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5.2.星期六，晴。今天开始在郑钢集团总医院外科上班了。朝会上，老主任（说明一下，和我一起报到的还有一位从部队转业到外科的老同志，他叫孙尚魁，是新来的外科主任）赵万先给我们介绍了该外科的基本情况和各位医生。该医院是一家拥有500张床位的综合性职工医院，外科病床110张。整个大外科共分门诊病房两个部分，共有20多名医生分成3个医疗组，两个组在病房，一个组在门诊，每4个月轮换去门诊。医生没像医学院哪样分专科，但有侧重。谁收谁管，一看就是个中型医院规模。正好今天他们换班，我刚来，就安排在病房一组。组长黎明，主治医师，毕业于东海医科大学。我们组在病房时又按老中青分为两个小组，每组3个人。我们组组长叫史小元，40多岁了，另一名是女的，叫梅倩倩，看样子大学刚毕业，很漂亮。朝会后大查房，后来孙主任又和我一块儿看了分给我管的10个病人。病人还是很多的，虽说比不上黄河医学院，也是个全民所有制企业，一个不错的单位。明天是星期天，下星期我就要倒夜班，紧张地生活又开始了！”
闻天语这样写下转业后第一篇日记。他是一个很认真的人，重要的事儿他都要用笔记下来，他经常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10几年来他写下了几本日记了。当他正在检查写好的日记的时候，老婆尹天娇问：“还没写完？睡觉吧，快10点了。”
“写完了，看看写错了没有。”闻天语瞅了一眼床上的老婆回答。
他们仍然是军人习惯，10点前就寝。改革开放后，城里的夜生活已经10分丰富。眼下最时新的是唱卡拉OK，跳交谊舞。现在正是春天，今天又是周六，才9点多，公园里一定是花前月下游人如织，歌舞厅里一定是摩肩接踵熙熙攘攘。人们尽情地享受着春天带来的万物复苏的春情萌动，享受着改革开放带来的文化生活的丰富多彩。
“这下你们科里3个主任了，谁当家呀？”天娇问。“赵主任当家，不过，赵主任又说还有几个月他就退休了，希望大家支持他的工作，认真负责，不要出事儿。”闻天语合上日记本说。
“听说下半年领导要换届了，赵主任也正好到届，新来的那个孙主任怎么样？”“胖乎乎的，见人就打招呼，很热情的样子。一般有能力的人都是精神专注，神态傲气，言语收敛，看那样就不咋的。”天语说。
“下周几上夜班？按排了手术吗？”天娇问。“下周四夜班，我自己有两台手术，可能还有别人的要上台当助手。”天语一边说着一边脱衣上床，刚一沾上老婆身子，天娇就发现了什么，她在老公身上闻了闻：“你身上哪来的茉莉香水味？”
“可能是更衣柜里的味道，主任上午让梅大夫腾了点地方我挂衣服，开衣柜时我就发现里边有一股茉莉花香味儿，中午工作服挂在里边染上味了。”“我说嘛！我用的香水不是这个味儿。刚才你说你跟谁手术，是辛老师吗？”天娇说。
“不是，是史大夫，他是我们一个医疗组。”“是你主刀吗？胃溃疡须作胃大部切除术，得3人上台，还有谁跟你上台？”天娇问。
“至少上3人，我们要上4人，还有梅大夫和一个进修的。我写的史大夫主刀，这个病人原来就是史大夫的，现在归我管。因为我刚来，他们对我还不了解，只能写他主刀，我做一助。梅大夫估计刚毕业，只能做二助了。下星期一上午手术，手术通知单已经送到手术室了。”天语继续给老婆汇报。
“哦，她叫梅倩倩，长得很漂亮，也有点名声了。”天娇说。“不会吧？她刚毕业就成为名医了，是祖传名医吗？”天语说。
“她去年从外地调来的，听外科的人说，她结过婚，又离了，女人一离婚就有名了。她看上去年龄小，其实已经二十八九了。”天娇说。
“哦，是这样，我们是一个医疗组，我只能安排她上台。”“嗯？啥意思？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小心眼儿！”天娇笑着说。
“睡觉吧，半夜还要起来给孩子把尿呢！”天语说完，天娇“嗯。”了一声，不说话了。天语随手关了灯，然而闻天语并没睡着，他想着天娇刚才说的那些话，不觉得回想起梅倩倩的模样来：高个子，小圆脸，头顶上一个红色C型发卡将齐腰部的长头发锁在身后；双眼皮，大眼睛，映像最深的是她像有绅士风度的男人一样，穿一件白色真丝衬衣，打一条暗红色白圆点领带。她将衬衣扎进一条带竖条儿纹的咖啡色长裤裤腰里，显得下肢修长，也显得十分精神。
朝会后赵主任走到她跟前说：“小梅，孙主任去主任室更衣，小闻没地方挂衣服，其他人都是两人用一间，只有你是一人用的，你让点地方给他挂衣服吧。”孙主任说完走了，梅倩倩走到更衣柜前，打开衣柜跟我说：
“不好意思，乱七八糟的。”一边说着一边将右侧的衣钩腾了出来，将一把柜门钥匙递到我手里接着说：“给，你看这样行吗？”
“行了行了，给你添麻烦了。”我话音刚落，她接着笑道：“女人东西多，你就委屈点儿了！”她这一笑特甜，她的声音也柔润。这还用说，你看，柜上头的空间放满了她的饭盒水杯等东西，柜下边放满了她的鞋子和杂物，在她打开衣柜的那一瞬间我就全看清了，于是我说：
