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藏经塔

数千人的广场上鸦雀无声。没有人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片刻的沉寂后，祖祠前突然响起了一个孤零零的掌声，在一片寂籁中格外刺耳。

而让严羽微微吃惊的是，鼓掌的竟然是那个假扮的严家家主严天昊！

“咱们严家新一代果然是藏龙卧虎，人才辈出。家族定能荣光不坠，光耀先祖！”严天昊停下掌声，一边微笑，一边捋着自己胸前的胡须说道，“今日一看，严羽虽然平时身为偏房子弟，但平日里韬光养晦，勤奋用功人所目睹，同样成为了二阶武士，堪为后世表率。不过你平日里表现低调，学堂师长不知你的底细，才有今日的误会。这样，作为补偿和嘉奖，严羽你从今以后也进入演武堂继续修炼，我亲自为你授业，你看如何？”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无数人在羡慕感叹着严羽的好运，竟然能够得到家主亲自传授。要知道，家主这些年一直在闭关潜修，很少在外人面前出现，只有演武堂中最优秀的武士，每年能够得到家主几句话的点拨已经足为欣慰。而严天昊此言，竟然似要将严羽收为正式的入室弟子，怎能不让旁人嫉妒发狂？

大多数人羡慕严羽的好运，激起了家主的爱才之心。更有心理较为阴暗者，更是揣测是不是严羽处心积虑，用数年隐忍的时间策划了今日在冠礼上突出表现的一幕。

只有严羽知道，那假冒家主其实与严辛都是一伙的，这个建议就是要将自己重新置于他们的掌控之下！

严羽弯腰从地上捡起自己的青冠，掸了掸上面的灰土，端端正正地戴在了头上，朗声说道：“家主厚爱，严羽感激不尽。只是家主身为严家的脊梁，不值得将时间耗费在小侄这样的低阶武士身上。您的修炼和突破才是严家最大的希望所在。”

说到这里，严羽又转头，望向台阶上站在严天昊右侧的那人。那人身着同样款色的华服，却遮不住魁伟的身材。他比旁人都至少高出一头，肩膀更是宽厚得如同山岳一般，一把钢针般的虬髯遮住了大半张脸，深陷的双目之间有一道紫红色的长疤，正是严家二爷严天啸！

严羽吸了口气，大声说道：“我自小体弱，最羡慕的就是二爷身上的铁血军风。如果家主能够恩准，我希望能够跟随二爷，请二爷点拨！”

严羽的回答更是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就连那假冒家主都下意识的回头看向严天啸一眼。

严天啸也是微微一怔，随即大笑起来：“倒是好胆色！你若要随我，以后可是无法在演武堂久住了。而且你要想清楚，我的一身本领都是在沙场上搏来的，你若想学会我的本事，也只能用命去搏！”

“固所愿耳！”严羽狂喜，连忙翻身拜道。

这一拜就等于将事情定下来了。一个愿学，一个愿教，即使是家主严天昊也不好反对二弟的决定。只是所有人都觉得严羽的脑袋有问题，虽然严天啸也是一名五阶武士，无论放在哪里都足以称霸一方，但是和家主严天昊之间的差距却仍然巨大。

更何况一个要离开家族前往军中，一个却是在家族中央执掌大权，不论谁都能判断出，后一个选择对发展更有好处。可是严羽偏偏就放弃了人人羡慕的绝佳机会，自愿跟随严天啸，这让刚才还在被嫉妒折磨的人们顿时转成了嘲笑和同情。

这厮不会是刚才和严成虎对打伤到脑子了吧？

倒是严天啸抚着虬髯，面带微笑。常年的军旅生涯本就让他比起普通武士更沾染了一丝血气，严羽刚才与严成虎搏命般的对打显示出的胆略更合他的口味。而且这小子能够放弃跟随家主学艺的机会跟随自己，显然是发自内心地志在军中，只要善加培养，几年以后便又是自己身旁的一员力将！

