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天又笑道:“沈姑娘,本教已两年未见你父,不知他云游何方?”
沈若冰道:“爹爹四海闲游,居无定所,弟子也不知他身在何处。”
幻天叹道:“沈大哥意趣清雅,不喜凡尘,乃高人也。”
卞云犹豫道:“楚师弟功力一日千里,智计超群,弟子冥顽愚钝,恐怕无力再做……”
幻天摆手,笑道:“你不必担心,功力高低只是自身修为,这与名分毫无关系。能为人中之主,首要以德服人,功力、能力,甚至财力、物力次之。若是如你所想,以本教功力,岂不当皇作帝。”
卞云讪笑,道:“师父说的是,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谋大,鲜不及矣。但以师父之能……哦,还有师母之智,即便作皇作帝也富富有余。”
“呵呵,你小子竟也学会逢迎了。”
卞云忙道:“此乃弟子肺腑之言,绝非诳语虚言。师父,楚师弟不论德品、功力,诸般俱是上上之人。弟子能力尚缺,已不好方便调遣,因而……”
“本教自有安排,你安心做主便是。”
“是,师父。”卞云恭敬道。
幻天道:“为师已将未来安排,告之卞琨,日后如何行事,他自会告诉你。若无他事,你二人去吧。”
“弟子告退。”
卞云、沈若冰施礼退出。随后,幻天又将李潇潇与静定师太找来。
两人不知何事,进屋后见小莹端坐,竟有些不知所措。
少顿,两人给幻天及小莹施礼:“少爷、少奶好。”
“免了,免了。”看到两人,幻天十分喜悦。
小莹见状,起身道:“幻郎,四大堂主说是有事商量,你与两位门主先谈。”
幻天笑道:“如此也好,莹儿去吧。”
小莹表情平静,对李潇潇两人微微点头,径自出去。
静定师太与李潇潇目送小莹身影消失,不禁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幻天满脸笑意,这才真正放下心来。几乎同时,娇呼出口,一同扑到幻天身旁。两人分作左右,搂住幻天,状甚亲昵。幻天轻舒双臂,环抱两具丰腴的娇躯,往日情景忽然浮上脑际,不禁唏嘘不已。
此时此刻,往日那一幕幕画面,在幻天眼前簌簌闪过。曾几何时,他内心充满愤恨,囚禁二女一年有余,并肆意惩戒、折磨,如今感到,当时的内心确实有些扭曲。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受辱之屈,若以世人眼光,自己种种行为尚有情可原。如今念及往事,竟觉得十分荒唐。
暗道:“以往诸般事情,许是上苍有感,令我今生遭到报应。报应现前,定是消除往世及今生所造罪业。不然,魔门何能劫后余生,本教何以有这多妻室。真是报应不爽,因果不空。”
幻天心潮起伏,思绪连篇。好半晌儿,开口道:“曾几何时,魔门隐忍蛰伏,令本教心神不宁。先祖所留大业,竟不得在本教手中发扬光大,每每思及此事,便如炽火焚心。应该说,本教以及魔门能有今日,虽乃天定之数,又何尝不是人为所致。”
二女默默不语,幻天静虑一阵儿,刚要开口,便听李潇潇道:“适才少爷提到魔门以往,后又言及魔门今日。奴家以为,这与人为不无关系。近几年来,每当闲暇之时,奴家时常想起过往言行。思之,念之,真是羞愧难当。以奴家看来,少爷能有今日,恐怕与奴家当年行为有莫大干系。想当初,奴家鬼迷心窍,其言其行,违背天伦,丧尽天良,真是令人不齿,百死莫赎。为此,奴家虽日日忏悔,也难消愧疚之万一,唉……”
静定师太听罢,亦是感慨万千,忧闷道:“潇潇所言,亦是奴家之意,我们时常念叨此事,并在佛前忏悔,以期消弭往日罪恶。”
幻天听罢,内心稍安。轻舒一口气,道:“本教当初留下你二人性命,亦是一念之差。其实,当时本教被仇恨所蒙蔽,其愤恨程度难以言表。也正因此,在极度愤恨下,毅然投身湖中,以求速死。却不想在万念俱灰,一心求死情形下,心神竟然异常平静,否极泰来,彻底放下一切尘俗,进而灵台空明,清净现前,豁然恢复几分自性,顿悟魔功真谛。同时,也亏得灵光闪现,在极度愤怒、将欲杀尽天下之际,猛然想起突破魔功极限时情景,方才忍痛收手。而今思前想后,本教能有今日,实乃尔等所赐,应该万分感谢才是。”
静定师太忙道:“少爷这等说法,当真折杀我与潇儿。当年我与潇潇受些折磨亦是报应,少爷非但不杀,反而传授清虚宝录功法,此等大度心性,真令奴家无地自容。”
幻天笑道:“往事已矣,不必为此愁苦。佛家常言,烦恼即菩提。你二人对本教及魔门,乃是无上机缘,此中道理,虽非一时可解,但真相确实如此。”
静定师太听罢,面色一整,肃然道:“奴家自小出家为尼,十八岁斩断青丝、正式剃度,受持三宝,具足比丘尼戒。初时,也曾相伴青灯,诵读不少经书,类似烦恼即菩提这等佛言佛语,亦是常常挂在嘴边。只因根性不利,福德不足,暗昧愚痴,直到如今,也未解得其中三昧。今日少爷提起,奴家便斗胆相问,既然是烦恼,又如何称为菩提?”
