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璇!”身侧传来凌佩卿激动的声音:“你快看,陛下好像朝我们这边看过来了!”
“娘,你小点儿声。”苏念璇一边提醒母亲,一面用余光瞥向段靳,想看看他的反应。
不过,他好像一直看着另外的方向。
那个方向,不是陛下,而是苏念菡。
顿时气得她握紧拳头。
她揽住段靳的胳膊,推开他旁边的陌生人,直直看向苏念菡。
居高临下道:“姐姐,你不是在宫里呆了那么久么,听人说司织坊接触的可都是大人物,倒是想办法让我们进去啊,好歹我娘也是知府的夫人,现在怎能和这些布衣百姓混在一起?”
苏念菡确实为难,她本就没想到欧阳漓会亲自过来,眼下到处都是皇宫禁卫,哪是说进去,就能进去的?
“我就知道,就算你进的了司织坊,也不见得有什么前途。”
话音刚落,面前就出现几个士兵,遣散开他们身前的几个百姓,****安缓缓走来。
站在苏念菡面前,恭敬道:“苏姑娘。”
众人皆惊,屏住呼吸,等着李公公下一句话。
“您是苏老爷的千金,对吗?”
苏念菡点点头。
“那就请随我进去吧。”
羡慕的目光纷纷落在她的身上。
一旁的苏念璇是又羡慕又嫉妒,她动了动唇想说她才是苏老爷的千金,才配进去的。可却被垂眸看向她的段靳制止。
他凛冽的眼神,好像在提醒她,难道忘了上次在宫里因为多话惹出的祸端了?
她咬着嘴唇,实在不甘心。
苏念菡随着****安走出人群,半路停下,转身看向人群中的凌佩卿和苏念璇。小声道:“还有夫人和念璇,能一起进去吗?”
****安微笑:“既然是苏老爷的家人,自然都可以进去了。”
说着便一同请出凌佩卿和苏念璇,三个人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跟着李公公走进县衙。凌佩卿跟着苏哲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这么风光的时刻。
苏念菡和他们不一样,虽然父亲做金陵的知府有一段时间了,可她确实第一次亲自到县衙来。
比想象的阔气多了。
大门面对的院子中间,竖着两根暗红色门柱,上面嵌着木联一副。院子左右,挂着议事厅的门匾。
她跟着李公公径直走进大堂,看见“明镜高悬”的牌匾,才知入了暖阁。牌匾下面,是坐在太师椅上的吾皇万岁。
面前的木桌上放着三尺法,惊堂木和令箭筒。
高台之下,左有令箭架,右放黑折扇。暖阁前左右铺两块青石。左边是原告席,右边是被告席。
距离高台最近的地方,一把檀木交椅上坐着的,是本案的主审官,身穿三品官府,正襟危坐,听李公公简介,才知那是刑部侍郎顾翩义。
“陛下。”****安欠身:“苏哲的家眷到了。”
说话间,凌佩卿悄然把苏念璇推搡到前面,她顺势将苏念菡挤开,她们母女二人站在头排,让苏念菡一个人跟在后面。
行礼叩拜:“草民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平身。”高台上的男人不怒自威,带着不容侵犯的冷峻。
苏念菡偶尔抬眸,总能看见那双深沉的眸子,徘徊在她的周围。
“带人犯!”****安站在高台下面,拂尘一挥,语调高昂,侍卫便压着人犯上来。
苏哲手脚绑着铁链,步履维艰,白色的囚服染着血色,很是狼狈。
看着父亲这副样子,苏念菡的心都揪做一团了。
没忍住,哑哑地唤了声:“爹……”
虽然平日里争吵大过和睦,但说到底血脉相连,口口声声喊着恨,可那恨的源头,终究是爱啊。
苏哲抬眸,看见妻女在旁候着,嘴角绽开一抹笑意,身为一家之主,他不怕死,是怕死后没有人照顾苏家老小。
“控诉之人何在?”
“宣赵大人进殿!”
一个大腹便便,身着华丽的中年男子上殿,看见皇上后恭敬叩拜:“下官内务府赵征宇,参见陛下。”
“三品员外有何权利将四品知府在未经陛下允许,压入死牢?”顾翩义板着脸,气场慑人。
赵征宇好像早有打算,他昂着头,胸有成竹:“回大人的话,臣有苏哲那贼人通敌卖国的证据,证据确凿,理应秉公执法,何须劳烦陛下?若事事都向陛下禀报,那吾皇岂不是太过疲累了?”
好一张巧嘴,顾翩义微眯着眼睛,心中衡量二三,继而开口:“那你有何证据啊?”