这次的祭祖典礼，尤其是冠礼上，发生了太多出乎意料的事情，足以让严府上下谈论好几个月的时间。而作为事件的主角，原本默默无闻的严羽的名字，在整个严府中迅速地传开。从那以后，严羽走在严府中都总会有侍女聚在旁边交头接耳，红着脸对他指指点点。当然，偶尔他也能听到角落里别的家族子弟窃笑的声音，笑自己不识抬举，得罪了家主，失去了平步青云的机会，而且还将大管家严辛得罪得死死地，以后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不过，严羽对此都毫不在意。现在如果他突然死亡或失踪，人人都能联想到和他有矛盾的严辛身上，这正是严羽的目的所在。他们一伙人处心积虑地假扮家主，不知道究竟有何目的，不过肯定会忌惮被人关注，找出蛛丝马迹来。

况且从冠礼之后，严羽便以没有住处为由，闪电般搬进了严天啸的院子，并且以弟子礼侍奉。这样即使严辛一伙看透了他的想法也投鼠忌器，无法找到下手的机会。

只是这些天里，严成玉始终都没有露面，让严羽有些担心，不知道是不是二小姐已经遭到了严辛的毒手。严羽只能派出贴身小厮严月四下打听，却只知道她现在和严成勇都在闭关练武，却不知具体在什么地方。

倒是严天啸忙过了祭祖这一阵之后，终于顾得上检视严羽的功夫。严羽目前在人前表现出的就是二阶力脉的武士身份，严天啸首先对他不顾速度完全偏重力量的发展方向提出了批评，然后检验他的武技，发现严羽只会最基本的那一路拳法，在实战的时候更是随心所欲，完全是以命搏命般的打法。毕竟严羽从前更像是一名书生而非是武士，所以在武技上根本未曾投入多少时间和精力。

不过这一点严天啸倒是并不太在意，反正在战场上的武技和普通武士所习的小巧对打功夫大有不同，所以只是简单地传授了严羽几个基本的实战招式，让他默记在心中。等回到军中，严羽才有地方学习真正的沙场武技，马上功夫和长兵器。

虽然欣赏严羽在祭祖典礼的战斗中那种亡命般的气势，但是毕竟他现在只是一个二阶武士，只能称得上稍具潜力而已。严天啸自然是不会亲自花时间来指导他的功夫，而是将严羽交给了他手下一名校官严罗。

严罗也是严家的偏房子弟，从辈分上算也是严羽的族叔，年纪在四十左右，是一名三阶武士，主修力脉。武士凝结气丹主要靠的是血气，所以三十岁以前才是一名武士提高修为的黄金阶段。而随着年纪渐长，人体的气血也会渐渐衰落，所以一旦过了四十岁，就很难再有提高。像严罗已经年逾四十，基本上终身只能停留在三阶的程度上，最多还能凝结一两枚气丹，打通一两条一阶辅助脉而已。

和严天啸一样，这些战场上下来的军人似乎都不太喜欢说话，身边永远挂着一个酒葫芦，腰上永远悬着一把短剑。从严罗不咸不淡的反应中，严羽看出他对自己并没有多少好感，也没有多少兴趣，只是为了完成严天啸布置的任务而每天对严羽例行指导。

真正对严羽有用的，是他现在终于获得了武士身份的认可，所以能够进入严家的藏经塔！

当严羽还在藏书阁里担任职务的时候，没有想过短短的两个月之后，自己竟然就能走入严家的圣地，这座大院中最高的建筑之内，而且是以家族优秀子弟的身份。

严罗作为师长走在前面，率先大步走进了塔门。回头一看，严羽正站在塔门口，仰着脖子仰视塔尖，一脸肃穆神圣的神情，不由得冷哼一声，同时回想起自己作为偏房子弟，第一次进入藏经塔的时候，心中也生出一些感慨。

“走吧！”他声音柔和了一些，冲严羽挥了挥手，示意跟上。