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陈美娣身子不知不觉地前倾,直到整个身子都贴了上去,手搭在他胸口的位置。
“让臣妾帮您把扣子解开吧,身子要全擦一下才舒服呢。”
刚要动,手腕却忽然被扣住。近在咫尺的那个男人皱着眉头睁眼,漆黑的瞳孔里隐着嫌恶。
“不用。”
他拒绝,复闭上眼,侧了身子,只剩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陛……陛下……”陈美娣很受伤,这天下还有比被自己夫君嫌弃更羞耻的事情吗?
那么可人儿的一个姑娘,就这样涨红着脸坐在床边,水汪汪的大眼睛浸着泪花,楚楚可怜地道:“臣妾只是……只是想让您更是舒服一些。”
偶尔有风吹过窗棂,荡着屋子里烛影幢幢。陈美娣的影子和她此刻的心情一样,无枝可依地摇晃着,慌乱地害怕着。
良久都没能得来面前男人的回应,坐着坐着眼泪便停了,神色空洞,仍是落在那个背影上,不舍得挪开一秒。
毕竟这些年,她全身心爱着的那个男人,此刻是第一次这么安静地躺在自己身边。
她理解他身为天子的诸多身不由己,即便永远只能遥遥远望着他,也不舍得放弃那颗爱着他的心。
其实后宫的女子都一样,爱着一个永远不属于自己的男人。
屋外头的风大了些,呼呼作响,窗栏晃动片刻,下一秒便让溜进的风吹灭了火烛。
忽然而来的黑夜,更让寂寞无处可逃,她挺了挺身子,忽然听见他说话。
“睡吧。”
欧阳漓的身子往里靠了靠,却终是没有回身。
两个字,惹得陈美娣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也许是喜极而泣
也可能是悲从中来。
她脱了鞋袜衣衫,悄然上床,被子还整齐叠放在脚下,他没有盖。渐渐响起轻微的鼾声。他早早睡去了。
想起前几日去东宫看敏姐姐时,路过正宫,远远看着承欢殿口的院子里,陛下坐在石凳上微眯着眼,身子斜倚着,疲惫极了。
年轻有为,旁人只知羡慕,却不知那其中心酸和不易。
想到这里,心隐隐痛着,她轻手掀开被子,小心盖在他身上。平稳的呼吸声和那沉静的侧颜,让她微微失神。
虽然只能依靠零星的一点儿月光看看他,却已是平日里不敢多想的奢侈。
抓着被边的手顿在的脖前,她正痴痴地望着,却没想到面前的男人会忽然回过身来。
她吓得忙抽回手,手腕却突然地被他扣住。
陈美娣哆哆嗦嗦说了一大顿认错的句子,声音很小,一直没打乱那平稳的呼吸声。
她小心翼翼看过去,才发现原来陛下没有醒。
因为身子转了过来,让他的大半张脸都暴露在月光下,看得格外清晰。
“唔……”他眉头皱成结,额间浸出丝丝汗珠。
“陛下。”陈美娣不敢乱动,只柔声唤道,并用另一只手替他擦拭汗珠。
他好像是梦到什么让他心慌的事情了,所以才会这么焦急吧,手腕隐隐痛着,陈美娣垂头,便能看见陛下因为太过用力,而发白的指尖。
“朕不准你走……”他越扣越紧,痛得陈美娣不得不咬住嘴唇强忍着。
“你给朕回来……”
他声音很小,反反复复重复着差不多的句子,即便是梦话,却仍带着帝王家不容反抗的霸道。
“臣妾没有走……”陈美娣试着回应他:“臣妾不会离开陛下的……”
“恩。”他好像松了口气,手指虽然也有松懈,却没放开。
见这法子有用,陈美娣便鼓足勇气将另一只手抬起,包住他发白的指尖,身子逐渐靠近。脑袋小心贴在他胸膛的位置。
感受他呼吸由强转弱,最终化为平等。
松了口气,陈美娣也渐渐合起眼睑。
忽然有股温热爬上她的腰肢,陈美娣猛然睁眼,不敢相信,竟是他伸手揽住自己的身子。
一用力,她便被他揉进怀里,原本小心而轻柔的动作,此刻变成紧紧贴在他胸口的位置了。
陈美娣心跳加速,快要从胸膛里跳出去了。
“陛下……”带着紧张,她语气很喘,茫茫夜色,从前恼人的寂寞,此刻变成说不出口的暧昧。
“臣妾等这一天,很久了……”她像个惴惴不安的小鹿,在紧张到心里一个秘密也藏不住。
欧阳漓迷蒙地睡着,伤口的火辣和身上少女的体温,让他整个身子都烧起来。那双酥手不听话地乱动,一会儿碰到自己脸颊,一会儿又挪到大腿那里,又痒又热,根本没法儿好好睡觉。
陈美娣喘着粗气,另一只手的手腕也被扣住,她动弹不得。接着便感受到陛下的整个身子压了过来,蕴含着野兽般优雅和力量的修长躯体,那细长的手指从她的胸前一直抚摸到腰际,牙齿啮咬她的耳垂、锁骨、腹部。
都是陈美娣最敏感的地方。
他用膝盖顶开自己的双腿,猝不及防的逼近,一阵刻骨铭心的痛,顷刻席卷她的整个身子。
痛得冷汗涔涔,可是她却觉得无比幸福,后宫嫔妃,哪个人心心念念的不是这一刻?
