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丁菊茗觉得自己的身子莫名发寒,虽然没有雨水落在身上,可林简的漠视却比任何凄风冷雨带给她的感觉还要强烈。
丁菊茗身旁的宋筱悠也好不到哪里去。
“有人看到她去了后山。”
“我派人去找。”林简毫不犹豫出声。
一旁林东曜只是安静看着。
他跟林简多少都猜出些异样,令狐秋雨突然失踪,以满月的性子不会等到要出发的时候再到处找令狐秋雨,这其中有什么问题,此刻只有满月明白。
“有劳太子殿下。”满月也不多加推辞,旋即转身上了马车。
如今有林简派人找,就堵住了丁菊茗和宋筱悠的嘴巴。
如果连林简都找不到令狐秋雨,那满月也找不到。
见满月一脸安然的上了马车,丁菊茗和宋筱悠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明显很不自然。
透过敞开一半的茜纱窗,满月将二人神情尽收眼底,唇角勾起一抹薄凉冷笑。
计划的第一步都没按照她们预计中进行,接下来,丁菊茗和宋筱悠将更加被动。
马车缓缓前行,车内,满月闭目养神,惜梦长舒口气。
“大小姐,太子殿下和五殿下真的来了。”
“嗯,这多亏了铁英。”满月看了眼前面的两辆马车,一辆是林简的,另一辆是林东曜的。
因为下雨,二人都没有骑马。
“是大小姐神机妙算,我只不过是传话给欣妃罢了。”铁英如是说。
满月令她传话给欣妃,这出戏还需要欣妃配合。既然有人既要害她,又不放过尚墨欣,那么她们二人将计就计联合起来,就足以将这出戏演的精彩绝伦。
“大小姐,我们现在要去哪儿?”惜梦好奇的看着窗外。
“后山。”满月毫不犹豫的开口。
“大小姐,雨越下越大,只怕后山——”
“嗯,就是因为下雨才有效果。”满月呵呵一笑,她难得会露出这般纯粹清幽的笑容,竟一时看的惜梦更加好奇,接下来,自家大小姐准备如何对付丁菊茗和宋筱悠。
其实满月的最终目标并非那二人。
前方第一辆马车内,苏康冒雨赶回来,在车外沉声禀报,“回殿下,雨太大,一点线索都没有,足迹都被雨水冲刷。”
不仅是足迹难寻,就是依照味道辨别也没有办法,雨这么大,所有有用的线索都冲没了,如果令狐秋雨真的去了后山,现在找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继续派人找。”林简淡淡逸出,明知这是一出戏,却愿意陪着她演下去。
经过昨晚的深思熟虑,林简再次肯定,在自己心目中,令狐满月四个字所代表的地位和重要性,不管她当下是存了太多顾虑和缘由,还是始终无法敞开心扉,如他都会继续付出,唯独在与令狐满月相处的这条道路上,他是如此的坚定不移,不曾怀疑过自己的感情和执着。
所以这一次,即便她是要翻天的节奏,他有预感,却不会阻止。一切任由她发展下去,他有耐心,等到她的真性情暴露出来。
第二辆马车,林东曜挥手让年政送了一样东西到第二辆马车。
不一会,年政回来。
雨帽摘下,与年政一模一样的外衣下,却是满月清丽悠然的面庞。
“你用了一招金蝉脱壳转移林简注意力,倒是不担心你自己有麻烦,反倒是将麻烦丢给了我。”林东曜眸光清冷,语气是他一贯的淡漠凉薄。
“殿下懂的不少,我不过是做了个手势,殿下就知道我手势的意思。”满月换下衣服,自然的落在林东曜对面。
不引开林简,难以进行下面的计划。
所以她之前上马车对林东曜打了个手势。
上一世,林东曜曾自创了一套隐卫密语手势,当时是林东合将林东曜逼至绝路的时候偶然得到的,这一世,满月并不完全确定林东曜此刻已经创出这套密语。
如今看来,与她设想的一样。
“这套手势是我去年才创出,你如何得知?”林东曜瞳仁微寒,语气清冷无波,可满月此刻却能感觉到莫名的寒气在四周涌动。
马车外雨声哗哗,二人说话的声音根本穿不出马车,如果林东曜此刻动了杀机,她根本不是林东曜的对手。
“殿下身边除了年政,还有四个经验丰富的隐卫,排名第二的隐金五年前与林东合有过一面之缘。五殿下此次出行也带了隐金吧。”
满月话音落下,林东曜手中酒杯轻然滑落。
在他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龟裂。
“隐金跟了我六年!”
如果连隐金都不可靠,那二哥的势力究竟是渗透多深?
“隐金无父无母,表面看身家清白,否则五殿下当日也不会选择将他留在身边重用,五殿下不妨写一封信给隐金,一试就知。”满月此刻表面淡然平稳,其实也是在赌一次。
真真应了那句富贵险中求!