“臣翻阅了苏哲上任以来的县衙的所有开支,比朝廷分配的数额高出很多!”他冷冷瞥一眼苏哲:“所以臣觉得这知府有问题,便暗中调查他。”
“调查的结果呢?”
赵征宇从怀中掏出一本账簿,双手奉上:“还请大人过目。”
衙役接过,送到顾翩义手中,他寥寥翻看之后,又劳烦陛下过目。
“这是从苏宅翻出的账簿,上面记载着他克扣百姓良田钱财,转送到北漠荒芜之地,恐怕是想资助那些蛮夷部队吧!”
那账簿确实出自苏哲之手不假,上面还盖着知府官印,正如赵征宇所说,证据确凿。
合上账簿,欧阳漓淡淡扫过苏哲,沉声道:“苏哲,你可有话说?”
“臣,无话可说。”
此话一出,惊呆众人,门口的百姓都忍不住惊呼,大家都不肯相信苏哲会做出卖国通敌的事情。
凌佩卿听了这话更是眼前一黑,身子直挺挺向后倒去。
“娘!”
“夫人!”
苏家姐妹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便被她忽然的昏倒吓坏。掐人中,按指尖,这才醒过来。
“娘,让丫鬟扶您下去休息吧。”苏念璇很担心,眉头紧皱着,声音也颤抖得厉害。
爹爹已经出事,若是娘有个三长两短,她没法活了。
“不。”凌佩卿很坚定:“我生和老爷在一起,死也要陪着老爷去!”
苏哲眼波泛红,这些年他不再纳妾,一生中除了苏念菡的娘,便只有凌佩卿一个女人。
他确实没看错人。
可赵征宇却很不屑,收回轻蔑的眼神,严肃请示道:“陛下,这通敌卖国本就是诛九族的大罪,别说这凌佩卿了,就连他苏家的两个女儿,恐怕都拖不了干系!”
“赵征宇!”苏哲忍无可忍,身子欲往前冲,手腕的铁链“咚咚”直响。
有侍卫拦着,他什么也做不了。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忽然闯进来一名衙役,说外面有证人求见。
顾翩义看向陛下,得到他的首肯之后,才扬声道:“带进来!”
苏念菡惊了一惊。
竟然是方淮!
他身后还跟着三个妇女和几个孩子。
“微臣参见陛下。”
欧阳漓脸色暗沉,眉心突突跳着,空气中凝结着紧张的气氛,良久,他才冷声开口:“平身吧。”
起身,却先偏头看向旁边的苏念菡。给他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
这微笑的细节,被高台上的男人看见,他扣着太师椅的手,指尖发白,眼神似刀,快将台下的苏念菡瞪穿。
苏念菡很委屈,这跟她有什么关系,方淮压根也不是她找来的啊。
心想着这下完蛋了,虽然父亲没事了,但她可惨了。
低头,尽量忽略高台上那男人的目光。
“陛下,微臣自从听了苏大人的消息以后,震惊之余,总觉得这事情生的蹊跷。他若是真想投奔北漠,就凭那账簿上的一点点银子,恐怕连部队三日的伙食费都不够吧。”
众人觉得有理,安静听他继续讲下去。
“微臣顺着账簿上,也就是赵大人口中被克扣的那些人家的名字,挨个探访了一遍,这才明白真正缘由。”
“这些人家大多只有老幼妇孺,家中男丁都在七年前的征兵入伍,被朝廷派去驻守边疆,抵御北漠蛮兵。”
“可是北漠荒芜,气候多变,朝廷的经费有限,导致那里的将士常年忍受饥饿,被冻死饿死的笔笔皆是。”
说到这里,他下意识看向欧阳漓,前面写这段就是说给他听的。朝廷这些年虽然把金陵附近的几座城池管理的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可却忽略了远在边疆大漠的战士们。
高台上的男人,目色沉重,似在思索。
“这些妇孺便是远在边疆士兵的家眷,她们通过自己的努力攒下了一些银钱,交给苏老爷,希望他能为远在边疆的丈夫,送去吃穿用品,好让今年冬天不那么难熬。”
听着确实感人,可也有漏洞,顾翩义皱眉,开口问道:“方大人,照您这样说,苏老爷为何要将这些银子,记录在账簿上,让人误会呢?”
方淮身后的一位妇女站出来,跪在堂中。
“民女拜见陛下,拜见顾大人,赵大人,苏大人。”
顾翩义皱眉:“你是……”
“民女清荷,丈夫七年前远去边疆,这些年除了偶有书信,便再无音讯。”
顾翩义点点头:“你想说什么?”
“苏大人为官清廉,他将那笔笔钱财都记录在账簿之中,是因为他说这银子算他借的,等将来民女家里出了什么事故,便可找他讨回银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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