幻天笑道:“烦恼即菩提,即说缘起性空,诸法一如,亦即诸相无相,诸法实相,此乃佛法大根大本。菩提为性与体,烦恼为相与用,有性必有相,有体必有用。性相一如,体用一如,法法皆如,乃是一体。不二之法,乃是佛法,便是此意。当今凡尘,芸芸众生,几乎每个人都有烦恼,甚至愤恨、愤怒,其现象无量无边。若能悟出真相,烦恼即刻止息。无有挂碍,一心清净,便是回归性体,本有智慧德能自然现前。这便是烦恼即菩提简略释义。”
静定师太听罢,非但不明,反而更加疑惑,道:“何谓性相一如,体用一如?”
幻天道:“真正说起此事,即可一言以蔽之,又可说上几月、几年,甚至终生也难以说尽,其中奥妙就在自悟。性与体空寂不动,但能现万相,为能生;相与用无量无边,为性体所生。性体与相用,一个为能生,一个为所生。所生之相与用,乃是因缘和合而生,即是和合而生,则无有自性,当体即空,了不可得。总之,离相则无性,离性则无相。体与用亦然。性即是相,相即是性,体即是用,用即是体,能所不二,性相不二,体用不二。烦恼、菩提也即不二,烦恼即菩提,菩提即烦恼。”
静定师太仍未解悟,迷惑道:“少爷越说越玄奥,奴家仍是一知半解。”
幻天轻笑,道:“此事确实难解,非上根利智者能悟。在此五浊恶世,每时每刻,世人皆被妄想、分别、执着所遮蔽,烦恼无量,苦海无边,人生充满消极、磨难、坎坷。迷而不悟,见而不解,内心杂染,贪嗔痴三毒俱全,以致争斗不断,血腥漫天。倘若明了烦恼即菩提,推而广之,天下万物万事皆可为师,去迷开悟只在一念之间。只看如何发心,如何转念,如何保持正见、正思,更为紧要处,乃是精进力行不懈,方可证得佛果,离苦得乐。湘儿可曾明了?”
静定师太依旧不解:“虽有启发,仍不能全解。”
幻天道:“感到烦恼时,是谁在烦恼?”
静定师太迟疑道:“奴家。”
幻天笑笑:“无忧无恼时,自感清净快乐,又是哪个?”
“还是奴家。”
“烦恼消尽,便是平静快乐,是否都是你自己呢?”
“当然。”
“那么,当你识得烦恼的原因,转而快乐,又是哪个在起作用?”
“奴家自己。”
“呵呵,是你这丰腴饱满的身子么?”
静定师太犹豫片刻,道:“好像……哦,不是奴家的身体,而是这里。”说着,指了指心口,又指了指额头。
幻天道:“说起这种道理,其背后所蕴含的道理还有很多,一时难以说清。简单说,整个大千世界,肉眼所见一切,都是我们心识在起作用。唯心所现,为识所变。对于诸般烦恼而言,俱是心识所起之作用。菩提与烦恼并非两件事物,而是心与识、性与相、体与用,相合而成。这亦是方便说法,绝非究竟真谛。动念是苦、是悲,转念则是菩提。一念不觉一念迷,破迷方能开悟。常说不怕念起,只怕觉迟。凡与圣、迷与悟,只在一念之间。”
静定师太好像明白不少,道:“少爷当年便是因此而转念,以我二人之过,深观深照,转识成智,转迷为悟,进而突破魔功极限。不知奴家所言对否?”
幻天笑道:“不怪湘儿是清虚庵主,毕竟是多年熏染,道种生根。湘儿说得不错,大意基本如此。不过,本教适才以你自身举例,也只是方便说法。你我现在这副躯体,外相上看似乎有你有我,分别清晰,好似不容置疑。其实,这实为一种幻像,一种假象。究竟来讲,我们眼、耳、鼻、舌、身、意等六根接触六尘境界,看似实有,其实都是虚妄之相。真相为何?乃是刹那九百生灭,了不可得。若不抛离这种虚妄认识,贪恋执着外境,便无法一心清净。习练魔功,重在道心清静,最忌患得患失,内心杂染。如此,则无法专精,亦无法达到最终极致。当然,期盼极致也是一种妄念,只要一心专注,真正认识宇宙人生真相,方能证入无上境界。一无所得,以无所得故。无得而有得,无生无死,不生不灭。倘若如此,魔功亦是不生不灭,无虚无实。天地为我,我即天地,何人能与之抗衡!”
李潇潇惊异道:“这……便是神仙境界了。”
“呵呵,神仙也有极致之境,尽管寿路极长,世人难以想象,但毕竟出不了三界。其福报享尽,也要堕入轮回,尚不能说是无生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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