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旭风是怎样一个丧心病狂的人,他比谁都清楚。戚华凤的死可以说是她罪有应得,然而,秦汐蕊是无辜的,她只是被命运卷入无端纷争的可怜人,她不应该沦为他们恩怨的牺牲品,甚至是工具。
“早一点告诉你,你会接受她吗?你肯定认为她是别有心计,另有所图才呆在你身边,你会看到她的好,她的付出吗?”盛怒下的凌萧亦不再顾及他的感受,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黯然垂首,凌萧亦说的没错。他的怀疑是必然的,因为以前的他对人没有信任。尤其在被林熙蕾伤害后,他更是不敢轻易对人交付信任。办公室自动化
偌大的办公室很静,静得只剩下雨悲伤的啜泣和心脏狂跳的悸动。
雷厉霆自责愧疚,凌萧亦稍稍恢复了理智。松开挟住他衣领的手,被怒火染红的脸衬得绿眸宛如地狱的鬼火。
“我现在就去把她带回来。”转身大步流星走向梨花木暗格纹的门。
“等一下。”沉痛却坚定的声音不重却如子弹打在前方,阻止了凌萧亦的脚步。
僵直的身躯散发出骇人的气息,那是接近死亡的雾气。凌萧亦就这么站成雕像,迈出的步伐来不及收回,被高人被了穴。
“现在别去。”短短的几个彻底引爆了凌萧宇心中的地雷,成串的轰鸣巨响,炸得玻璃碎片成雨,哗啦啦碎了一地。
冷寒的声音仿若自北极严寒飘来:“你说什么?”他不是没有听清,只是再给雷厉霆一次改过的机会。
凌萧亦给出的消息对他的震撼强过任何人的想像,那颗随林熙蕾而死的心再度隐隐作痛。原来这世上还有另一个林熙蕾,还有另一个傻到为他付出一切的女孩。
纠结的心绪无法用语言去描述,可是,现在不能冲动。雷旭风已经撕开伪善的面具,他又揭露了他的身世,狗急跳墙,现在的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濒临疯狂的他仅靠对秦汐蕊的爱支撑着,他要感化她,想得到她全心全意爱的回报。所以,暂时不会对她怎么样。
一旦被他救回,将是她最危险的时刻。
而且,秦汐蕊真的有凌萧亦理解的那么简单吗?她为何死而复生,像变戏法一样到了罗马,成了沐峰义的女儿。
诡异的阴谋仍没有解开,现在接回秦汐蕊真是明智之举吗?
整了整被凌萧亦扯乱的衣物,重重拭去嘴边的血:“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和理智。
凌萧亦垂在身侧的拳头重若泰山,背脊挺了挺,一言不发,拉开门,雷厉霆惊怒的声音响起:“如果你想现在就害死秦汐蕊你就去。”
转身,敛下的眉半遮住绿眸,幽幽森然的绿令人毛骨悚然:“放心,是我将秦汐蕊害到今天的地步,我会负责她的安全,哪怕用我的命去换。”字里行间都在嘲笑雷厉霆的懦弱,无能。
“凌,你冷静一点好不好?我可能无法理解你对小汐的愧疚,可是,我的担忧和焦虑绝不亚于你。她是我的妻子,是我孩子的母亲。”低吼的悲伤天空都为之变了颜色。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雷厉霆没有去看过,他根本不知道秦汐蕊现在的处境有多么危险。已然疯癫的雷旭风是一颗威力十足的原子弹,不知什么会爆炸。
雷厉霆愣了一下,他给不出确切的期限。时机还未成熟,除了等,别无他法。
“相信我,凌,我一定会想尽办法救出小汐的。”雷厉霆的空如冷风灌入彻底寒了凌萧亦的心。一言不发,拉开门头也不回掉走。
雪白的孕妇装仿若麻袋一样套在纤瘦的人儿身上,更显孱弱。乌丝如海藻铺展开,笼罩着消弱的肩。窗外细雨纷飞,落于花瓣绿叶间。
雷旭风一推开门就看到这样一幅绝美的画,孤单的背影,压抑的痛苦和忧伤无声无息漫延着,融入空气中,无比苍凉。
握住门把的手重了几分,青筋暴起红色血管若隐若现。
这几天她一直这样,静坐,不语,仿佛要将自己坐成一尊石像。她想成为千年痴守的化石吗?不,他不答应!
自己千方百计讨好,她就是不屑一顾。甚至连冷眼都懒以施舍,直接无视到底。她可知道她的行为有多么伤人?
他一个活生生的人竟比不过她心底的影子,他偏偏不信这个邪。世上所有医生都判定治不好的病,他硬是创造了奇迹,就不信得不到一颗心!