虽然为入夜时他对自己爱答不理,用尽办法也没能撩拨起他的兴致。本以为是自己青春不再,没有魅力了,却原来,是他秉着那帝王的威严,一直端着呢。
心里开心,身子便也卖力地回应着。
可是耳边忽然传来的声音,让她的心顷刻跌入谷底。
“苏念菡,你休想逃离朕的掌心。”
苏念菡,这个陌生却清晰的名字,像一把烙铁,烙印在了陈美娣的心上。
“呵呵……”她忽然没了力气,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软软贴在欧阳漓的身上,所有的温度都逐渐归于冰冷。
原来,根本不是他端着,而是他根本把自己当成了别的女人。
一个从来没听过的名字。恐怕不知是哪家的丫鬟贱女,卑微的连名字都不为人知,她心凉,自己竟然败给这样的女人。
怆然而下的泪,大颗大颗掉在欧阳漓的肩头,顺着他的脖颈流下去,由热转冷。
男人身子一顿,好像清醒了些,他感受到肩头留下的眼泪,滚烫炽热。
他推开面前无力的身子,月光下那张惨白而陌生的脸,让他神色深重。
“你。”欧阳漓淡淡吐出一个字,没有疑问,亦没有后续。
“是臣妾。”陈美娣像是在回应他刚才叫的那荒唐的名字。
他好像很不开心,好不容易舒展一些的眉头又重重地皱起,张了张口,凌厉的眉眼忽然落在她身后的点点血渍之上,终是没说什么。
他起身穿了鞋袜,随便穿好衣衫,便踏着黑夜走了出去,静谧的晚上,他脚步声越来越弱,越走越远。
直至消失不见。
陈美娣则一直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半跪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的自尊,她的爱情,她所有的一切,在这个晚上,失而复得,得而又失。最后惨败而归,所剩无几。
她爱他爱得干干净净,从年少时他被送到大理寺受罚开始,从他看自己第一眼开始,往后的无数个日夜,她的心里只有他。
即便住进这孤苦无依的皇宫,她也秉着年少时他摘花赠她的美好。爱的义无反顾。
可是现如今,他恐怕早就不记得曾几何时,有个梳着羊角辫的姑娘,躲过凶巴巴侍卫的眼,只为偷溜进后院给他送一碗热腾腾的桂花粥。
是她不应该,心存希望,奢求太大。
冷月无声,****安跟着陛下走在西宫外的路上,一句话也不敢说。
这条路很长,夜晚凉寒,欧阳漓只穿了件单薄的外衫,身上带伤,还要走这么远的路,实在让他担忧。
可刚要张口,看见陛下脸上的冷色,便只得吞了回去。
他眼里沉重的哀戚,让****安忽然想起很多个日夜以前,年幼时分的欧阳漓,在从大理寺回来的那天,眼里深沉的复杂。
从那以后的漓殿下,便再也没有同龄孩童该有的笑意。
今日不知为了何事,让他情绪差到这个地步。
距离天亮还很早,他便陪着他这样走吧。可是前方的路还那么长,自己这老身子骨,真的不知还能陪他走到哪里。
这样想着,忽然脑海里就冒出一个人来,苏念菡。
陛下的情绪是从什么时候多变起来的?是从认识苏姑娘以后开始的吧,易怒易爆,却也会笑了。
不再是那个冷冰冰的帝王,而像是一个活生生的男人。
那才他本该有的样子。
****安想,若是能抛开世俗,摒弃周围一切威胁,就让陛下和苏姑娘在一起,那该多好。一个善良单纯,贴心会照顾人。一个成长在尔虞我诈的皇宫中,没有爱,更不懂爱。
明明遇到了那个能够给自己温暖的女人,偏要在彼此之间化开一道鸿沟。
****安想,他一定痛得厉害,只是习惯了装出那副强大的样子,不露半点软弱。
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安忽然快步上前,跟在欧阳漓身边,小声道:“昭阳殿离得不远,不然,陛下去瞧瞧小皇子可好?”
他终于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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