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多名新入伍士卒整齐的排列在冷冷的寒风中,虽然队伍还有些零乱,但在校尉金之羽的激情演讲和号召下,个个情绪激昂,豪情满怀。
“保家卫国,杀敌靖边。”的雄浑呼声传递出惊天动地,气壮山河的豪情。队伍经过三天的基本队形操练便要开赴边疆了,由于边情紧急,其余的操练科目只有在行军的过程中完成。
出发前金之羽将士卒进行了初步的编制:十人为一组,设什长一名;十组归为一队,设队长一名;十队归为一部,归本部校尉金之羽统领管辖。
沈落石在分组后,意外的发现自己组内竟然有两名阔别多年的少年伙伴:孟小山和朱二旦。孟小山激动的跳过来询问沈落石这些年的漂泊故事,而冷眼相对的朱二旦,远远的投过来仇恨的目光,抓刀的手青筋爆出。
沈落石避开那一双仇恨的目光,拉着孟小山问起家乡父母的近况。
旧友相逢,将他的记忆带回了家乡,带回了少年岁月,带回了那一个激情燃烧的瞬间。
那一刻,他冲冠一怒,一怒操刀,砍杀了几个地痞小混混。他砍杀他们只是因为他们挑逗了他的邻家小妹王小丫,他挺身而出阻止他们,却被他们打倒在地,当着小丫的面挫伤了他的尊严。
当混混们过足手瘾,扬长而去时,从地上灰头土脸爬起来,看到旁边小丫惊恐中饱含怜悯的眼神,石头顿时热血喷张,扑到路边肉铺柜台,操起案上的杀猪刀,一路追杀过去。
一刀下去,领头的朱铁旦便栽倒在地,成了一枚软蛋,其余的几个顿时慌了神,抱着头四处躲逃。见血后的石头一下子疯狂失控,连着又追砍倒两个。一直追出半条街方才收住手,愤怒的双眼布满鲜红的血丝,手里的杀猪刀淅淅沥沥的滴着血。
事实证明,杀猪刀不仅可以杀猪,也可以杀人,而且一次杀了三个。
“快逃吧,石头,你杀了人。”学院的小伙伴孟小山远远的悄声提醒,细如蚊吟的提醒宛如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开,提刀茫然而立的石头顿时清醒过来。惶恐而紧张的看看街道两侧指点的人群和地上横着的三具尸体,提着杀猪刀,一路朝着街巷深处狂奔而去。
逃亡江湖后,当地的地方官也忌惮他的连砍三人的霸气,并不敢为难他的父母,只是责令他父母赔了许多丧葬费给三位苦主。
由于有一个少年杀人的儿子逃亡在外,沈家人竟然在当地备受尊敬,沈石头也成了一个当地人的神话人物,夜啼的婴儿也会闻其名而啼声立止。
只有学堂的先生和几个同伴知道他其实一直是一个好读书的好孩子。在他奋起持刀砍人的那一刻,所有的同伴几乎都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这伙小混混已经欺负他们好久了,经常将他们扁的遍体鳞伤,可他们一直都敢怒不敢言,还要按时交保护费给他们。因为这帮小混混是加入了江湖帮派的,据说是州府里的黑虎堂的旁支,号称小虎队。
黑虎堂又是挂靠在断月峰寒烟阁门下,而寒烟阁是江湖上有名的九大门派之一。
反正这帮小子平时耀武扬威,连县府的公差都要让他们三分。
平时老老实实的沈石头,其实天生就是一副硬骨头。是唯一的一个常常挨打却距不交保护费的人。这一次挨揍却不是因为不交保护费,而是为了在小丫面前保持他的尊严。
沈石头每天踩着砖头,爬在院墙上偷偷观望的活拨乱跳的漂亮小女孩,是他心中的一尊女神,他不能忍受有人挑逗他心中的女神,更不能忍受有人当着女神的面羞辱他的尊严。
书院先生听说自己的这个学生当街持刀杀人,打死都不肯相信。当他后来从石头书桌下翻出几本残破的旧书《游侠列传》,方才幡然而有所悟,一边摇头叹气,一边将这些书放到炉火中焚化了。
而书院门口经常摆摊贩卖旧书的脏兮兮的秃发老头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
“小丫已经嫁了,嫁给你镇里绸缎庄的老冯,做了二房。”孟小山小心意意的说。
沉浸在往日思绪中的沈落石,蓦然回过神来:“是吗?”
