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自己的心脏藏得够隐秘,除自己之外,任谁也找不到。
最主要的是,我用以贮藏心脏的那个世界,位于这个已化为现实的梦境之外。现在,我无法离开这个梦境。
想取那颗真正的心脏,连我自己都做不到。可对方随意伸手一抓,就将我的心脏给捞到手里了。
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就在这一刻,我意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天壤之别。
仅凭这份差距,我认为,如果对方要杀死我,就跟捏死一只蚂蚁那般容易。
心脏晶莹璀璨,夺太阳之光。跳动时发出来的嗡铮之鸣,犹如天籁之音,令人如痴如醉。
“杨大宝,你可认得这颗心脏?”
“认得!”
“它是谁的?”
“我的!”
“你说,我得到它容易不容易?”对方又问。
“再容易不过了!”我苦笑道。
对方道:“如果我把它还给你,你会怎么样?”
“我会十分感激你!”我尽量作得诚恳道。
“我不需要被感激!”
“那你需要什么?”
“我需要你的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答应为我做事!”
我沉默了。
肚子上已经开始出现裂缝,贮存不住的真气开始往外泄漏,发出嘶嘶的声音,冲击在海面上,激起一道道的千丈高浪。
最终,我答应了。
因为我知道,假若自己不答应他的话,根本连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
他走过来,自指尖里射出一道锋利的银色光芒,将我的胸膛割开了,里面还剩下的一颗完好的假心脏瞬即化为齑粉。
真正的心脏被安装到了我的体内。
一刹那间,我感到浑身充满了激烈澎湃的能量,撑得肌肉和血管欲要爆炸,带出一种说不出的舒坦,禁不住仰天长啸,导致山崩地裂,苍穹出现了裂缝,下面的汪洋大海瞬时被蒸发干,露出黄澄澄的沙漠。到处的黄沙形成无数股风暴,如黑色蛟龙般或钻天入地,或胡乱蹿游,不时碰撞到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空气炸响声。
待得一切都平息的时候,肚内那个由做梦者的一道潜意识化成的小人已经被我炼化了。
也就意味着,我的修为进一层突破了。
时间在安静中过去了良久。
沙漠又不见了,下面又成了一座海洋。
神奇小说里的主人公又哭了。
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哭。
“杨大宝,你现在修为更上一层楼,觉得怎么样?”
“其实,我也想哭!”
“那你为什么不哭?”
“因为我觉得小孩子才哭,哭对于一个大男人来说,未免太幼稚!”
“小孩子为什么总是爱哭?”神奇小说里的主人公又问。
“这个……不懂事呗!”
“你错了!小孩子爱哭,是因为它们活得真!人慢慢长大,就变得越来越假了。越假的人,越不容易哭!”神奇小说里的主人公道。
我不再吭声,因为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想哭就哭出来吧!”
我没有哭,因为确实哭不出来。
夕阳红,海上红,波浪千万重。
彩霞燃烧着半边天。
黄昏。
又是一个美丽的黄昏。
“黄昏总是令我伤感!”神奇小说里的主人公眼泪流得更多了。
他仿佛就是一个水做的人。
面对一个总是哭的人,谁的心情都会好不了。
我感到不胜其烦。
海的水位不断在上升着。
他哭得越来越厉害。
我感到越来越烦了。
人的忍耐度是有限的。
我终于忍不住了。
出手了。
像擒拿小鸡一样,我擒拿住了他的脖子,往上一提,把他给拎起来了。再一用力扔出去了老远,噗通一声掉进海水里,溅起浪花,顷刻间无影无踪了。
夕阳终于没落了。
暮色沉沉,天正在一点点地变黑。
伫立在浪涛阵阵的海之岸上,水波一望无际,和天边相互照应,给人感觉十分遥远。我突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寂寞。
无敌,是多么寂寞。
修为刚刚突破了一层的我,似乎找不到一个能和我对抗的发泄对象。
哪怕对抗上一分钟。
神奇小说里的主人公,在我的修为还未得到突破时,和我比较起来,他是非常厉害的,简直厉害到令我不敢想象。
可现在,我的修为已经得到了突破。
我已经捏断了他的脖子,震碎了他的全身经脉和大脑,又将他扔进了大海里,连一分钟的时间都没有花完。
可见,我是多么的无敌。
无敌,又是多么的寂寞。
寂寞得想哭。
天黑透了。
晴朗的夜,星辰满,月亮皎洁。
我离开了大海。
来到一座府上。
府的华丽,可以媲美皇宫。
我一直往前走。
宽阔的大路上铺满了黄金。静悄悄的,连一个人也遇不到。
等我走到黄金路的尽头时,看见了两扇异常巨大的门。
异常巨大的门是有多大?抬头仰望,望不到它的顶,耸入云端。往两边看,这门子的宽度至少有十公里长。
大门的材料是白色的石质物,白得像雪。通体都是白色的,没有丝毫拼接的印痕。我不知道从哪里找来这么大两块囫囵石头,用以雕刻了这两扇门。
门开了。
我看见了大脑袋女人,还有空白。
他们正在注视着我。
我只瞥了他们一眼,便不愿意再看他们第二眼了。我宁愿抬头看天上的星星。
有些东西,你瞧不上眼,便不愿再看了。
“你回来了!”大脑袋女人出声。
我仿佛聋了一样,继续往前走。
“你站住,不能再往前走了!”空白伸手拦住我。
“为什么我不能再往前走了?”我欺近对方,脸快和他的脸触碰上了。
可他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眨,似乎一点儿也不害怕我。
“前面是主人的休息之地,你不能进去!”
