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莹道:“想不到司徒父子,都是神宫中人。”
幻天轻咳一声,道:“司徒姑娘,魔门同神霄宫、凌云宫,仇深似海,不共戴天,想必姑娘也知道此事。今日,本教若要杀尽桃源山庄,你以为如何?”
“什么?杀尽山庄!”司徒雪听了大惊失色。
殷紫兰听罢,吓得面皮一阵抽搐,连忙道:“万万不可,老身求求公子。”
“这等父子留他何用?”
殷紫兰道:“司徒鸿飞那狗贼杀了也罢,两个儿子却是受其胁迫,不该……不该啊!”
司徒雪眼见幻天面色阴冷,忙道:“公子,两个兄长与我虽非一奶同胞,但毕竟是血亲相连,平日里对我照顾颇多。恳请公子手下留情,本姑娘感激不尽。”
小莹接口道:“幻郎,两位公子年纪尚轻,并未与魔门有何仇恨。依我看,司徒姑娘顾念同胞之谊,乃人之常情。”
“也罢!”幻天冷哼一声:“可惜,司徒鸿飞已不知何往。”
“爹爹不在山庄?”
幻天道:“今晨起来,本教才发现你父在夜间悄然离去。也怪本教大意,竟想不到你父有这种感应之力。唉……”
司徒雪迟疑道:“公子,爹爹一生极少在江湖走动,亦未参与剿魔,公子可否……”
“姑娘不必多言,凡属两宫之人,本教必当杀绝。”
司徒雪哀求道:“公子难道不能网开一面?”
殷紫兰开口,恨声道:“雪儿,不必求情,那老贼即便死上百次也不为多。”
“娘……他毕竟是孩儿爹爹,这……”司徒雪眼泪潸潸而下。
小莹忙道:“幻郎,依我看来,对司徒鸿飞,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杀可以,但须废除武功。”
“不行,定要杀了他。”殷紫兰厉声道。
“娘——齐姑娘说得不错,你就宽恕爹爹一次,废除武功,对习武之人来说,已是最大的惩罚。”司徒雪哭得梨花带雨,极为凄楚。
“唉……你这丫头,老身十几年遭受非人折磨,唉——”殷紫兰长叹一声,又道:“既然如此,老身也不便多说,留他性命可以,但决不可让老身再见到他。”
司徒雪稍感安慰。
幻天说此狠话,也是另有目的,并暗自庆幸。暗忖:“想不到来到山庄,竟有这等发现,怪不得司徒鸿飞父子深居简出,原来是唯恐被人发现。现在既已逃遁,本教也无须追赶,日后遇到再作计较。既然发现山庄有这等秘事,如何处置……嘿嘿,若能为我所用,岂不美哉。”
“莹儿,司徒姑娘既然求情,本教也不便深究。假若庄丁不曾习练神功功法,当可免除一切罪责。至于两位公子,本教自有安排,烦请司徒姑娘将你两位兄长唤到此处。”
“公子意欲何为?”司徒雪紧张问道。
“呵呵,本教绝不伤两人性命,只是问上几句。”
“此话当真?”
“本教绝无虚言。”
“这……”司徒雪迟疑不定。
幻天笑道:“不必担心,倘若本教心有杀意,全庄人马早已横尸就地。”
殷紫兰一边听一边思忖,见司徒雪对这位貌似菩萨的公子极为忌惮,而公子话里话外,根本未将整个山庄放在眼中。心道:除非当今重要角色,功力绝世,不然何以在自家出此狠话。想到此点,不禁问道:“雪儿,这位公子救了老身一命,直到此时尚不知名姓,究竟何许人也?”
“这……娘,公子与齐姑娘只是孩儿的至交。”
“雪儿说吧,你娘虽说毫无武功,但胆子还不算小。”
“娘——孩儿只是怕娘担心,所以……”
“你娘得见天日,实属万幸。既然死过一次,还有何惧意。”
司徒雪看看幻天两人,犹豫道:“娘,这位公子便是魔门教主卢幻天。”
“什么?魔门教主!”殷紫兰尽管口说不惧,乍然听到魔门,也是吃惊不小。
“这位姑娘乃是魔门太极天女,亦是神教圣女,齐小莹齐姑娘。”
“什么,魔教,神教,两人怎会是邪教中人?”
“呵呵。”幻天轻笑一声,道:“莹儿,连老人家都知道魔门与神教,看来我等真是臭名昭彰。”
小莹道:“你我行得端、立得正,任人说去,又有何妨。”
幻天道:“莹儿不必计较,呵呵。”说罢,对司徒雪道:“烦请姑娘请两位兄长过来。”
司徒雪迟疑一下,殷紫兰道:“雪儿,去请。”
“是,孩儿这便去。”说罢,急忙出屋。小莹笑笑,说声方便,也出了房间。
幻天来到殷紫兰身旁,道:“你老感觉身子如何?”
殷紫兰听了,抬起手臂,随即又伸伸双腿,诧异道:“老身感觉万分清爽,似乎比囚禁之前,还要好上十倍。公子,你难道是神医?”
