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二桃的意愿

当我走出小吃店时，外面已变成了另外一番世界。

繁华已不再，建筑变成了废墟。甚至废墟上长出了高高密集的荒草。

所到之处空荡荡的，人迹难寻。

天格外的蓝，空气格外的清新。

植物旺盛，春意盎然。

恍惚中，我差点儿以为这是一片崭新的世界。

享受着温暖阳光的照耀，我漫无目的地走着。

不管有没有人，我都是一样的寂寞。

我冷漠地瞧着这个世界。

在一片宽旷处，有一个人出现了。他仿佛来自于大地尽头。

一千年过去了，我以为他早已经死了。

原来他并没有死。

只是，他变得很苍老。头发和胡须全都白了。

他面带微笑地望着我。

看见他，我绝对不会将他错认为代伏天。

不仅仅是因为他形象苍老，而且他永远没有代伏天那种气质。

我也在望着他，不由得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杨大宝说：“好久不见！”

我点了点头，说：“好久不见！”

他说：“二桃败了！”

我又点了点头，说：“是呀！”

“他败得一塌糊涂，完全没有了扳局的机会！”

我不再说话了。

二桃出现了。

他神情茫然地走着，从旁边过去，好似完全瞧不见我们两个。浑身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挫败感。

不知为什么，我心里很难受。

杨大宝突然抬起一脚，踢在了二桃的屁股上。

二桃站住了身子，慢慢地扭过头，目光略显呆滞地盯着杨大宝，声音沙哑地问道：“怎么了？”

杨大宝讥笑道：“你怎么比一只狗还狼狈？”

气氛变得沉默了。

时间依然在流逝。

二桃慢慢咧开干裂的嘴唇笑了。

笑得很苦。

他说：“失败乃成功之母，有什么可怕！”

“哈哈......！”杨大宝笑了起来。

笑得很夸张，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似的。

突然他变得很严肃，说：“你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

二桃说：“只要人还活着，就还有机会！”

“你知道我今天来干什么吗？”杨大宝的表情变得阴沉起来，语气充满了不善。

二桃静静地注视着对方，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慢慢地摇了摇头。他好像反应极为迟钝。

“我今天是来取你性命的！”杨大宝冷冷地说道。

“你为什么要杀我？”二桃问道。

“我不想告诉你原因，反正今天你一定要死！”

“恐怕你杀不了我！”

“为什么？”

“因为你旁边有一个人正在站着，他一定会阻止你的！”

“是吗？”杨大宝缓缓将目光移向了我。

他的目光充满了审问，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我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你会阻止我吗？”杨大宝面上开始有了惊讶。

我点了点头。

“为什么？”杨大宝声音怒了。

“因为他还不能死！”

“他为什么还不能死？”

“因为这个世界是他的，他若死了，我们也不存在了！”

杨大宝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他说：“是代伏天让我来杀死二桃的，他的决定应该不会错的！”

我说：“他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杨大宝又愣住了。

过了良久，他说：“难道我成了别人的一颗棋子？”

我说：“在代伏天眼中，除了他自己外，别的人一律都是他眼中的棋子！”

“既然这样，那我便不杀二桃了！”

杨大宝离开了。

二桃望着我，眼睛里充满了感激。

我继续往前走。

二桃在后面撵着我。

走了不知有多久。

天明了，天黑了。

一连过去了好几个月，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其他人。

“难道这个世界上人类灭绝了吗？”我问道。

二桃说：“剩了没几个人了！”

“怎么会这样？”

“本来就应该是这样，这是人类的命运。任何物种，都有走向灭绝的时候！”

又过去了不知多长时间。

这天下起了绵绵细雨。

雨中夹杂着冰粒。

风刮在湿漉漉的身上，有些冷。

“冬天了！”二桃喃喃自语道。

前方出现了一座房。

房顶上冒着袅袅炊烟。

“有炊烟的地方，一定有人住！”我忍不住喜道，加快了脚步。

我们不仅在这里看到了人。我们还在这里看到了一条狗。

人是一个女人。

狗是一条双头狗。

当我看见这个女人时，不由得惊呆住了。

她长得实在太美丽。虽然她已经不再年轻。

我心中滋味百千般复杂。

“星际拾荒者，你怎么在这里？”二桃问道。

女人衣服褴褛，乃一贫困户家庭妇女的打扮，开始长满细小皱纹的脸上带着一种颇显沧桑的凄苦。

她说：“我正在这里等一个人！”

二桃问：“你正在等一个什么样的人？”

女人说：“我正在等一个真正爱我的人，我等了好久好久，他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来的！”