“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诉你!”
“什么?”
“你的主人已经死了!”
空白慢慢咧开嘴笑了起来。
笑容里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讥诮。
他说:“这种笑话不好听,以后也不要再讲第二遍了,弄不好会让你连命都丢了!”
啪!
我挥手扇了对方一个耳光。
啪!
我又挥手扇了对方一个耳光。
空白的脸迅速肿了起来,仿佛口腔里含着馒头,嘴角溢出血。
“你是客……”
话音未落,我抬腿一脚将他踹中了。发出咔嚓的骨头断裂声,他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斜着飞出去了老远。
我又往前走了两步,又被人拦截住了。
这回是大脑袋女人。
她的脑袋很大,直径比肩膀都宽,上面的头发非常浓密,又长,像个黑色盖子一样把她的脑袋遮盖得严严实实的。我看不见她的脸。
一个连脸都不敢露出来的女人,肯定不会长得好看。
“杨大宝,莫要难为我!”
“你走开,我不想打女人!”
“主人休息的地方是禁地。你不能进!”
“我再说一遍,你的主人已经死了!”
大脑袋女人道:“我的主人是神奇小说里的主人公!”
“我指的就是他!”
“怎么可能!他不可能会死的!”
我突然一拳捣在了对方的大脑袋上。
大脑袋上出现了一个血窟窿,有乳白色的脑浆流了出来。
可女人不倒,只是身体摇摇晃晃的,似喝醉了那般站不稳。
我继续往前走。
她从后面,跌跌晃晃的朝我撞了过来。
我翻身旋转,又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她的大脑袋上。就像打爆了一个西瓜一样。她倒在了地上,再也不会动了。
我继续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
气温越来越低。
天上开始飘雪了。
前方的路,还是看不到尽头。
一天复一天过去了。
一个月接着一个月过去了。
一年又一年过去了。
天上一直在下雪。
可雪不落在道路上,只落在道路的两边,堆积而留下的边缘和侧立面整整齐齐的,仿佛用刀顺着垂直地往下一切到底一样。
终于,路到了尽头。
高高的台阶上,有一张沙发。
沙发上正坐着一个人。
此人长发披肩,发型从中间一分为二,穿着一身裁剪合身的黑色西装。
“二桃!”我不禁喊出来。
“是我!”他说。
“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在我的记忆中,你应该穿一件黄色袍子的!”我说。
“没有人会一生中只穿一件衣服!总是要换换口味的!”二桃道。
“你坐在这里干什么?”我问。
“拦路!”
“拦谁的路?”
“你的路!”
“为什么要拦我的路?”
二桃道:“因为你不能继续再往前走了!”
“为什么?”
“因为你再走下去,就会打扰到一个人!”
“打扰到什么人?”我问。
“问那么多干什么,反正你就是不能再往前走了!回去吧!”二桃声音作得严厉。
我不由得笑了起来。
就像遇到了一件很好笑的事情。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不打算再走回头路了!”
“从哪个时候开始?”二桃问。
“最近的一次,我的修为突破了的时候!”我道。
“怎么突破的?”二桃又问。
“我炼化了那个由做梦者一道潜意识化成的小人!”
“哦!你要顽固不冥吗?”
“对!”
“先过我这一关!”
“容易!”
下一秒,我也坐在了沙发上。
二桃并没有动,身体和我的身体紧紧挨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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