心一沉,黯然垂下眼帘:“奴婢回司织坊将量体裁衣的工具拿来,便赶去娘娘宫里。”
她没想到陈美娣竟然不让她走。随口吩咐了贴身的宫女,打发着她去司织坊将苏念菡需要的东西拿过来。
甚至都不问一下,她的房间在哪儿,她随手要用的东西是什么,就匆匆走了。
不得不让苏念菡心中起疑。显然陈美娣不是真的叫自己去量体裁衣的。
“娘娘,有些东西奴婢放的隐蔽,刚才那位姑娘可能找不到,我还是回去帮她找一下吧。”
转身,几个太监伸开手臂挡在她面前。
“找不到,就让她找到了再回来。”陈美娣的声音透着一丝危险:“苏姑娘就放心跟本宫回去吧。”
轿撵起,几个太监紧紧跟在苏念菡的身边,虽然没有直接的身体接触。可这架势却和强盗的没有区别。
她一人之力根本逃不掉,路上偶有几个小动作,都被那太监瞪了好几眼。
传说中的西八宫。皇上的所有嫔妃所住之所。也是苏念菡进宫这么久第一次看到这里。
一草一木,一桌一椅,亭台楼阁,步步皆景,处处如画,仿佛漫步天庭迷宫之中。
那是皇宫里最别致的一处存在了,因为天子居住的宫殿,都是龙凤相交,华丽恢弘。透着王者的霸气和风度。
可是这里却不同,柔情了许多,山水间都透着庭院的美丽,很温馨。很有爱。
踏过有点水榭假山华丽高贵的长廊庭院,陈美娣的寝殿在西北角的安顺宫里,下了轿撵,走进院子。
回眸,嘴角明明挂着笑意,却让人看了心中恐惧。
她低着头跟着,到了卧房门口,悄然站下。
“奴婢还是等量尺到了,在进去给娘娘测量吧。”
陈美娣走进去,门开着,她微笑着:“你先进来,我同你说说我想要的款式。”
她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
却第一时间被这屋子里的装饰惊到。
自己住的昭阳殿和这间卧房相比,还没人家得到一半大。
那雕花木门内,是一间华丽至极的套房。毛茸茸的貂皮地毯,水晶雕成的玉椅玉桌,紫金纱遮掩着的玉华木榻。
到处都明晃晃的表现的奢华二字。
门关上,屋子里只剩下娘娘和她贴身丫鬟,苏念菡开始有些心慌。
“不知娘娘,喜欢什么颜色的风格呢。”
她硬着头皮,尽量把话题保持在量体裁衣这个上面。不让她试图从自己的话里找出她想要的破绽。
关键是她现在根本不知道这个陈妃娘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嘛……”美眸一抬,妖冶地在苏念菡身上流转:“本宫瞧着你这衣裳颜色便不错。”
苏念菡低头:“这是奴婢的衣服,怎么敢和娘娘您的比,做工和布料都相差太远了。”
陈美娣忽然叹了口气:“唉,像你这年轻靓丽的,皮肤那么水嫩,真是穿什么都好看呢。”
这无端端的夸奖,说的苏念菡后脊发凉。
“奴婢哪有资格和娘娘您相比。”
“是么。”陈美娣慢悠悠站起身来,站在苏念菡的身边,温吞地转了一圈,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苏念菡狠狠一颤。
肩膀上的手忽然用力,推着她坐在梳妆台前面,看着镜子里的姑娘,用那细长的手指划过苏念菡的脸颊,陈美娣咂了咂嘴:“真好看。”
“珠儿。”陈美娣直起身子:“把上次陛下送来的那个喜鹊珠花,拿过来。”
“是。”
梳妆台下面的檀木抽屉里,满满放着的都是金银首饰,各式各样,一个比一个精致。
那个叫珠儿的,拿起一个溜银的簪子:“娘娘, 是这个吗?”
陈美娣点点头:“这个珠花,你带着一定很好看。”
说着她慢慢推到一旁的圆桌,坐在椅子上:“珠儿,帮苏姑娘戴上。”
珠儿走上前来,冰凉的簪子触碰到苏念菡额角,她悄然躲开。
“奴婢恐怕受不起娘娘这么大礼。”
嗅到周围那丝危险的气息,苏念菡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珠儿的手重新靠上来,不动声色地扣住她的肩膀。
“这可是娘娘最喜欢的簪子了呢,你可不能辜负了娘娘的一片美意哦。”
她深呼一口气,身子微微地颤着。铜镜里她身后那个弓着腰,手拿珠花的女子,那尖利簪尾正对着苏念菡的脸。
那个叫珠儿的宫女忽然笑了。铜镜扭曲了她的笑容,嘴巴夸张地像是裂到耳后,凶狠的眼神也被放大数倍。
就像一个准备执行绞刑的刽子手。
苏念菡吓得身子有些僵硬,那种侵入骨髓的阴冷飞窜在她全身所有的细胞中。
潜意识要逃,不逃就会死。
余光看见桌子上放着象征身份的长指甲,身子前倾,不动声色的将那尖指甲揣进手心。
额间已冷汗涔涔。
试图起身,可身子刚离开椅子不到半寸,又狠狠地被那个女人摁了回去。
“别急嘛。”她弯着眼睛看着她,眼神却可怕的就像宫里阴狠毒辣的老嬷嬷。
“好歹,也该试试娘娘送你的的簪子啊。”
窗户的缝隙中忽然照进来一束细密的阳光,正落在那簪子尖锐的尾部。折射出的光芒印在铜镜里,显得邪魅又恐怖。
配上那咬牙切齿的卑鄙:
“奴婢这就给你带上!”
下一瞬,簪子带着那束刺眼的光,直朝她的脖颈扎过去。
大脑嗡嗡作响间,苏念菡掏出手里的指套,用最尖锐的那端,抬手扎在珠儿的手背。
“啊!”一声尖锐地嘶喊,珠儿手背已血流如注。
带着被染红的肩膀,苏念菡瞪着眼睛起身,手里握着带血的甲套,哆哆嗦嗦地背靠着梳妆台,双腿不断地打颤。
“苏姑娘,这就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了。”陈美娣的声音还是温柔的,但是抬起的脸颊,眼神却带着冷酷的杀意。
“原本你可以平平静静地死去,本宫还能大发慈悲地给你留一具全尸。偏偏你这么的不听话,那可就怪不得我了哦。”
话音刚落,木门被推开,几个穿着夜行衣的男人,高高壮壮,径直冲向角落里的苏念菡。
“你们要干什么?!”苏念菡吓得缩紧了身子,不停地朝后退,惨白了脸,唇不停地颤抖:“我并没有惹你啊娘娘,为何要这般赶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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