敛去眉宇间的阴鸷,上扬的唇融入阳光的暖意。慢慢走至她身边:“素素说你昨天没什么胃口,今天我特地命厨师煲了这不油腻又清爽的汤,来多少喝一点。”
雷旭风的温声软语,林熙蕾不为所动。凝着窗外纷乱的雨丝,不言不动,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戚华凤的葬礼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她没有亲眼目睹并不清楚。只是,从电视上看到了一些新闻片段,很多报导中隐晦指出雷厉霆并非雷老爷的亲生儿子。
这件事在婚礼上已经公布,到现在才被挖出并且以如此晦涩,暗喻的笔墨,显然他们并不完全确定。她不知道雷厉霆的身世之谜是否公诸于众,到了今时今日很多事已经瞒不住。
也许到了该坦然面对的时刻。
短短半年她所经历的事比她两世都多,因此一些想法也悄然改变。时常在想,若十年前她可以成熟一些,不那么自私以爱为名,自以为是的牺牲,一切将不同。
对戚华凤的怨随着她的惨死消失殆尽,剩下只有无尽悲凉。她的一生机关算尽,步步为营。风光奢华,享乐挥霍,到头来呢?
死得那么惨烈。
戚华凤的死让她对雷旭风的感情由同情转为害怕,惊惧。就算戚华凤曾经对不起过他,就算她的行为十恶不赦,可是,他的报复更加惨无人道。
那已经完全超出了一个人的行为,是魔鬼才有手段。
每每想起总是浑身颤抖,不寒而栗。每次跟雷旭风单独相处,她都十分惊恐。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正常,什么时候会疯狂,既然知道她也没有反抗之力,不是吗?
她是一头待宰羔羊,被豢养在华丽的牢笼里,任何一分钟都有可怕被恶魔吞噬。如果说一开始跟他回来还抱有几分幻想,那么现在幻想的粉色泡泡已经在凄风苦雨下灰飞烟灭。
强压下升腾而起的怒,眨掉眼中的残暴,换上柔情似水:“小熙,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不可以再任性。来,乖,把汤喝了。”
黄澄澄散发着浓烈食物味的汤递到自己跟前,林熙蕾猛然一惊,欲退开避过雷旭风的触碰却没想到撞倒了身边的汤。
精致的陶盅“咣当”一声碎成片片段段,巨大的声音震得林熙蕾心怦怦直跳。惊恐不自觉往外溢,抬起头怯生生看着雷旭风。
小心翼翼,惊恐万状,仿佛他是个残暴不仁,没有人性的暴君。对不顺从的人将施予极其严厉的重罚,叫人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对……对不起……”一步步往后退,拉开与他的距离。目光惊恐怯懦地望着他,那样陌生的惧怕深深刺痛了雷旭风。
压抑不了的火气“蹭蹭”往上蹿,闪着烈焰的赤红星目喷射出的火焰仿佛要将林熙蕾烧成灰烬:“你很怕我,是吗?”一步步靠近,面部僵硬而狰狞。
“我……我……”或许他不清楚,此时此刻的他比地狱的牛头马面还可怕万分。他们起码是本来的样子,让人一眼明了。
而雷旭风呢?他有好多好多的面具,叫人猜不透,看不清。
“你怕我,你怕我,你居然怕我。哈哈……哈哈……”悲伤的质问转化作疯狂的笑,笑得那样用力,仿佛杜鹃泣血般的痛。
“全世界的人误会我,恐惧我,我都可以接受,我都不在乎。可是,为什么偏偏连你也一样?我那么小心翼翼,做事总是先顾虑到你的感受。天知道,我连来看你之前都要照好几遍镜子,确定自己不吓人才敢来看你。知道吗?曾经的我根本不敢照镜子,我恨里面那个废物,恨他的懦弱无能,恨他的骇人模样。我恨他,恨他。全碧庄的下人都知道,拿上三楼的器皿不能有反光。可是,为了你,我努力改变,我克服困难,我要自己健康起来,从里到外。你却怕我,你怕我,哈哈……哈哈……”陷入疯狂的雷旭风已经看不清周遭的环境和林熙蕾歉疚的目光,他沉浸于自我编织的世界,发疯似的宣泄委屈和痛苦。
“旭哥哥,我……对不起。”她比谁都知道那种爱到卑微还想呈现出最好一面的感觉,为了爱,她可以忍受烈火烧,尖刀割。种种可怕的酷刑和折磨,还有雷厉霆的不谅解,他的误会和羞辱。
但她仍无怨无悔,因为这条路是她选的。
她从没想过要害人,若雷厉霆快乐幸福,她会躲得远远的,只要偶尔有消息传来,知道他过得好,她就心满意足了。
爱是相互的,是给予,而不是索取。有了目的的爱不会纯粹,天天计较得失,这样的爱就算开始浓烈最后也会在一天天的考验折磨下稀释,减少,直到消失。
雷旭风一个大步欺近,来不及反应的林熙蕾双肩被铁手捏得快要碎掉了。眼中盈满疼痛,惊恐的泪,可激动中的雷旭风看不到:“别跟我说对不起。小熙,你知道的,我要的是你是的爱,而不是无关痛痒的道歉,你明白吗?”摇晃着纤弱的身子,仿佛要借着这个动作摇醒执迷不悟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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