虽然之前她已经逐一取得了林东曜的信任,但从未在林东曜身边挖掘过任何人出来,只有让林东曜真正的认识到林东合渗透了多深在他身边,才能彻底的取得他的信任,也为以后的合作更加方便顺畅。
“如何试?”林东曜此刻是满月熟悉的冷漠薄凉的性子,惜字如金,深沉难懂。
“找人模仿林东合的笔迹,就写四个字:今虎午亭。”
满月知道林东曜手下高手众多,要找出一个模仿林东合字迹的人并不难。
“什么意思?”林东曜语气愈发的低沉。
看向满月的眼神涌动而起的都是复杂深邃的情绪。
“林东合传递情报喜欢用暗语,就是俗称的暗号,而他通常喜欢将时间地点以简短的方式传递。今天虎斓山午时凉亭见面。现在距离午时还有不到半个时辰,五殿下只管安心等着看戏就好。”
满月挑眉看向林东曜。
林东曜对她的信任和怀疑就在这一念之间。
但是通过上一世对林东曜的了解,他的心终究是不如林东合多疑阴毒。
满月弯腰捡起地上白玉杯子,重新放到远处。
林东曜沉默不语。
马车内充斥着哗哗雨声,唯独没有说话的声音。
满月的手即将离开白玉杯子的时候,林东曜突然抬手握住了杯子,他的手掌明显比她的大很多,一半掌心握着白玉杯子,另一半掌心包着满月的手背。
“五殿下,你的决定是说出来的,不是做出来的!”语毕,满月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林东曜却先她一步松开了手。
“说谎的人手是冷的。”林东曜摸完了她的手,若有所思的望着她。
满月眼神闪了闪,下一刻抬手将自己面前白玉杯里的茶水全都泼在了林东曜身前。
“轻薄的人下场是凄惨的!”满月收回手放下杯子,眼皮都不抬一下,就这么泼了林东曜一身。
“人是要更衣的。”
下一刻,林东曜连身子都不转,当着满月的面换下了外面的紫色长衫。
他是今儿一早看到她穿了一身浅紫色的烟霞长裙,这才临时换上了紫色长衫,谁知刚才下雨没淋湿,上了马车倒被她泼了一身。
满月明显愣了一下,她觉得自己的反应已经够快了,没想到林东曜反应更快。
“你不喜欢我穿这种颜色可直说,下次我换。”林东曜熟练地换上自己一贯穿着的玄金色锦袍,足见他平时也都习惯了自己更衣,不喜旁人的靠近。
可他竟是当着满月的面更衣,没有丝毫避讳和别扭。
一场有趣的暗战,暂时打平。
“映秀。”林东曜换好衣服叫来了四大隐卫中年龄最小的映秀。
原本应该吩咐年政去做的,年政如今正坐在满月的马车里面冒充她。自然不方便出现。
雨声继续。
半个时辰后——“殿下,隐金去了。”
映秀的声音在马车外模糊的响起,纵使雨声很大,林东曜也听的一清二楚,除非是他自己选择不想听清。
马车内久久沉默。
书信是他模仿了林东合的笔迹写的,映秀今日与隐金一起当值,便趁着隐金不留神的时候将书信留给了隐金,隐金既然去了凉亭,那么——“他虽然在四大隐卫之中排名第二,但一直是我认为是悟性最高的一个,我还曾想过将来安排年政去其他地方办事的时候,隐金可以代替年政留在我的身边!他是我跟年政一块收下的,因为年龄较大,我想着他留在隐卫之中可以教导其他年轻的隐卫,而年政悟性高,留在我身边也很合适,谁知——”
林东曜的声音沉沉响起。
混杂着嘈杂纷乱的雨声,将他声音之中的暗哑晦涩悉数吞没。
马车外,映秀已经红了眼圈。
隐金如同她的大哥,却是做出了背叛殿下的事情。
虽然映秀现在还不明白事情的完全经过,但那封书信显然是密语书信,隐金既然去了,殿下还说出这番话,结果——不言而喻。
她与隐金在一起训练五年时间,竟然都没怀疑过他。
“三年前,我遭遇刺杀,当时隐金被刺客打落水中,再次找到他已经是三天之后,当时他是顺着河流飘到了下游,还被一户农户收养,我想——如果当时我死了,隐金就可以回到林东合身边,正因为我每次,隐金的任务没有完成,所以才再次出现!
一年前,我乘坐马车前往北辽,马车路上失控,车子朝悬崖边冲去,隐金冲马车上摔了下去昏迷不醒,那时他并不知道我在另一辆马车上声东击西,但那时我并没有怀疑他,只当是有人暗中刺杀我!”
林东曜娓娓道来,语气和神情都无法保持平静,满月第一次听到他的语气之中带着痛心。
“拿下。”林东曜沉声下令。
简单两个字,却犹如在他心尖刺了一刀的感觉。
他会派人调查当初救了隐金一命的农户,也会全面调查隐金的背景。
但无论如何,此时此刻下了决定的他,都不会好受。
映秀得令转身离开。
马车内再次归于诡异的静谧。
“我是不是不能问你如何得知这一切?”林东曜看向满月的眸子,此刻萌了一层薄雾般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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