她的目光紧紧地盯住我，闪烁着异样。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也笑了。并且还哭了。显得特别委屈。

二桃说：“你活了这么长岁数，终于活开窍了，可惜你的青春岁月，没有属于他。这对你们来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遗憾！”

女人哭得更厉害了，身体抽抽搭搭的，泪水犹如黄河泛滥。

我依然在笑着。

爱，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

我永远不嫌爱来得晚。

过了几天，二桃离开了。

他说：“你们两个应该在一起过恬静的生活，我不应该打扰你们！”

还有什么比一对情侣静静地独处更美好。

我搂着她，看太阳起，看太阳落。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

我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肚子里的娃娃为什么还没生出来？”

女人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我哦了一声，盯着她出奇膨胀的大肚子，心里感到极为不舒服。

女人说：“你应该去问杨大宝，因为这是他的种！”

“怀了应该有一千年一百了吧！”

“一千一百零四年！”

我并没有去找杨大宝问。

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儿。

傍晚，正在吃饭时，女人像是有心事，显得有些不安。

饭是白水煮面条。我正在捞着面条慢慢地吃着。

女人突然放下筷子，眼珠子瞪得老大，里面满是惊恐，大声说：“我觉得杨大宝才是最可怕的人物！”

我不禁怔住了。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女人看我的目光变得尖锐起来，充满了多疑。

我没有说话，低下头，继续捞着面条吃。

“如果你真的爱我，你就应该告诉我实话，不能有隐瞒！”女人不肯放弃。

我依然没有说话，继续捞着面条吃。

碗空了。

我还想再吃一碗。

但女人不给我盛了，把剩下的半锅面条给蹬洒了，黑黝黝的锅在地上骨碌碌地打滚。

她甩了脸子给我看。

我只好将空碗放下了。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做一夜真正的夫妻？”我问道。

“你急什么？”女人脸上起了惊讶。

我没有吭声。

她说：“你要知道，我们两个之间是不能发生关系的！”

“为什么不能发生关系？”我问。

“因为一旦我们发生了关系，就如了二桃的意愿！”

“为什么不能如了二桃的意愿？”我又问。

“因为二桃这个人从来不怀好意！”

“你知道他的意愿是什么吗？”我再度问。

女人摇了摇头。

她脸上很是茫然。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

天不早了。

应该已过三更。

我们静静地坐立着，一动不动，互相注视着对方。

很多日子，我们都是这样的过来的。

这个家里，甚至连一张床都没有。

“只有你我真正地做了夫妻，你肚子里的孩子才能生下来！”我说。

女人深深地愣住了。她脸上的表情犹如吞了一颗囫囵鸡蛋。

过了一会儿。

她说：“难不成二桃的意愿，就是让我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

我点了点头。

气氛变得沉默了。

天明了。

开始下雪。

鹅毛的大雪，看起来洁白无瑕。

二桃来了。

他扛着一张大床，甚至还带来了一对绣花枕头。

女人瞧他的眼神冰冰冷冷的，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她打心底里讨厌这个人。

“我知道你们缺少一张床！”二桃笑着说。

将床摆好之后，他又去找被子了。

找来的都是崭新的棉被，而且被套还是大红色的，充满喜庆。给我们规规矩矩地铺在了床上。

他就像一个仆人一样替我们忙碌着。

在这样的风雪天气里，能有一床厚厚的新棉被，令人感到十分温暖。

我觉得二桃这个人真的挺不错，便留他下来，跟我们一起吃饭。

女人除了下清水面条之外，别的饭根本不会做。

看着桌子上正摆放着三大碗白生生的面条，二桃微微皱起了眉头，对女人提议道：“你应该多学些厨艺的，难道你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吗，要想拴住男人的心，首先得拴住他的胃！”

“关你屁事！”女人毫不客气地嚷道，用眼睛瞪着他。

二桃愣住了，随后一张脸涨得通红，讪讪笑了起来。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我从桌子上端起一碗，用筷子捞着里面的面条，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二桃也端起碗吃起来。刚吃了两口，他再度皱起眉头，颇显不满地问：“难道就没有一点儿别的辅料吗？”

啪嗒一声，一块黑乎乎的东西被女人投进了二桃的碗里。

“这是什么？蛇干么？”二桃问。

“猫屎！”

“你怎么能这样？”

“我就是这样！”

“我不吃了！”

“不吃不行！”

嘭！

二桃重重地将碗放了下来，使得里面的面条汤溅洒出来。

啪！

女人将筷子狠狠地摔了。筷子触到地面上，弹起老高。

两人互相注视着，眼中敌意尽显。

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