脸色尴尬的笑笑,却掩饰不住无限的失落和悲哀,昂身站起,任寒冷的北风刮过他冰冷的脸颊,吹动他的一头乱发。
第二天,队伍便一路向北而行,行军途中校尉开始给部下灌输一些行军阵法,作战变化。傍晚露营后,也教一些基本的刀枪器械用法。
什长负责教大家具体的操演,沈落石一组的军头赵大壮,名副其实是又高又壮,一把砍山大刀使得如风轮一般。总是站在队伍前面,大声的训话:“记住,打仗就像打群架,你不砍人,人家就砍你,你们手中刀是用来杀人的,出手一定要狠,我教的刀法就是一个字:狠。”
组内的兄弟们拼命挥动着大刀随着赵军头演练着。沈落石斜靠在帐篷,躲避着寒冷的北风,静静的观察着赵军头的每一个招式动作。
“沈落石,过来。”一趟刀操练过后,淌着汗水的赵大壮大声怒喝,“拔刀,操练!”
“是!”沈落石拔刀,漆黑的刀光在斜阳映照下闪烁着,一趟完整的刀法似乎比赵大壮更快,力道也更足。
“使得还不错,不过你的刀该磨磨了,都锈成黑色了。”说罢,便找别的军头比试武艺去了。
朱二旦恨恨的看着沈落石,也躲到远处继续操练着。孟小山凑了过来“二旦是个好人,可惜你杀了他哥哥,以后小心一些。”
“从军之后,以前的命案朝廷已概不追究,想报仇就要看谁的刀更狠更快了。”沈落石冷冷的说,然后便钻到帐篷里,将包袱包了刀枕着睡去了。
孟小山尴尬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和无奈,慢慢的朝着朱二旦走过去,拍拍二旦的肩,摇摇头朝着营地外面的河边去了。
……
嘟——嘟——嘟——
凄厉的号角划破寂静清冷的寒夜,熟睡的兵士从酣梦中翻身而起,快速的集结成整齐的队列,迎着凛凛的寒风,昂然而立。
“第六队守营,其余收好兵器,随我出发!”金之羽断然喝令,转身出发,众军尾随其后,鱼贯而行。行出约莫十几里路,远远看到一片黯淡的灯火,却是一处村寨。
两盏高挂的灯笼映照出一处破旧的门楼,一杆绣着“花家寨”的大旗飘曳在寒风中。
“杀!”一声令下,近千名新兵在几十名老兵的引领下,冲进了寨门。
在寒风中打瞌睡的守门土兵未及反应,早被带头的几个老兵砍翻了。寨中的守护土兵梦中惊醒,四散奔逃。出手砍翻一名守门土兵后,沈落石便随大队伍一路砍杀过去。
刀光,火光,喊杀声,惨叫声,寒冷的风,灼热的血……这一队新兵在疯狂的杀戮中,进化为一队职业的军人。
一路斩杀五个土兵后,残月刀逼人的杀气渐渐黯淡下来,沈落石也停止了砍杀。眼看同伴们追着四散逃亡的老幼妇孺挥刀砍杀。
半个时辰后,天地一片死寂,伫立在萧萧寒风中兵士门粗重的喘息着。在连续的兴奋砍杀中过后,看着满地男女老幼的尸体和鲜血,一种莫名的恐惧渐渐笼罩了整个沙场。有几个新兵的胃开始痉挛,开始躬着身子呕吐……
“好样的,干得不错!迅速驱赶寨内车马,搬运粮草,牛羊,财物,天亮前撤回营地。”金校尉满意的赞许着,开始指挥接收缴获的物资。
红日初升时,队伍已经拔营起行,驱赶着车马缓慢得继续望北行进。夕阳西下,队伍已经远离了花家寨,金之羽方才下令扎营,杀牛宰羊,庆贺功劳。
在恐惧和疲劳中度过一天的士兵,胡乱的塞饱肚子,便都沉沉的睡去了。一些经历过战争的高级士兵一边围着篝火吃肉喝酒,一边纵情谈笑着。
沈落石枕着刀疲惫的躺在帐篷里,身边横七竖八的躺着熟睡的兄弟门们,昨天是十个,今天却只剩了八个。两个还没来得及询问姓名的兄弟,从此便从眼前消失了,一场以强噬弱的屠杀,也会有不过关的新兵。
沈落石来不及感慨什么,困意袭来,便沉沉睡去了。朦胧中感觉枕下刀动了一下,沈落石急忙坐起拔刀而出,刀面上隐隐约约现出几行血红的字迹:“残月出世七日,饮血七人,血气初成,刀魂渐定,人刀融合为一。人借刀锋独杀天地远,刀借人功血刻岁月痕。”
枕下的刀震动的更厉害,沈落石蓦然而醒,手握刀柄霍然坐起,原来又是南柯一梦。
黑暗的帐篷里,一双怨恨的目光缓缓的退回到角落里,隐没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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