“没事儿，我东西少，只挂一件衣服。”“那就好，那就好。”梅倩倩说完，关上柜门跟着主任查房去了，直到下班时自己才将工作服挂了进去。
闻天语想着这些慢慢睡着了。
首战告捷，闻天语来到郑钢总医院第一例二类手术胃大部切除术顺利完成。周一上午，几乎整个外科的医生们都去观摩闻天语手术。他在医学院进修时多次做过这种手术，他心中有数，但郑钢医院医生们对他心中没数，都想看看刚转业下来的两位军队医生的技术水平。正好有个胃溃疡患者要行胃大部切除，这个手术是一个检验住院医师技能的标准手术，不能熟练掌握就不能胜任医师资格，更别说晋升主治医师了。
黎明私下的计划是：如果闻天语不行，那就让他做二助，史大夫和梅倩倩就可以照常完成该病人的手术，不至于术中换人，影响手术进程。大家没想到的是，手术开始时，史大夫说了句“你的病人你来吧”的谦让话，闻天语就当真了，他站到了术者位子。而且，从开始到结束，两小时多点就顺利下台。他们正常水平也是两个半小时左右，所以是很正常的发挥，通过下午和现在的情况看来，术后情况一切正常。
闻天语对上午的手术很满意，他晚饭后又来到医院，再次观察了病人的情况，一切都在正常范围。他正在写病程记录，正好值夜班的梅倩倩来到办公室，于是他向梅倩倩说：“小梅，晚上就辛苦你了，多看着点儿。”
“你放心吧，还没走呀！”梅倩倩看了看手表又说：“回去休息吧！快10点了。没问题，上午的手术多顺利呀！”
闻天语停下钢笔，望着跟前的梅倩倩说：“腹腔引流管是干净了，那也不能大意，万一有点啥，后悔就晚了。手术顺利，还要争取手术后也顺利。”梅倩倩听出他话里潜的台词是：“这是我在这里的第一次手术”，万一有点啥可就麻烦了。她看着眼前这个高大汉子，上午在手术中的表现就让她很佩服。从开始到结束，切开、止血、结扎、缝合的整个过程，他就像一位武林高手，步步准确到位，招招指哪打哪，没有一个废动作。他一双粗壮有力的大手，时而就像一位天神一手遮天：大手一把，术野显示10分清晰；时而就像一个少女心细如麻：手指一动，针线就像有了灵气，随他摆弄，打起结来动作十二分灵巧。梅倩倩来这医院一年多了，谁怎样她心里明镜似的。本来大家对他们转业来的就有些看不起，谁知道他的表现让在场的医生护士惊讶！术后大家都在说小闻还行，就不知孙主任咋样了。于是说：“真的记住了，你放心，我会放在心上的，我也是手术人员呀！回去晚了，尹主治要担心了。”
闻天语看着跟前的梅倩倩，想着上午在手术室站在自己身边的梅倩倩，有了明显的身高差别。因为他看见梅倩倩站在一个脚踏凳上，才与这几天他眼中的梅倩倩一般高。要知道这种大号脚踏凳少说也有10公分，专为低个子准备的。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瞅了一眼梅倩倩的脚下，今晚她穿的白色直筒裤，裤管边几乎套住了整个红皮鞋。但甭管她怎样掩饰，脚下穿的高跟鞋是可以肯定的了！而且还肯定是非常高非常高的高跟鞋，难怪她站着亭亭玉立，十分挺拔。于是说：
“谢谢你，我得走了。”闻天语说着合上病历站了起来，在往衣柜里挂工作服时又说：“我一来就给你添麻烦，要不我的衣服就挂在外边吧？”
“没事儿没事儿！挂在里头，你的这一侧不是空着的嘛！”梅倩倩说这话时她也看到了衣柜里头，除了中间给闻天语挂衣服的一侧3个衣钩空着。属于她的3个衣钩挂满了她的衣服，上头下边都是自己放满的杂物，看着看着她又笑了起来：
“女人就是事儿多！多多包涵，多多包涵!”梅倩倩这一笑，露出了两排整齐而洁白牙齿和两个小小的酒窝相得益彰，眼睛似乎也在微笑，显得既真诚又迷人！
“怎么样，病人术后正常吗？”尹天娇穿着绿底大百合花吊带裙真丝睡衣坐在床上，下身盖了条粉色提花双人毛巾被，手里拿了本《家庭与生活月刊》杂志，看见闻天语开门进来就问。
“一切正常，我又写了个病程记录和交班记录，让夜班的多注意观察，应该是没问题的。”闻天语边换拖鞋边说。
“谁值夜班？”“小梅，她了解情况，上午她也参加了手术。”闻天语回答。
“哦，那就好，赶紧洗洗睡觉吧，10点了。”天娇说。闻天语到床前看了看儿子天天已经睡着了，转身去厨房了。天娇放下手里的杂志躺下，拉上毛巾被，调暗了落地灯，仰望着天花板，眼睛里出现了闻天语与梅倩倩的在一起说话的影子。天娇正若有所思，老公穿着裤头儿过来，迅速地钻进了毛巾被里。
“摸什么，你今天还不累呀！”天娇把拉着老公摸她的手说。“有点累，不影响，谁让你穿这件睡衣呢！”闻天语说的这件绿色吊带裙睡衣，是在海南三亚旅行结婚时，在给外国游客提供的时装店里买的两件套真丝睡衣，里面就是天娇现在穿着的这件吊带裙内衣，真丝细带，极秀气的透明圆圈链接小环，具有十足的诱惑力。外面一件是日本和服款式，可以同时穿，可以分开穿。当时天娇看上了，但觉得太贵，是闻天语坚持买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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