幻天道:“本教哪里是什么神医,只是略知岐黄而已。”
“公子不必过谦,老身未出阁时,也经常浏览医书。囚禁这十几年来,老身暗里搜肠刮肚,百般思索解药方法,但始终也无法与本身疾患对症。明知已被下毒,却无从发现所下何毒。而今公子手到病除,不是神医,又是哪个!”
幻天笑道:“你老言谈之间,思路清晰,出口不凡,定是读过不少经典。”
殷紫兰叹道:“老身经历这一场,如今才真正慨叹,读书又有何用!”
幻天道:“你老经历万般凄苦,气结不畅,加之刚刚复生,怨气未解,言语或许有些偏激。依本教经历来讲,读书也有读书之道。读而能用,读而能悟、能解,既能读通,读得深透,又能活学活用,此乃真正读书。读而不思、不用,则是死读书,读死书。百无一用是书生,恐怕说的就是死读书、读死书。”
“听卢公子一席话,必是读过很多书了。”
“本公子不是客套,确曾读过许多。”
殷紫兰道:“老身看出公子读书不少,但不知公子可否杀过人?”
“这……杀人么,实话来讲,本公子杀人无数。”
“真的?”
“确实如此。”
“看公子酷似菩萨,何以杀人?”
“只为生存,为整个魔门兄弟姐妹安危。”
“哦……老身听说,魔门曾在六十年前兴起,后又烟消云散。据……据那该死的司徒鸿飞说,千余年来魔门数度兴起,又数度衰落,死伤累累。如今,公子身为魔门教主,未来或许仍难逃衰败之运,不知公子如何应对?”
“顺遇而安。”
“难道没有危险?”
“危险时时刻刻都在,已经几度生死。”
“老身见公子相貌,不是短命之相,倘若小心应付,必能逢凶化吉。”
“呵呵。”幻天笑笑:“你老可会看相?”
殷紫兰道:“老身自小跟随家父,多见堪舆卜卦之人,因而知道一些。”
幻天叹道:“怪不得司徒姑娘聪明绝顶,原来是你老影响。”
“唉……如今这幅模样,即便不死,也与死人何异。”
“你老不必担心,若你饮食得法,三日过后,必会恢复容颜。”
殷紫兰道:“公子说笑,老身满脸皱纹,眼窝塌陷。如此惨状,莫说三日,今生是否能够好转一些,都是未知。”
“但等三日,若不能恢复,本公子另寻办法。”
殷紫兰道:“公子不必费心,老身年逾四旬,即便恢复也已容华不在。况且,人生苦短,区区肉身,早晚都将化作尘土。如今见得天日,再看多几眼雪儿,也就心满意足了。”
“你老心胸之广令人佩服,不怪能生出一位女诸葛来。”
“女诸葛?”
“你老有所不知,司徒雪聪明绝顶,在江湖上颇有声誉,女诸葛之名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还有这事儿?”
“当然,尽人皆知。”
殷紫兰叹声道:“老身若是晚几年被囚,雪儿或许便不会有这等名号了。”
“这是何故?”
“钱财、名利皆为身外之物,古今多少英雄,均都毁在名利之中。”
幻天听得一怔,感慨道:“你老真非凡人。”
殷紫兰摇头,道:“真非凡人?老身确是凡人一个,不然,怎会有好奇之心,又怎能跟随司徒鸿飞进入密洞。原本好奇……说实在话,好奇之心,很多时候都是贪念,内心存有贪念,便会执着……”说到此处,殷紫兰顿住,看看幻天,又道:“所有一切,都是老身咎由自取,自作自受!唉……如今想来,真怪不得他人。”殷紫兰说罢,竟闭上眼睛。
“看来你老是真修行人。”
“假的。”殷紫兰闭眼道。
“假的?”
殷紫兰缓缓睁眼,眼神竟变得十分平和,缓声道:“现在回想十几年间所生各种事端,前前后后,一干诸事,俱是因分别、执着而起。即便在刚才,老身还充满愤怒嗔恨,现在想起司徒鸿飞所作所为,虽然令人不齿,却也……唉,人生几十年,如电亦如露,任他自生自灭吧。”
幻天听着,暗暗心惊,这殷紫兰太不寻常。被囚十几年,几近死亡,如今,仅仅过了不到三个时辰,便已忘却了仇恨。总结缘由,一语中的,这是何等智慧,何等心胸。是否古佛再来,菩萨现世?思虑甫毕,遂道:“你老说得不错,人生不过数十年,转眼即去。但今生既得人身,因缘难遇,机缘殊胜。有句话说:此生不了道,披毛戴角还。生命虽短,却也轻贱不得。”
“哦?”殷紫兰听了一愣,道:“公子可有师承?”
“呵呵,自修自悟。”
“因袭何宗?”
“无门无宗。”
殷紫兰静静看着幻天,道:“老身此时才发觉,你或许是菩萨再来。”
幻天笑道:“你老切莫乱说。本教若是菩萨再来,便无法存世矣。”
殷紫兰听罢,道:“看你年纪不大,修为甚高,世间少有。”
“本公子杀人无数,确是世间少有。”
“公子杀人,老身仍不相信。”
“你老怕是着相了,呵呵。凡有所相,都是虚妄。”
殷紫兰道:“一切有为法都是梦幻泡影,既是梦幻泡影,公子何以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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